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的那棵千年古樹以古老而莊重的狀態,屹立在時光的長河之中,守護著云上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一切生靈。人們時常會走到百果樹下遮陰納涼,采摘果葉甚至頂禮膜拜,軀干上拴著的紅布條昭示著人們最質樸的愿望,風調雨順,人壽年豐。
連綿起伏的青山腳下,數十戶人家宛如淡雅的水墨畫,隱沒在青山綠水間。云霧如同輕紗般在山林間飄蕩,給畫面增添了幾分神秘與朦朧。依山而建的人家,大多是古樸的木屋,墻壁被歲月染成了深灰色,如遲暮老人般凝重。傳來的雞鳴狗吠打破了鄉村的寧靜,林瑯很怕狗,她知道鄉下的狗與城里的狗不一樣。鄉下的狗見人就要咬,特別是那種悶不出聲的狗,出其不意繞到身后,對著腿肚子就是一嘴。林瑯一個人下鄉時,習慣帶根木棍子,不僅可以用來恐嚇狗,還可以打草驚蛇。
來的次數多了,村子里的狗都熟悉她了。見到她時不再虎視眈眈盯著她,而是老遠就遙著尾巴。村民們看見她,同樣熱情地打著招呼。孤女阿桑踮著腳走過來,她因意外傷了腿腳,沒錢醫治留下后遺癥,走起路來一條腿長一條腿短,自然成了村里的困難群眾。李大偉和余川因房屋改造產生分歧,芝麻鎮并沒有大面積鋪開新農村建設,而是把云上作為試點。資金來源同樣分為上級補助和村民自籌,像阿桑這樣的困難群眾全部納入危房補助范圍。
林瑯停下腳步,“阿桑姐姐,房子動工了么?”
“你上次給我申請的危房改造,資金一直沒有下來,若是沒有補助,這房子怕是建不起來。”
“資料是我親自報送的,怎么會沒有下來呢?”林瑯有些狐疑,上個月她把資料拿給老商審核,估摸著這個月就能到位。
“那你再給催催?!卑⑸V钢约业姆孔樱斑@屋子四處漏風,雨季馬上就要到了,怕是不能住人了。”
“你放心,資料是我親自報送的,絕對不會有問題。”她安撫了阿桑幾句,要她把心放回肚子里,她會對云上的每戶人家負責。
“我自是相信你,要是沒有你,咱們的雨水窖就建不起來。說到雨水窖,妹子你來看看咱們的池子,水質怕是被污染了?!?/p>
林瑯跟著阿桑來到水窖前,前幾天下了一場雨,按理水池里的水應該是清澈透亮的。她看到的池水卻是非常詭異的顏色,墨黑與金黃相互交織,陽光照耀在水面反射的不是波光粼粼,而是刺眼的灰暗光芒。芝麻鎮產煤,距離云上不遠就有一家煤礦企業,林瑯記得上次環保督查時,要求這家煤礦停業整改。那這污染的水從何而來?
她辭別阿桑后,又順路去看了附近人家的水窖,發現里面的水質跟阿桑家的一樣,這樣的水別說是飲用,就是澆地都不行。她馬上把情況跟企管辦進行了反映,畢竟鎮里的煤礦企業是他們在監管,環保問題自然也歸他們。
回到辦公室,她重新翻閱了一遍云上的危房改造資料,這些表冊確實是她親自拿給老商審核簽字的。她又跑到財政所,查看項目的打款記錄,猛然發現打款的農戶與報送資料的農戶明顯不是同一批人。也就是說,她報送的資料被替換了。
問題出在哪里呢?林瑯百思不得其解,她認真查閱著這些農戶名字,發現有部分村民也是云上的,但他們明顯不符合補助條件。例如石二柱家,夫妻兩人都有勞動能力,房屋也不存在跑風漏雨現象,申請報上來時,林瑯當時就將名單剔除出來了,這次竟然赫然在目。還有劉大錘家,他家的三層樓房修了好幾年,在周圍木質樓房中顯得鶴立雞群,居然列入去年的危改名單,還獲得了3.5萬元的補助資金。
此前,林瑯了解過烏江區農村危房改造的相關政策,補助對象主要包括農村低保戶,因病因災因意外事故等剛性支出較大,導致生活出現嚴重困難的家庭,流程是村民申請、村委會審核、鎮級確定上報,縣級審批撥付資金,按照房屋面積每戶能申請兩至三萬元,這筆錢對于農村家庭確實是筆巨款,特別是阿桑這樣的家庭更是雪中送炭。而劉大錘和石二柱,他們憑什么也得到補助了呢?
