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更始長歌:槍指山河 紅棗炒蛋 126315 字 2025-05-06 10:0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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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盡頭,煙塵漸起,一隊人馬出現在地平線上。當先數騎,騎士皆著統一的赤色短襦,外罩深色繡紋的衣袍,腰佩長劍,神情冷峻。為首一人,約莫四十上下,面容瘦削,鷹鉤鼻,目光銳利如隼,正是新朝的繡衣執法使者,甄阜。

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發出清脆而壓抑的“嗒嗒”聲,仿佛敲在每個舂陵侯府下人的心坎上。府門大開,劉敞帶著劉玄、劉縯、劉秀早已率領府中主要仆役,恭候在門外。按照事先的安排,府邸內外并無奢華鋪張,甚至庭院角落還堆著些修繕用的木料磚石,演武場方向更是傳來叮叮當當的勞作聲響,一派勤儉持家、略顯窘迫的景象。

甄阜勒住馬韁,目光如電,迅速掃過門前眾人和府邸的格局。他的視線在劉敞身上略作停留,又重點打量了劉縯那壯碩的身形和隱隱透出的悍氣,最后落在了劉玄臉上。這個少年,面容尚帶稚氣,穿著一身半舊的素色深衣,身形單薄,垂手侍立在劉敞身側,顯得恭謹而略帶緊張。

“舂陵侯劉敞,恭迎天使!”劉敞上前一步,躬身行禮,姿態放得很低,語氣卻不失宗室身份的沉穩。

甄阜翻身下馬,并未立刻答話,而是將馬鞭隨手丟給身后的扈從,踱步上前,近距離審視著劉敞:“劉侯爺,別來無恙?”聲音干澀,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

“有勞天使掛懷,尚可。”劉敞直起身,臉上擠出一絲并不自然的笑容。

甄阜的目光轉向劉縯,嘴角勾起一絲冷意:“這位想必就是舂陵侯府的大公子,劉縯劉伯升?聽說劉公子勇武過人,槍馬嫻熟?”

劉縯臉色一沉,剛要開口,卻被劉玄不著痕跡地用胳膊肘輕輕碰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火氣,甕聲甕氣地回道:“不敢當天使夸贊,不過是些莊稼把式,強身健體罷了。”拳頭在袖中悄然握緊。

甄阜“呵”地輕笑一聲,意味不明。他看向劉玄:“這位便是新近承襲劉侯嗣子之位的劉玄,劉圣公?”

劉玄上前一步,學著劉敞的樣子躬身行禮,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卻又故意透出幾分緊張和急于表現的意味:“晚輩劉玄,拜見天使!天使遠道而來,一路辛苦。陛下(王莽)圣明,新朝肇造,萬象更新,晚輩……晚輩聽聞天使巡查南陽,真是……真是……”他似乎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臉頰微微泛紅,“真是令我等宗室子弟,倍感皇恩浩蕩!”

這番話說得磕磕巴巴,卻又透著一股少年人的真誠和些許笨拙的討好。甄阜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似乎覺得這少年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毛頭小子。

“圣公公子倒是知禮?!闭绺氛Z氣稍緩,但目光依舊銳利,“陛下推行新政,尤其是《王田令》,意在均平天下,使耕者有其田。不知舂陵侯府,奉行得如何???”

來了!戲肉終于來了。

劉敞嘆了口氣,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愁容:“天使有所不知。陛下仁德,我等自然是竭力擁護。只是……這《王田令》雖好,但驟然推行,下面的人……唉,難免有些手忙腳亂。”他指了指庭院角落的物料,“您看,為了重新丈量田畝,核定私屬,府里最近也是人仰馬翻,連正常的修繕都顧不上了。”

“哦?”甄阜眉毛一挑,“有何難處,說來聽聽?!?/p>

不等劉敞細說,劉縯已經忍不住插話了,他往前跨了半步,嗓門洪亮,帶著壓抑不住的火氣:“難處大了去了!天使!不是我們不擁護新政,實在是……太難了!就說那王田,分來分去,把好好的地都弄亂了!佃戶人心惶惶,今年收成怕是都要耽誤!還有那私屬,以前犯了錯還能打罵發賣,現在倒好,成了‘私屬’,管又管不得,賣又賣不掉,簡直是請了一群大爺回來!”他越說越激動,幾乎是指手畫腳。

“伯升!住口!”劉敞連忙呵斥,臉上帶著幾分驚慌,“在天使面前,豈可如此放肆抱怨!”

“父親!我說的都是實話!”劉縯梗著脖子,一副不吐不快的樣子,“咱們家田多人少,按規矩要分出去,可分給誰?怎么分?縣衙那些人一張嘴,今天一個說法,明天一個章程,還不明里暗里要好處!這日子……唉!”他重重一跺腳,滿臉的憋屈和肉痛,活脫脫一個心疼家產的地主形象。

甄阜冷眼看著劉縯“發飆”,又看看劉敞“慌忙”制止,嘴角那絲冷笑似乎加深了些。他沒有立刻發作,反而轉向一直沉默的劉秀:“這位是文叔公子吧?聽聞文叔公子好讀經書,不知對陛下新政,有何高見?”

