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

在單位食堂吃了午飯，楊爽到收發室取報紙。

一輛桑塔納‘吱’的一聲停在了楊爽的跟前，李悅從車里探出頭說：“楊爽，今天午覺你是睡不成了，上車吧?！?/p>

楊爽看趙旭建在李悅旁邊坐著，他知道肯定是有事，便打開了車后門上了車。

趙旭建說：“昨天城西分局刑警大隊和派出所片警在查戶口尋找嫌疑對象時，把呂龍的侄子呂玉柱抓到了，咱們現在去看看。”

楊爽有些不明白地問：“呂龍是‘9·28’案件的案犯，呂龍的侄子呂玉柱跟‘9·28’案件有什么關系？”

“呂玉柱兩年前因盜竊被向陽派出所抓獲，后他又在派出所脫逃，最近刑警大隊的人和向陽派出所查戶口時發現了他，又從他的住處搜出了些金飾品，我們去看看，呂玉柱的金飾品，是不是去年7月間呂龍等人在林海市搶劫金店的物品；如果是，林海市金店被搶案他肯定參與了，他很有可能還參與了‘9·28’的案件，如果這樣，我們或許能從他身上打開突破口。”

“現在案犯在哪兒？”

“在向陽派出所?！?/p>

趙旭建說完這句話，又忽然想起什么問李悅：“唉，李悅，林海市金店被搶的協查通報和被搶物品的照片你都帶齊了吧？”

李悅指了下身邊的一個皮包說：“都在這里呢。”

城西刑警大隊大隊長龍貴成站在向陽派出所門口等趙旭建一行，趙旭建等人一到，他便領著他們進了向陽派出所的會議室。

會議室中央有個大茶幾，上面放一臺臨時搬來的當審訊監控器用的電視機，旁邊還有一部錄像機。

龍貴成指了指電視畫面里戴著腳鐐和手銬的二十多歲的男子說：“他就是呂龍的侄子呂玉柱，是我們在清查人口時，聽群眾反映他已返回本市租房居住，我們蹲了兩天坑，昨天下午才把他抓來，審了到現在快24小時了，他現在還沒說出實質性的問題?！?/p>

趙旭建說：“你們跟他嘮到正題了嗎？”

“沒有，就問他金飾品是怎么來的，他不說實話，只說是在大街上買的存著；我們連他三年前盜竊的事還沒跟他提呢?！?/p>

趙旭建看了眼楊爽說：“9月28日，呂龍在公安醫院被營救出的那天，你見過這小子嗎？”

楊爽盯著電視里的呂玉柱看了一會兒，搖下頭說：“我就對席陽有點兒印象，其他的人我沒有看清楚?！?/p>

這時，龍貴成捧一小紅包裹放在電視機旁打開說：“看，這就是從呂玉柱住處搜來的，全是金飾品，雞心墜金項鏈12條，金腳鏈7條，金手鐲5對。”

李悅打開皮包，展開林海市金店被搶物品的有關材料，與大家一一核對著茶幾上的金飾品。

核實完，趙旭建直起腰說：“可以初步確定，呂玉柱住處所搜出的金飾品，就是去年7月5日，林海市德勝金店被搶的物品。”

趙旭建顯得很興奮，他拍了下龍貴成的肩膀說：“好小子，真有你們的?！苯又侄似鸩鑾咨系囊槐组_水一飲而盡，而后重重地喘出一口氣，好似自“9·28”案件發案以來郁積在心中的壓抑一吐而出，他攏了下垂在額頭前的頭發，開始安排起了工作。他問龍貴成：“你們在這向陽派出所的有幾個人？”

龍貴成說：“加上我，在這的有四人?！?/p>

趙旭建對李悅說：“李悅，你開車回去，把這包金飾品帶回去，讓技術科的人再分析分析，另外把隊里所有的人都召集到向陽派出所待命?！?/p>

“是?！崩類偞饝艘宦暎闷鹧b有金飾品的小包轉身走了。

趙旭建從上衣兜里摸出一管筆說：“楊爽，咱倆去審審呂玉柱，我先進審訊室，你過幾分鐘再進去?！壁w旭建走到會議室門口，提示楊爽說：“你知道我讓你晚幾分鐘進去是啥意思吧？”

楊爽說：“知道。”

