群青未干

她的畫里卻是昨夜伏案繪圖的自己——襯衫滑落肩頭，后頸朱砂痣上停著只琥珀色的眼。

"你漏掉了這個。"她扯開領口，鎖骨下方紋身旁有道新鮮的傷痕，

泛著建筑圖紙般的網格紋路，"上周你修改橋梁模型那晚，我在天窗邊摔碎了調色刀。

"我觸碰到她皮膚上突起的結痂時，閣樓突然灌進裹挾著鴿群的風。

未干的油畫在氣流中劇烈顫動，畫中少女的安全帽被掀開，

露出藏在里面的白色鳶尾——正是高三雨天音樂教室窗臺上消失的那支。

"當年清潔工收走的是假花。"她將發燙的額頭抵上我的肩胛，"真的被我做成標本，

夾在帶來巴黎的素描本里。"警笛聲從河岸傳來，驚飛棲息的灰鴿。

在晨光燒穿最后一片暗影的瞬間，我嘗到她唇上殘留的苦艾酒味道。

這次吻持續到對面教堂敲響七下鐘聲，直到我們跌進顏料干涸的漩渦，

掌心相貼處綻開青金石與赭石混合的星云。當斜雨再次敲打天窗時，

她正用沾滿油彩的手指解開我襯衫紐扣。被劃傷的安全帽滾落到畫架底部，

驚醒了沉睡的琥珀耳釘。在巴黎第九個雨季來臨前，我們終于拼湊出那年撕碎的方勝信里，

所有未曾啟齒的筆畫。奧賽美術館穹頂在暴雨中震顫，

我的建筑模型與她的獲獎油畫并置在展廳中央。

這是巴黎雙年展最特殊的展位——鋼結構橋梁穿透畫布中的塞納河，

未干的鈷藍色顏料正順著鈦合金梁柱緩緩下墜。江靜書踩著閉館鈴聲走進來，

婚紗式樣的白裙沾滿星空藍丙烯。我們為這場展覽爭執了整整三個月，

此刻她的高跟鞋正踢開散落的銅釘，像十九歲那年踢開畫室滿地的松木顏料箱。

"你做的模型，第八根支柱的傾斜角度。"她將扳手抵在我喉結，"毀了我的銀河倒影。

"我握著她顫抖的手腕，將扳手引向自己心臟位置。那里嵌著從安全帽里取出的琥珀耳釘，

隔著襯衫布料在她掌心發燙："你明明知道橋體必須穿過畫中鴿群的眼睛。

"驚雷劈開展廳供電系統，應急燈亮起的瞬間，我們同時看見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