林瑯曾經聽說過陰陽合同,難道危房改造也有兩套資料,一套資料用來套取補助,一套資料用來應付檢查?她再次來到云上村,解決問題還得從源頭查找癥結。她走訪了村里所有她認為應該納入危改的村民,發現只有零星幾戶領到了補助資金。她正欲去劉大錘家探探口氣,卻接到馬妹的電話,說劉大錘煽動村民鬧事,不僅拒絕新農辦指派的施工隊,還說他們采購的木材價格過高,運輸材料的車輛都到村口了,他們硬是不讓師傅卸貨。
李大偉想把云上作為全區新農村建設示范點,要求林瑯三個月內必須見成效。初到云上時,古老的房屋錯落有致,青石板路面蜿蜒曲折,遠處的山巒在薄霧中若隱若現,整個村莊呈現出一種古樸的美。她結合村莊的自然條件、產業基礎和歷史人文,精心設計了施工圖紙。她不僅給大猴立了軍令狀,還想把云上作為自己競聘新農辦主任的成果展示,施工隊晝夜不歇地趕工期,如果劉大錘帶領村民三天兩頭阻工,工程定然無法順利推進,她還怎么向大猴復命?
她趕緊跑到劉大錘家,果見施工隊停了下來,工人們抱著手在村子里散步。而劉大錘則自己操起磚刀,有模有樣地干起了泥水活,旁邊還有數十位村民在圍觀??吹搅脂槪蠹铱聪蛩难凵穸加行┬覟臉返?。林瑯不似老商,他那張老臉在村子里很受用,不管老的少的都會給他幾分薄面。而林瑯看起來就像剛走出校門的學生,在一眾比泥鰍還滑的村民面前,自是顯得有些稚嫩和壓不住場子。
劉大錘看到她,有些皮笑肉不笑,“小林啊,我自己就是泥瓦匠,能不能我自家的房子自己干,還能幫你省幾個工錢?!?/p>
“劉叔,您說的雖然是事實,但施工隊有施工隊的標準,你能達到新農村建設的標準嗎?”
“我才是干這行的師傅,哪幾個黃毛小子,他們懂什么?你看,他們給我家做的這個防水,能防住水么?還有,你們提供的材料也是假冒偽劣的,我們要求的檁子必須是杉木,你們提供的全是雜木?!?/p>
“劉叔...”林瑯打斷他的話,“這些材料的采購都是通過競價議標的,相關標準也是符合國家規定的。而且,我們整個新農村建設都是有要求的,若是每家都按照自己的意愿來,豈不是弄得五花八門?”
“一村一特,一戶一景,這是你們當初提出的要求,我只是照辦而已。”
“您...”林瑯正欲發作,馬妹趕緊扯住她,“吵架解決不了問題,只會讓事態擴大。我們先回去吃飯,再思考應對的方法?!?/p>
林瑯只得怏怏地離開劉大錘家,思索著他煽動村民鬧事的真正原因。劉大錘不僅是泥瓦匠,還是大豐煤礦的礦工。這幾年,民間手藝人不吃香,他跑到煤礦上班,還混到了班長的位置。據說月薪比林瑯的工資還高。這也是林瑯覺得他家不符合危改政策的原因。她調查危改的事都是私下進行的,就連馬妹都不知情,那劉大錘應該也不知道,難道是因為水質污染的事?
村子里大部分村民都在大豐煤礦上班,如果煤礦停業整改,影響的將是他們的切身利益。從這一點也說得過去,但劉大錘顯然不是組織者,幕后的指使者到底是誰?危改改造和水質污染,看似是兩件事,實則是一件事,牽一發而動全身,馬妹給她出不了主意,只能靠自己想辦法解決。
“劉大錘只是代表個人意見,你可以通過群眾會,傾聽一下其他人對這件事的看法。”陸離竟然給她發來短信,他怎么知道她目前的困境?
