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芝麻會開花 未上調的鬧鐘 99694 字 2025-05-02 05: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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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川其實知道大豐煤礦私自排污的事。

剛到芝麻時,他就去大豐煤礦調研過。芝麻鎮大小煤礦十來家,開采方式極為粗放,缺乏高新的開礦設備和有效的環保措施,頂板坍塌和瓦斯爆炸事故時有發生,這也是他極力引進中天集團進行擴能技改的原因。

他當即要求大豐煤礦停業整改,環保問題事關重大,中央督察組前腳離開黔省,他不希望后腳就在環保問題上栽跟頭。大豐煤礦的當家人余壽豐隨即找到李大偉。李大偉不僅喜歡玩女人,還喜歡打麻將,這在芝麻鎮是公開的秘密。芝麻般大小的鎮子,夜生活同樣單調乏味,喝酒打牌偷情。李大偉酒量不好,他對喝酒自然沒有興趣,除非是接待應酬,其他時間滴酒不沾。而偷情不像吃飯,每天都要來一點。他大部分的時間還是喜歡打牌娛樂,經常邀約一幫牌友學習108號文件。余川來后,他不敢明目張膽地組局,娛樂活動轉到了地下。

余壽豐自然知道李大偉的嗜好,時不時會陪李大偉過把麻癮。贏了錢的李大偉,細長眼睛閃爍出奇異的光芒,就像是打了勝仗的公雞,全身的羽毛都抖擻起來。他在乎的不是贏了多少錢,而是掌控全局的快樂。腦海里莫名出現一個畫面,他和父母正在吃飯,鄰居不由分說沖進來將他家砂鍋摔碎在地,理由是懷疑李家偷了他家的菜。父親質問鄰居有何證據?鄰居說你家種不出這么好的菜來。就這么個理由,竟讓他家損失一口砂鍋。

很多年后,已經是副鎮長的李大偉特意去看望了那位鄰居,歲月已經磨彎了他的脊梁,皺巴巴的臉上滿是謙卑,他從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敬畏。他的父母煙灰狗屁臭,一輩子沒有在村人面前抬起過頭。很小的時候,李大偉就知道,窮人是沒有尊嚴的。

他把父母的尊嚴從地上撿起來,化作刻苦上進的動力,一步步走到現在的位置。當上書記沒幾天,他就開著車載著父母滿鎮兜圈。他們先是佝僂著腰身,顫顫巍地坐在車里。隨著人們向他們投來或諂媚或巴結的目光,父親的腰身慢慢挺直了,皺巴巴的臉上綻放出了光彩。那一刻,李大偉是驕傲的,他喜歡人們看他的眼神,那是處于高位者,應該得到的頂禮膜拜。

正如這會,輸了錢的余壽豐并沒有哭喪著臉,而是諂笑著把煙點上遞到他的嘴邊,“大哥,您看大豐煤礦的事?”

他叫他大哥而不是書記,就是刻意縮短兩人的距離。他不僅是芝麻的王者,還是他們的大哥。既然是大哥,當然有一幫為他賣命的兄弟。行政是需要資本的,李大偉上了二十多年班,到手的工資還不夠請余壽豐吃一餐飯。當然,每次吃飯都是余壽豐掏腰包。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有錢能使鬼推磨的道理誰都懂,作為主政一方的書記,肯定需要強大的經濟實力來支撐自己的臉面。

“多大點事?!崩畲髠倮麑嵎职l給圍觀的弟兄。

他有一點好,就是每次贏了錢都不會往自己腰包里揣,而是隨手分給大家。司機劉其就喜歡跟在他身邊端茶送水,有時運氣好,一晚上分到的錢比半月工資還多。余壽豐自然領會了他的意圖,再大的事在李大偉面前都不是事。

大豐煤礦不僅是余壽豐的金礦,也是李大偉的金礦。他雖然沒有持股,但余壽豐每年都會按照一定的比例給他抽成。牌局還沒散,他就示意秘書把劉其叫出去,往車子后備箱里裝了很多土特產。當然,李大偉是不稀罕這些土特產的,他看中的還是煤礦的干股。有了李大偉的默許,大豐煤礦自然不會停業整改,仍是開著機器滿負荷地生產。

