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野盤桓兩日，與鄧晨、鄧禹敲定了諸多合作細節后，劉玄便啟程返回舂陵。鄧晨與劉元親自送到府門外，鄧禹也隨行相送。

“表兄此去，路途小心。”鄧禹拱手，眼神誠懇，“南陽近日盜匪流寇漸多，不可大意。”

劉玄點頭：“仲華放心，我省得。日后你我兩家，還需多加聯絡，互通聲氣?！?/p>

鄧晨亦道：“正是。圣公若有差遣，鄧家定當盡力?！?/p>

一番惜別，劉玄登上馬車，馬武則帶著一隊精選的家兵，騎馬護衛在側。剛一離開新野地界，馬武就迫不及待地扯開了那身穿著別扭的深衣，露出里面粗布短打，長舒一口氣：“奶奶的，這玩意兒穿著真憋屈！還是這樣痛快！”

他一拍胸脯，對車內的劉玄喊道：“公子，您就瞧好吧！有俺老馬在，保管沒哪個不開眼的敢來找麻煩！”

劉玄在車內失笑搖頭，這馬武，真是個活寶。

歸途明顯比來時更顯蕭條。沿途遇到的流民更多了，一個個面黃肌瘦，眼神麻木地蜷縮在路邊或廢棄的村落里。偶爾還能看到被焚毀的村莊殘骸，顯然是遭了兵禍或匪患。官道的關卡依舊盤查嚴苛，但或許是看劉玄一行人強馬壯，倒也沒遇到什么刁難，只是那些吏員貪婪的目光，讓人極不舒服。

馬武一路罵罵咧咧：“狗日的王莽！把好好的天下折騰成這樣！遲早有一天，俺要擰下他的腦袋當夜壺！”

回到舂陵侯府，已是三日之后。劉敞見劉玄平安歸來，又聽聞與鄧家結盟之事，懸著的心放下大半，對劉玄的信任和倚重更深一層。

府中的日常并未因劉玄的外出而停滯。演武場上，劉縯依舊吼聲震天，帶著家兵操練。經過一段時間的整訓，尤其是收編了馬武等一批有底子的流民青壯后，這支隊伍已經初具雛形，隊列比之前整齊了許多，刺殺的動作也多了幾分殺氣。

劉玄站在場邊看了一會兒，馬武正帶著他那一什的人練習配合，長槍短刃，進退有據，明顯比其他隊伍高出一截。

“伯升兄，光練力氣和招式還不夠?！眲⑿呱锨埃瓣囆团浜?，號令傳達，才是關鍵。尤其是夜間和復雜地形下的應變，也要加入訓練。”

劉縯抹了把汗，有些不服氣：“玄弟，你又來了！練兵打仗，不就是靠一股子狠勁兒？那些花里胡哨的，管用嗎？”

“管不管用，試試便知?！眲⑿膊慌c他爭辯，“這樣吧，過幾日，我們搞一次夜間突襲演練，你帶一隊，我帶一隊，看看效果如何?！?/p>

“好！誰怕誰！”劉縯立刻應下，他對自己的練兵成果還是很有信心的。

馬武在一旁咧嘴笑道：“公子，到時候可得讓俺老馬打頭陣！”

劉玄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少不了你的。”

日子就在這種緊張而有序的準備中一天天過去。劉玄除了督促練兵，處理府中庶務，便是與劉秀一同研究輿圖，分析各地傳來的零星消息。王莽的新政還在不斷加碼，幣制又改了一次，弄得天怒人怨；北疆的匈奴果然被激怒，小規模的沖突時有發生，朝廷似乎正在調兵遣將，南陽郡內也抽調了一部分郡兵北上，地方上的防務更顯空虛。

這日傍晚，劉玄正與劉秀在書房對著一幅南陽郡的輿圖推演，討論著幾處險要關隘的布防。忽然，管家劉福神色慌張地跑了進來：“公子！不好了！西邊……西邊淯陽縣傳來消息，說有一伙山匪，大概兩三百人，下山劫掠了好幾個村子，正朝著我們舂陵這邊來了！縣尉派人來求援，說他們兵力不足，頂不住了！”

“山匪？”劉玄眉頭一挑，走到輿圖前，手指點在淯陽縣的位置，“淯陽離我們不過一日路程。有多少人？頭領是誰？可知其來路？”