自從林城回來后,林瑯幾乎不敢直面陸離。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厚臉皮的人,那天晚上借著醉意在陸離面前脫光衣裳,事后想起來真想給自己幾個大嘴巴。倒是陸離在見到林瑯時,身上的冷凝之氣似乎消散了,反倒有了幾分溫和。
時間不等人,她立即按照陸離的指示,請馬妹通知村民代表晚上八點鐘在劉大錘家院壩集中。她還邀請了村委會主任陳勇參加。夜風習習,月亮透過百果樹葉的縫隙,將斑駁的光影投到地上,如同孩子光著的腳丫,頑皮地跳躍著。樹枝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人們坐在百果樹下端著水杯抽著旱煙。
陳勇剛把開會的目的講了,村民們便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陸離在短信里提醒林瑯要傾聽群眾意見,但不能讓村民牽著鼻子走,設法把他們引到自己的主張上來。換句話說,如果要讓村民接受鎮里的施工隊,就得拿出讓他們信服的理由。
等村民們都講得差不多了,林瑯才緩緩道,“云上是我家,人人都愛他。前段時間我把設計圖送到了大家手里,大家肯定想把房子改得跟圖片一樣漂亮。剛才大家也說了,想自己動手齊建家園,我并不反對大家的主張。有句老話不是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嘛。我支持大家投工投勞,共同把云上建設好?!?/p>
她觀察著眾人的表情,“這支施工隊剛與鎮里簽了合同,里面的條款明確要求了施工的標準,資金的撥付,質量的保證以及安全方面的要求。如果大家想自己施工,必須按照這個標準來。”
廖石匠站起來,“他們的工程單價明顯高于市場,若是我們自己干,還能節省不少錢?!?/p>
另一個村民跟著附和,“市面的油漆20元錢一桶,他們每平方卻要40元,這不是天價嗎?”
“看來大家果然把云上的事當成自家的事,隨時都在監督整個工程,剛才大家提到工程造價的問題,我請施工方的李總給大家解釋一下?”
李軍站起來,臉龐上還帶著幾分青澀,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年輕人。林瑯在數家施工隊中挑中他,不僅看中了他身上未被世俗侵染的文藝氣質,還因為他在烏江區新農村建設中小有名氣,經他接手改造的示范點數不勝數,光是南山烏龍就占了一大半。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首先我給大家解釋一下油漆的事,你們所說的20元一桶的油漆是五金店里的劣質油漆,只能用來粉刷門窗。而我們的油漆是專門用來粉刷墻面的,具有防水防潮的特性,即使風吹日曬,20年都不會變色,更不會掉漆。這點在與政府簽訂的合同里,已經作了明確規定。”
“至于工程單價確實高于市場價,那是因為我們的工序很繁雜,你們應該看到了,不只是刷漆那么簡單,而是先做防水打磨,再上乳膠漆防水漆,整個過程公開透明,你們同樣可以進行監督?!?/p>
“同時,我們整個工程沒有預付款,材料、人工全部都是墊資,待工程完工驗收合格才能撥付,而且還要預留20%的保證金,五年后才能返回。若是這樣,鄉親們還不相信我,大家完全可以介紹你們熟悉的施工隊來,同等條件下公平競爭嘛。”
村民們開始松動,原本交頭接耳議論的聲音沒有了,陳勇急忙給劉大錘使眼色,這一細微動作沒能逃過林瑯的眼睛。她突然大聲道,“陳主任,你覺得呢?”
“我覺得有競爭才有對比,明天大錘把你的施工隊帶來,大家比較一番?!?/p>
“那我們就以胡大娘家房子作為兩支施工隊臨場展示的載體,村民們可以現場觀摩,大家都來投票,哪支施工隊票數高,咱們就用哪支,大家贊不贊成?”