趙旭建進了審訊室，城西刑警大隊的兩名偵察員跟趙旭建打了個招呼說：“趙大隊來了?！?/p>

一名偵察員給趙旭建搬了把椅子放在審訊桌旁。

趙旭建坐下對兩名偵察員說：“怎么他還沒撂呢？”

一個偵察員說：“他還挺著呢?！?/p>

坐在審訊椅里的呂玉柱聽了偵察員的話很反感。他猶如受了冤枉而又氣不公地說：“什么叫做挺？我沒什么事，我跟你們說什么？從昨天下午你們給我弄來，手銬腳鐐給我戴著，到現在已經超過24個小時了，當心我告你們?！?/p>

“我現在問你，你能告我們什么，你以為你是好人嗎？你別以為我們刑警大隊的人找你，向陽派出所的人不在這，你就裝作裝作冤枉的樣子，三年前你在向陽派出所管區內干的盜竊案你忘了，我告訴你，你現在是在逃犯，我還可以告訴你，之所以我們在此之前沒提起你三年前的盜竊案，是因你有比這盜竊案還大的事，否則我們刑警大隊不能找你?！眰刹靻T拍了下桌子，對呂玉柱厲聲地說道。

偵察員的話，并沒有對呂玉柱產生震動，他似乎心里早有準備，他只是沒有了氣不公的勁頭。他干脆耍起了無賴，他往肚里咽口唾沫眼睛雙閉，頭靠在審訊椅的椅背上，養起神來。

楊爽走了進來，他到了呂玉柱的面前，抬手拍了兩下呂玉柱的臉說：“你小子怎么這么面熟呢，干啥呢，睡了，唉，醒醒?！?/p>

呂玉柱睜開了眼睛，摸了下被楊爽拍紅的臉，他發怔地望著楊爽。

楊爽把手放在呂玉柱的額頭上，把他的頭發用力地向上擼起說：“你好好看看我，還記得我嗎？”

呂玉柱不言語，他的眼睛游動著，在盡可能地躲開楊爽咄咄逼人的目光。

“在公安醫院見面后才兩個多月的光景，難道你就忘了嗎？”楊爽低頭，湊近呂玉柱的耳朵大聲說著。

趙旭建注視著呂玉柱面部的表情。

呂玉柱忽地變得面色煞白，身體顫抖了下，像是得了急癥，與剛才和城西刑警大隊偵察員頂撞時的勁頭判若兩人。

趙旭建說：“呂玉柱，別挺了，到了法院是重證據不輕信口供，即使你不說，仍會照樣判你刑，再則你還有同案吧，你同案也會把事撂出來，何不趁現在爭取個好點的態度?！?/p>

呂玉柱變得口吃起來：“你，你讓我說什么……”

趙旭建冷笑了聲說：“你還在那兒嘴硬，我讓你說什么？你還不清楚嗎？公安醫院的事你心里清楚，我再給你提示個事，去年林海市得勝金店的事……”

呂玉柱不敢注視屋內的一切，他只是低著頭沉默不語。

審訊室里出現了暫時的寂靜。

趙旭建知道，容給呂玉柱一段考慮的時間是必須的，這也是審訊走向良好開端的契機。

呂玉柱終于抬起了頭，他抿了下干澀的嘴唇說：“給我一杯水喝好嗎？”

2

李文彬上班時剛踏進刑警支隊的大門，聽值班民警說趙旭建等人在向陽派出所搞‘9·28’案件。他立刻又折回門口上了車，開車往向陽派出所駛去。

正在派出所的會議室與大家一道吃大果子喝豆漿的趙旭建，見李文彬走了進來，忙擦下嘴，站起身說：“李支隊，剛一上班你就過來了?！?/p>

“來看看你們，昨晚又辛苦一宿吧？”

“沒啥，只要案件有進展，再苦再累也值?！?/p>

“怎么？看樣子你們有了很大的收獲？”

趙旭建把放在電視機上的一摞材料拿起來遞給李文彬說：“這是我們搞的材料，李支隊，你先看看。”