林瑯走到胡大娘家,發現大門緊閉著,略覺得有些詫異。別看胡大娘年歲大了,每天都閑不住,清早起來就會把豆腐釀的攤子擺在百果樹下,不遠處有所百果小學,學生們都喜歡吃她的豆腐釀。林瑯也喜歡吃,胡大娘的豆腐釀細膩爽滑,入口還有淡淡的豆香。她說別的豆腐都用石膏點,而她的豆腐永遠都用酸湯點。雖然產量沒有石膏點的豆腐高,但做出來的豆腐釀不會有苦澀味,而是帶著黃豆的清香。

她在院壩里喊了幾聲,似乎聽到了微弱的回應,便走到屋檐下叩擊著窗戶。隔了很長時間,房門才打開,胡大娘臉色蒼白地倚在門框上。林瑯還沒來得及詢問原因,她已經如同木頭栽倒下來。林瑯趕緊撥打了救助電話,檢查的結果自然是飲用污染水源導致的中毒反應,而村子里陸續有人出現頭暈、嘔吐、腹瀉等癥狀。林瑯心知大豐煤礦還在私排,而企管辦似乎對這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她上網時偶然看見義城廣播電臺有一檔民生節目,當下便將電話撥了過去。事后,她雖然責怪自己魯莽,卻沒有為當時的行為后悔。

隔了幾天,劉茂盛就通知她到檔案室上班。檔案室是什么地方?就是幾個退休老頭戴著老花眼鏡,躬身在泛著霉臭味的廢紙堆里,擷取數段能夠在歷史長河中留下印記的東西,加以修改完善裝訂成鎮志的地方。她能去那種地方上班嗎?她當即跑到分管人事的副書記胡萬民面前,腰身挺得筆直,臉上滿是倔強。

“您憑什么把我調整到檔案室,我需要一個理由。”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決定,昨天晚上黨委會開會,大家一致同意你調整科室。”胡萬民似是料到林瑯會來找他,當即把會議記錄亮給她看。

“我不會服從?!?/p>

林瑯直接去找李大偉,他辦公室的房門敞開著,陸離坐在對面,兩人正在商議什么。林瑯只能站在外面等待,一等就是半個時辰。她沒有絲毫焦慮,她去水利局蹲守宋昭良時,那次不是幾個時辰。只要能讓李大偉收回成命,她就是在他辦公室門口守幾天,她都是愿意的。她隱約猜到他們為什么要將她調整到檔案室,不就是她把《劉喻來幫忙》的記者引到云上來了嗎?可她也是被逼無奈,煤礦私排的事不解決,村民們的健康就沒有保障。

就在雙腿站得麻木時,陸離才站起身來,林瑯趕緊敲門進去。他與林瑯擦身而過時,用眼神示意,“以進為退有何不好?”

“好什么好?”林瑯在心里嘀咕,“云上是我親自打造的示范點,半途而廢不是我的風格。”

“李書記,我想調回新農辦,云上的項目正是關鍵時候,離區里現場會的時間不到半年。”

“年輕人有上進心是好事,但太過于鋒芒畢露是要吃虧的,寧曲就彎也是人生哲理?!?/p>

“李書記,我并沒有貪功冒進,而是這個項目一直是我在跟進,我熟悉村莊的每一條路,每一幢房屋,每一位村民。只有我知道,云上要改成什么樣子?!?/p>

“怎么會只有你?歐林同志不論是能力還是資歷都超過你,當初要不是余川搞什么競聘上崗,云上的項目就是他負責,如今把你調回檔案室也是工作需要。小林啊,檔案室不是清閑部門,你看看老吳,照例混成了專家。而你確實需要在檔案室沉淀沉淀?!?/p>

“李書記,村民們并不想改造家園,是我去區里蹲守的雨水窖項目。您知道,我為了這個水利項目吃了多少苦,我并不需要您或者鎮里給我評優秀,只希望您讓我繼續跟進這個項目....”