“可以?!贝迕駛兌寂e起手。
回去的路上,馬妹責怪林瑯不該讓村民投票,“這村子里一半姓陳一半姓劉,不是陳勇的本家,就與劉大錘沾親帶故,你讓村民們投票,不就如了他們的意?”
“貨比三家是最基本的道理,村民們都懂,即使他們與陳勇一衣帶水,不可能都選擇他們的施工隊。我對李軍有信心,也對云上的村民有信心?!?/p>
次日,林瑯便趁熱打鐵,組織劉大錘和李軍現場比武。云上的村民聽說后,自發涌到胡大娘家的院子里。馬妹給每個村民發了一支竹簽。林瑯看村民們都到得差不多了,她拿出事先準備的小黑板懸掛在堂屋門上,一邊寫上劉大錘的名字,一邊寫上李軍的名字。
李軍這邊都是二十出頭的年輕小伙,一個個曬得黑不溜秋,精明得跟猴一樣。反觀劉大錘那邊,都是頭發灰白的老頭,臘黃色的臉上刻滿了歲月滄桑。林瑯并不是看不起老年人,她知道高手在民間,云上同樣臥虎藏龍。比賽口號發出后,雙方各占據一面墻壁,全神貫注展示著自己的手藝。
半小時過去了,村民根據自己的判斷進行投票,結果真如馬妹所料,大部分村民都把票投給了劉大錘。李軍似乎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有些沮喪地望著林瑯。
“劉叔,您帶的隊伍技藝確實嫻熟,連李總都自嘆不如。但我們在保證質量的同時還得提升效率,您肯定會說細工出慢活。我能等,李書記不能等,他只給我三個月時間。您也看到了,咱們云上不僅房子要變樣,周圍環境也要跟著變樣。我看這樣吧,劉叔您帶的隊伍做北邊的工程,李總的隊伍做南邊的工程?!?/p>
“小林啊,你這前不是說要一把尺子量到底嗎?怎么現在改口了。而且昨天你當著大家伙的面說要公平競爭,現在大家都把票投給了我,你又想賴帳了。”
“劉叔,凡事有個先來后到,鎮里已經和李總的施工隊簽了合同,如果毀約是要付違約金的。鎮里的情況你們也是知道的,根本不可能有錢來支付高額賠償。劉叔,不管是我還是您,都想把云上建設好,那李總是鎮里擇優錄取的施工隊,在云上的這段時間,他們的敬業精神和工程質量,你們也看到了?!?/p>
“我同意林主任的意見?!标愑录皶r站起來,制止住劉大錘。
事情雖然沒有達到預期,結果還不算太壞,至少李軍的施工隊留了下來。林瑯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肯定會有很多的曲折。她沒有過多糾結,便把心思放在查閱危改資料上。她回到辦公室打開抽屜,發現里面多了一盒茶葉,林瑯平時很少喝茶。她喜歡喝咖啡,每天進辦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沖泡一杯鳥屎咖啡,這是她在大學時就養成的習慣。
她拿起來準備查看是誰送的,卻從盒子里掉出一條黃金手鐲,純金線條流暢而圓潤,繁復的花紋如藤蔓纏繞,花瓣中鑲嵌著小巧的鉆石,宛如夜空中閃爍的星辰。這黃金手鐲一看就價值不菲,根本不可能是某個追求者所送,難道是別人向她受賄?可是她只是個小職員,既無權又沒勢,別人在她身上能得到什么?
難道跟危房改造有關?她立即翻出所有的危改資料,細細查看之下,驚出一身冷汗。芝麻鎮光是2010年就有278戶村民申請危房補助,若是有人想打這200余戶村民的主意,每戶抽取一定的好處費,那都是一個龐大的數字。剛才馬妹提到申請補助的村民都與陳勇關系匪?,林瑯就想到了這種可能。
林瑯又把所有資料查閱了一遍。光從資料上,根本看不出來這些群眾是否符合條件。而且,根據區里的政策,村民修了新房就得拆除舊房,即使實地去查,也不一定能夠查出名堂。但林瑯堅信,麻雀飛過都會留下痕跡,何況是牽扯如此之廣的危房改造,肯定會留下蛛絲馬跡。林瑯只想為阿桑爭取一下,沒想到竟有意外收獲。
難道,這黃金手鐲就是對方拿來封她的口的?
