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顆星球

鋁塑板上的水泡眼空了大半，他數著殘留的藥片，三十粒裝的靶向藥只剩五顆。

說明書被揉成團塞在垃圾桶底層，展開時響起癌癥分期表特有的銅版紙聲。"怎么起來了？

"沈露出現在門口，真絲睡裙裹著紙片般的身體。林深握緊藥盒，

凸起的生產日期像刀尖劃過指腹——這個月份，正是她開始"健身"的時間。

"維生素B12。"沈露從他顫抖的掌心取走藥盒，塑料包裝發出癌癥患者特有的窸窣聲，

"最近口腔潰瘍太嚴重了。"她突然踮腳吻他，這個吻帶著血腥味和嗎啡的甜膩，

像朵從內部開始腐爛的玫瑰。春雨淅瀝的清晨，林深在玄關處摸到陌生的手杖。

四腳支撐的防滑底座，這是晚期患者才需要的裝備。

沈露的聲音從廚房傳來："鄰居王奶奶借來體驗老年生活的。"她遞來的煎蛋帶著焦糊味，

鍋鏟與灶臺碰撞的節奏比往常慢了半拍。"今天去聽落羽杉吧。

"沈露往他背包里塞進保溫杯，中藥的苦香溢出來，"你聞，我把雛菊種子泡發芽了。

"林深握著她皮包骨的手腕走進電梯，感應燈亮起的瞬間，

他聽見沈露急促的抽氣聲——鏡面倒影里，她的金棕色假發下露出幾縷灰白的發茬。

公園長椅上，沈露把耳機戴在他耳邊："這是心跳的聲音。

"林深在規律的機械音里皺眉："節拍器？""是胎兒監護儀。"沈露把頭靠在他肩上，

輸液的淤青從袖口蔓延到鎖骨，"我姐姐懷孕五個月了。

"這個謊言像透明的水母漂浮在雨中，林深能清晰看見它體內流動的毒液。

當沈露的手突然垂落時，林深第一次怨恨自己的盲目。他摸不到她頸側的脈搏，

聽不見她胸口的起伏，唯有冰涼的雨水順著假發流進他衣領。急救車鳴笛響起的剎那，

他瘋狂撕扯著那張總說"沒事"的嘴，卻在指尖觸到干涸的血痂時崩潰嘶吼。"林深，

"沈露用最后的力氣將他的手按在胸口，那里插著輸液港的凸起，

"雛菊...記得澆水..."她腕間的住院條碼被雨水泡發，

墨跡在林深掌心暈染成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