“具體人數不詳，只說聲勢浩大，裝備似乎還不錯，不像是尋常流寇。領頭的好像叫什么……‘黑煞神’秦豐，據說是從荊山那邊流竄過來的悍匪?！眲⒏４鴼獾?。

“秦豐？”劉玄眼神一凝，這個名字他有點印象，似乎是后來綠林軍起義時南方的一支重要力量，此人驍勇善戰，手下也頗有亡命之徒。沒想到這么早就出現了。

“來得正好！”劉縯不知何時也闖了進來，聽到消息，眼睛頓時亮了，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父親！玄弟！這幫狗娘養的，竟敢打到我們家門口來了！點齊兵馬，我去滅了他們！”

劉敞也聞訊趕來，臉上帶著憂色：“伯升不可魯莽！那秦豐若是悍匪，手下必有亡命徒，我們府兵雖有操練，但未經實戰，貿然出擊，恐傷亡慘重！”

“父親此言差矣！”劉玄接口道，目光銳利，“兵者，兇器也，不得已而用之。但如今，賊寇臨門，若一味退縮，只會助長其氣焰，更顯我等軟弱。況且，新練之兵，正需實戰檢驗。這秦豐，便是送上門來的磨刀石！”

“磨刀石？”劉縯眼睛更亮了，“玄弟說得對！正好拿這幫雜碎練練手！父親，您就下令吧！”

劉敞看著劉玄，又看看躍躍欲試的劉縯，心中猶豫。

劉秀在一旁輕聲道：“父親，圣公兄所言或有道理。兵法云：‘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粑业仁救酰\寇必將得寸進尺。只是，如何迎敵，需得周密計劃，不可逞匹夫之勇?！?/p>

“文叔說得是?！眲⑿叩捷泩D前，目光在淯陽到舂陵之間的地形上逡巡，“秦豐南下，必經此處的‘棘陽’。棘陽地勢狹窄，兩側多丘陵密林，是設伏的絕佳地點?！?/p>

“設伏？”劉縯湊了過來，“你的意思是，我們主動出擊，在半路上打他個措手不及？”

“正是?！眲⑿c頭，“賊寇劫掠得手，必然攜帶輜重，行軍緩慢，且士氣驕縱，防備松懈。我們以逸待勞，挑選精銳，連夜出發，搶占棘陽有利地形。待其進入伏擊圈，一鼓作氣，將其擊潰！”

“好計策！”劉縯興奮地一拍手，“就這么干！我帶前隊，殺他個人仰馬翻！”

“伯升兄勇冠三軍，自然是先鋒不二人選?！眲⑿溃暗舜畏鼡?，關鍵在于‘奇’與‘合’。正面由伯升兄率主力佯攻，吸引其注意。我再派一隊精兵，由熟悉地形的本地向導帶領，繞到其側后，斷其歸路，前后夾擊，方能全勝。”

他看向門外，揚聲道：“來人，去把馬武叫來！”

很快，馬武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他剛從演武場下來，身上還帶著汗氣：“公子，您找俺？”

“子張，”劉玄指著輿圖上的棘陽側翼，“這側后突襲的任務，交給你，敢不敢接？”

馬武一聽有仗打，頓時來了精神，拍著胸脯道：“有何不敢！公子您就瞧好吧！保證把那什么‘黑煞神’打成‘黑死鬼’！”

劉敞看著劉玄沉著布置，條理清晰，將每個環節都考慮周全，心中疑慮漸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信心。他深吸一口氣：“好！就依玄兒之計！伯升，子張，此次出征，務必聽從玄兒號令，不得有誤！”

“是！”劉縯和馬武齊聲應道。

劉玄又看向劉秀：“文叔，你留守府中，協助父親調度糧草，安撫人心，并密切注意縣城和周邊動向，以防萬一?！?/p>

劉秀點頭：“小弟明白?！?/p>

“事不宜遲！”劉玄目光掃過眾人，語氣斬釘截鐵，“立刻傳令，點選精壯三百人，備足三日干糧，攜帶弓弩兵甲，一個時辰后，演武場集合出發！此行務必保密，不得走漏半點風聲！”

命令一下，整個舂陵侯府立刻高速運轉起來。家兵們迅速集結，領取裝備干糧，臉上帶著緊張，卻也有一絲難以掩飾的興奮。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走上戰場。劉縯披掛整齊，手持重槍，意氣風發。馬武則帶著他那幫老兄弟，檢查著弓弩刀槍，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劉玄也換上了一身輕便的皮甲，腰佩長劍，手里提著那桿白蠟木長槍。他沒有選擇留在后方指揮，而是決定親臨前線。這一戰，不僅是練兵，更是他樹立威信、凝聚人心的關鍵一役。

夜色漸深，三百名精選出來的舂陵家兵，在劉玄、劉縯、馬武的帶領下，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侯府，如同黑夜中的一道暗流，朝著棘陽的方向急行軍而去。

更新時間：2025-05-06 09:53: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