座機電話突然響起來,在靜寂的夜里有些毛骨悚然,嚇得林瑯差點從凳子上跌落下來。她趕緊跑過去接聽,卻是陸離。聽到他的聲音,所有的驚恐不安都找到了安放的地方。只是,他最近真是有點反常,不僅主動給她發短信,現在還主動給她打電話。
“你...”林瑯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他這件事。“我有事想當面與你說。”
“現在?”那邊沉默數秒,“可以,你準備在哪里說?”
這真是個問題,若沒有發生這件事,她和陸離在那里都可以見面。她發覺,她已經成了某些人監視的對象,從她與阿桑接觸開始。甚至,劉大錘與村民的百般刁難都是在給她敲警鐘,現在又奉上了這么貴重的禮物。
“你往出鎮方向走,我開車過來接你。”陸離掛了電話。
林瑯想了想,還是把茶葉和手鐲帶在身上,放在辦公室不保險,若是被劉秀英之類的人盜去,她就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出門時,特意將衛衣帽子戴到頭上,盡量不讓別人認出她來。陸離開著車子過來時,看到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林瑯,鬼鬼祟祟的樣子著實有些好笑。果然,車子停下來,她四處看了看,確認周圍沒人才上車。
陸離嘴角的笑意加深,“目前我還算單身,你也沒有男朋友,即使別人看見,你我也是正常約會。”
“你答應當我男朋友了?”林瑯有些意外,突然降臨的幸福,讓她有些暈頭轉向。
“說吧,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陸離輕易就避開話題。
“這個...”林瑯把茶葉和手鐲拿出來,“我似乎遇到了麻煩。”
“有人賄賂你?你一個小職員,別人給的這條鐲子價值數萬元,如此舍得下血本,定是你觸及到了他們的利益。而這利益遠遠大于這個鐲子的價值。芝麻鎮是貧困鎮,能夠產生經濟效益的只有煤礦,你不涉及這個工作,難道與房子有關?”
果然是陸離,一想到就想到了房子。
“阿桑申請的危房補助卡了殼,我順著這條線索追查,發現了貪腐行為?!?/p>
“哦?”陸離想抽煙,看了看林瑯,又忍住了。
“芝麻鎮去年有200余戶村民申請危改,戶均補助2萬元,若是每戶抽取1000元的補助,這豈不是一筆巨大的款項?我這幾天走訪了云上的危改戶,發現他們都與陳勇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而像阿桑這樣符合條件的,卻沒有得到補助,原因是她與陳勇不對付....”
“他們發現你在調整這件事,不僅煽動村民鬧事,還對你利誘,就是想讓你適可而止。你說你一個小職員,發現了問題又能怎樣?芝麻鎮看似是個小池塘,里面的水可是深得很?!?/p>
“哪又怎樣,難道我要收了這鐲子,對他們的事盯一只眼閉一只眼?”
“你不是救世主,沒有普渡眾生的能力,還是安分守已做好自己的份內事。”
“陸離,我原本還以為你存了幾分良善,看來你和他們沉炕一氣。”
“不然呢?”陸離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你是一個人,他們是一群人,你如何與他們對抗?余川這么大個鎮長,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聽我的話,不管是危房的事還是水質污染的事,你都不要管?!?/p>
“我已經知道了,放任不管不是我的風格?!?/p>
林瑯推開車門走下來,夜晚的小鎮被薄霧溫柔地包裹在寧靜之中,遠處的山巒被夜色勾勒出模糊的輪廓,近處的房屋收起白天的喧囂,剩下櫥窗里的橘黃光芒,時間放慢了腳步,一切都顯得靜謐而美好。林瑯在前面走,陸離開著車跟在后面。明明是那么瘦小的一個人,卻把背脊挺得筆直,夜風爬上她的衣衫,背景孤單而決絕。她就像一根翠竹,柔弱而有力量。
我不會讓你卷入這漩渦。陸離握著方向盤的手稍稍用力,指尖略有些發白。
更新時間:2025-05-02 05:0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