李文彬坐在沙發上，仔細地看著趙旭建給他的材料。

李文彬將要看完材料時，趙旭建補充說：“呂玉柱這個案犯是昨天中午我們接手的，他雖然才二十六歲，但干起事來沉著、老練，心狠手毒，若他原先沒有盜竊的行為，不被公安機關抓捕，‘9·28’這樣的大案和林海市得勝金店被搶案，誰也不能把他納入視線；呂玉柱陸續交待了兩起大案中包括呂龍在內的四名案犯，其中一名案犯更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那就是‘9·28’案件的主犯，東河市工商銀行辦公室副主任兼保衛干事陸學成，這人是四年前從部隊轉業到地方的營級干部，特種兵出身?！?/p>

“這個陸學成你們查了嗎？”

“我們一大隊和城西刑警大隊的人今早4點，就分成兩路查實呂玉柱所交待的問題，一路去呂玉柱的親屬家去搜呂玉柱在‘9·28’案件中打死看守所民警時春生所使用的‘鷹’牌獵槍，另一路去抓捕陸學成，兩組人回來后，‘鷹’牌獵槍起回來了，陸學成卻沒有抓到，陸學成每天晚上都回家住，不知怎么，昨天晚上就沒有回家。”

“他是不是聽到什么風聲溜了？”

“不可能，因城西分局的人抓呂玉柱的時候，是在呂玉柱自己單獨租的房內抓的，沒有走漏風聲?！?/p>

“呂玉柱真的不知道他叔呂龍的去向嗎？”

“他說不知道，我想他能知道，只不過暫時還沒有交待?！壁w旭建說這話時，心里暗想著：呂玉柱，日后我一定讓你把呂龍的下落說出來。

趙旭建之所以有這個想法，是因他在審訊呂玉柱時，當說到呂龍，呂玉柱便不再坦白地談下去，他一味地搪塞，當他搪塞的話被揭穿后，他便緘默。呂玉柱的表現，使趙旭建認定他知道呂龍的下落。

李文彬清楚，現在案件的輪廓已基本呈現了出來，“9·28”案件之所以發生，是呂龍因交通肇事被抓后，席陽、呂玉柱、陸學成是是怕呂龍泄露出他們去年7月份在林海市所干的搶劫得勝金店的案件，因而他們鋌而走險，從公安醫院里把呂龍營救了出來，現在呂玉柱已落網，另外三人如果知道呂玉柱落網，那么結果就是：不是隱藏的更深，就是跑的更遠；所以應在最短的時間里，把其他案犯緝拿歸案。

李文彬想到了席陽，他問：“從材料上看，呂玉柱和席陽并不很熟，他沒能說出席陽的下落，你們抓捕席陽的布控有信兒嗎？”

趙旭建說：“目前還沒有?！?/p>

李文彬從沙發上站起，環視了下屋內的人們，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趙旭建身上，他對趙旭建做著布置說：“現在不能等了，你琢磨琢磨和楊爽跟謝蕓麗正面接觸一下，好好做做她的思想工作……”

李文彬正說話間，徐志走了進來，很是高興的樣子說：“有信兒了，有信兒了?！?/p>

趙旭建問：“什么信兒？”

“陸學成和席陽的信兒。陸學成之所以昨晚沒有在家住，是因他今年春天時賣過些黃金，昨天下午，刑警支隊二大隊懷疑陸學成的黃金不是好道來的，就將其抓獲，陸學成昨晚始終在刑警二大隊接受審訊來著。另外，從技術偵察獲悉，謝蕓麗今早7點32分收到了一個男人的電話，通話內容極其簡練，謝蕓麗接電話說了句‘喂。’那男人說：‘是我，你這兩天把東西收拾下，告訴你家里人一聲，就說上外地走走，我22號去接你。’說完這些，那男人就把電話摞了，那男人可能就是席陽。”

李文彬問：“查到對方從哪兒給謝蕓麗打的電話了嗎？”

徐志說：“查到對方電話號了，是深圳市區的一部公用電話。”

趙旭建自語說：“今天是12月19日，離22日還有3天?！?/p>

李文彬拿著手機，邊在手機上查找起楊楓的手機號邊說：“我們還是先看看陸學成怎么樣吧？”

3

楊楓開著車，后邊挨著兩個車門坐著二大隊的偵察員姜琦和大李子，在他倆中間夾坐著陸學成。

楊楓有些費解，像陸學成這樣的人——部隊轉業，中共黨員，工商銀行的職員，妻子是教師，這讓人羨慕的工作和家庭——為何還做法律所不容的事，去倒賣黃金呢？楊楓這個有著20余年警齡的老警察，他壓根沒有想到，陸學成是披著耀眼的外衣，干著殺人越貨勾當的亡命之徒，他所賣的黃金就是持槍殺人搶劫而來的。楊楓對陸學成的疏忽給他造成了終生的自責和懊悔。