劉秀捧著一卷竹簡,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語調平緩:“回天使,《禮記·王制》有云:‘制農田,量入以為出。’陛下恢復古制,意在長遠。雖初始或有不適,然上合天心,下順民意,假以時日,必能顯其功。正如《易》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业瘸济?,自當體察圣意,克服困難以應之?!彼洆?,言語溫和,既表達了對新政的理解,又巧妙地將困難歸結為“初始不適”,態度無可指摘。

“說得好!”劉玄立刻接口,臉上帶著崇拜的表情看向劉秀,又轉向甄阜,語氣更加急切,“天使明鑒!文叔說得對!陛下的新政肯定是好的!只是……只是我們愚鈍,一時難以完全領會。像伯升兄剛才說的,其實……其實也不是對陛下不滿,主要是……主要是心疼那些損失,還有被下面那些胥吏刁難,心里憋屈……”

他撓了撓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怕天使笑話,就因為這《王田令》,府里進項少了不少,連給天使準備的接風宴,都……都只能從簡了,還望天使海涵?!彼贿呎f,一邊偷偷瞄了甄阜一眼,那樣子,像個生怕招待不周惹禍上身的小管家。

甄阜看著這兄弟三人,一個暴躁抱怨實際損失,一個引經據典表示理解,一個笨拙討好解釋緣由,配合得倒像是那么回事。他心中疑慮未消,但表面上卻緩和了神色:“本使奉旨巡查,非為口腹之欲。諸位能體諒朝廷不易,實屬難得?!?/p>

他話鋒一轉,聲音又冷了下來:“不過,陛下新政,乃是國策,不容任何人陽奉陰違,更不容奸猾之徒從中作梗!本使一路行來,也聽聞南陽郡內,有些不法的宗室豪強,依仗權勢,抗拒王田,私藏奴婢,甚至……囤積兵甲,意圖不軌!劉侯爺久居舂陵,想必對此也有所耳聞吧?”

來了!試探的殺招!

劉敞心中一凜,面上卻露出憤慨之色:“竟有此事?此等敗類,實乃國之蠹蟲,宗室之恥!天使明察,若真有此等逆賊,我舂陵劉氏,愿為朝廷效力,助天使將其揪出,明正典刑!”他話說得斬釘截鐵,義正辭嚴。

劉玄眼睛一亮,連忙湊近一步,壓低了聲音,仿佛在說什么秘密:“天使,父親說得對!這種人太可恨了!不瞞您說,離我們這兒不遠,那個……那個順陽的范家,還有湖陽的樊家旁支,聽說他們就對新政頗有微詞,還……還偷偷藏了不少糧食兵器呢!仗著人多地廣,連縣衙都不放在眼里!上次我父親派人去收租,還被他們的人打傷了!”他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甄阜的臉色,那副“告密”的樣子,既顯得有些怯懦,又帶著幾分報私仇的“小人”心態。

這正是他們計劃好的,將甄阜的注意力引向那些真正跋扈或者與劉家有舊怨的豪強身上。范、樊兩家在南陽勢力不小,但也確實有些劣跡,是完美的靶子。

甄阜眼中精光一閃,深深地看了劉玄一眼。這少年看似天真,拋出的信息卻很精準。是真傻,還是……?

他沉吟片刻,沒有立刻表態,只是道:“此事本使自有計較。今日天色已晚,本使與隨從需在此叨擾幾日,還望侯爺行個方便?!?/p>

“天使說哪里話!能為天使效勞,是我等的榮幸!”劉敞連忙應道,暗中松了口氣。第一關,似乎是過去了。

甄阜一行被引入早已備好的客院。劉玄站在廊下,望著甄阜消失的背影,手心里的汗,終于慢慢干了。剛才那一連串的表演,幾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心力。他能感覺到甄阜那鷹隼般的目光始終在審視著他們,稍有不慎,便可能萬劫不復。

劉縯走過來,重重拍了拍劉玄的肩膀,臉上憋屈的表情還沒完全散去,但眼神里卻多了幾分異樣:“行啊,玄弟!剛才那副樣子,差點連我都信了!什么‘倍感皇恩浩蕩’,虧你說得出口!”語氣里帶著幾分揶揄,卻沒了之前的敵意。

劉玄苦笑一下:“形勢所迫,不得不為。”

劉秀也走了過來,輕聲道:“圣公兄應對得體,甄阜雖疑慮未消,但暫時應不會深究我等。只是……將范、樊兩家……”

“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眲⑿驍嗨抗庾兊蒙畛?,“我們若想自保,甚至圖謀將來,就不能有婦人之仁。何況,范、樊兩家平日行事,也未必干凈。”

夕陽的余暉將庭院染上一層金色,卻驅不散空氣中那股無形的壓力。

更新時間:2025-05-06 10:0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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