陸學成的神情充滿了沮喪，僅一夜間，他干凈的面頰上就長起了一層密密的胡茬。他的身心處在一種極度的恐慌狀態，這個從來沒有進過公安機關的人，當他的雙腿邁入公安機關大門的那一刻，他便覺得自己邁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雖然刑警支隊二大隊的偵察員認同了他持有的黃金是倒賣，但他感到想躲過自己以前的罪惡不被偵察員們查出那是很難的，只要偵察員們搜查自己的辦公室和住處，將自己所謂倒賣而實則搶劫而來的金飾品起出，那么自己所有的罪惡便會一覽無遺地暴露出來。

陸學成在刑警支隊時就考慮如何脫逃，只是沒有機會；此時，他準備利用偵察員們押解他到單位搜查時脫逃，他微閉著眼睛靜靜地想著脫逃的每一個環節，首先要說服偵察員們把自己的手銬打開，自己先打開辦公桌的兩邊抽屜，趁偵察員們搜查時，再打開中間抽屜，而后拿出文件柜的鑰匙，打開文件柜，取出文件柜里平時值班用的‘五四’式手槍。那手槍是他平時值班時用的。

警車在工商銀行的大門口停下，楊楓詢問了陸學成辦公室的位置，陸學成說自己的辦公室在三樓。在下車的時候，陸學成提出要求讓把自己的手銬打開，楊楓琢磨陸學成也跑不了，就把他手上的銬子給打開了。

陸學成摸了摸被手銬銬痛的手腕處，隨著楊楓他們走進了工商銀行的大門。

在三樓的樓梯口，楊楓把陸學成的鑰匙還給了他，陸學成拿著鑰匙串，捻出了辦公桌抽屜上的3把鑰匙。

陸學成進了辦公室，與一戴眼鏡的50多歲的男子打了聲招呼：“老吳，來的挺早哇?！?/p>

俯在辦公桌上寫字的老吳抬起頭說：“唉，來了小陸?！?/p>

陸學成把老吳對面辦公桌兩邊抽屜的暗鎖打開，并把抽屜抽出放在了桌上，對楊楓他們說：“查吧?！?/p>

大李子說：“把所有的抽屜都打開在說?！?/p>

老吳不解陸學成的舉動，詫異地望著楊楓他們。

楊楓笑了下對老吳說：“我們是公安局的，讓陸學成協助我們找些東西。”

楊楓腰間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掏出手機接聽電話：“喂，喂，是我。李支隊……”

陸學成把右手上的鑰匙放在左手上，他把右手放在褲腿上擦了擦手掌心上的汗，而后右手又重新握著鑰匙打開了中間的抽屜；他把中間的抽屜急切地抽出放在辦公桌上，拿出抽屜里的一把鑰匙，向靠墻的文件柜奔去。

大李子發現了陸學成舉動的不正常，問：“你要干什么？”

陸學成把鑰匙插入文件柜的鎖眼上，頭也不回地說：“我這還有個文件柜，我打開讓你們看看?！?/p>

老吳驚喊了一聲：“那柜里有槍！”

大李子猛地撲向了陸學成，但為時已晚，陸學成已把手槍握在手中，就在大李子從后邊抱住他的同時，陸學成槍管沖后，照著大李子的腹部開了一槍，大李子頓時癱倒在地上。

姜琦站在陸學成的對面，陸學成的動作，姜琦看的很清楚，當姜琦條件反射地把槍從腰間掏出時，陸學成又開火了，子彈擊中了姜琦的左胸，姜琦仰身向后倒去。

瞬間兩聲清脆的槍響，正在打電話的楊楓的腦海中猛地出現了一片空白，他扔下電話側過身時，見兩位同事已倒在了地上，陸學成背對著他正端著槍，發了懵的楊楓沒來得及掏槍，而是急切中操起了跟前的一個氣管子，就在陸學成欲轉身向他開槍時，楊楓手中的氣管子重重地落在了陸學成的頭上……

更新時間：2025-05-02 18:24: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