“歐林同志已經在跟了,你不是一心想調走嗎?正好利用這段時間好好復習,機會來了我也會簽字放你走?!?/p>

“李書記....”林瑯還想堅持,陸離去而復返,及時將林瑯扯出來,“你以為鎮里的決定可以朝令夕改,早上調整你去檔案室,下午又將你調整回來?”

“他們的安排本來就不合理?”林瑯還是很委屈。

“他是書記還是你是書記?誰在高位誰說了算?!?/p>

.....

林瑯明白了,卻無法抑制內心的酸澀,眼淚竟然奔涌而出。她極力咬住嘴唇,沒讓自己當場失控,而是走到鎮政府后面的營盤山上,找了塊石頭坐下來仰視著腳下的小鎮。遠處的山巒連綿起伏,如同天然屏障溫柔地把小鎮擁入懷中,夕陽的余暉從樹林的縫隙灑下來,古老的村莊在霧靄里若隱若現,那條延伸向遠方的路如同燈帶般顯眼。

“我終究是要從這里走出去的。”林瑯望著如螢火蟲般閃亮的道路,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而延伸至鎮外的道路一直都是她的目標。

“正如天上的云彩,雖然它現在出現在這片天空,但終究會被風吹散?;蛟S李大偉說得對,一個人鋒芒太露確實不是好事,我正好在檔案室沉淀一下自己,借此機會準備考研的事?!?/p>

“你竟然在這里,害我一番好找。”

循著話音,林瑯從思緒里抬頭,來人卻是周西成。只見他眼角眉梢都是汗水,呼吸也有些急促,似是趕了很久的路。林瑯有情緒時喜歡躲在沒人的地方,一個人慢慢消化。周西成找不到她時,就會騎著車子滿鎮子亂轉。對于周西成,她大概還是存了幾分愧疚的。

“你找我干嘛?”林瑯抬起如水的眼眸,夕陽的殘影投在身上,她看起來有了幾分精神。

“我看見你從大猴的辦公室出來,臉色不是很好,是不是遇到什么難事了?”

林瑯搖了搖頭,“周西成,你有沒有后悔到這芝麻小鎮?”

“鄉鎮有鄉鎮的樂趣,我的病人文化程度雖然不高,但是對醫生很信任,從來沒有發生過醫鬧事件。只是偶爾會發生洗胃的事,其實洗胃的過程相當痛苦,沒有任何麻醉設施,病人會清醒地參與整個過程。有些人經過洗胃會存活下來,而相當一部分病人,即使換血也會器官衰竭而死亡?!?/p>

“生命如此美好,怎么輕言放棄?”林瑯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周西成,我不會讓你給我洗胃?!?/p>

“就算發生楊坤的事,你也不會做出自殺的傻事。在我眼里,你比山上的翠竹還堅韌。林瑯,如果把生命比喻成旅程,那芝麻就是其中的一個驛站。調整科室的事不必放在心上,地球離了誰都可以轉動,金子同樣在任何地方都會閃閃發光?!?/p>

“安慰我?。俊?/p>

“我知道你非池中之物,盡早會離開芝麻這個小池塘。只是,任何事情都講究天時地利人和。時間到了,自然會有轉機。你看,通往山外的路也是曲折的,說明走彎路是人生的常態?!?/p>

“嗯?!彼嵵攸c頭,“道理都想得通,只是一時的情緒而已。我不會因為這件事而沉淪,小時候父親常常教育我,要像山坡上的翠竹,即使狂風肆虐仍是傲然挺立?!?/p>

次日,她神色如常走到檔案室,緩緩推開那扇陳舊的木門,一股濃重的霉臭味道撲面而來。天花板上懸掛的白織燈,散發出雞蛋黃一般的光影,靠墻的位置擺放著數排架子,上面密密麻麻存放著磚頭厚的檔案盒。這些檔案有的用牛皮紙裝著,有的則用繩子捆扎著,大部分紙張都已經泛黃,邊緣還長出了暗綠色的霉菌。整個檔案室仿佛是被時間遺忘的角落,那些散發著霉味的文件,承載著芝麻鎮冗長的過去。

檔案室基本沒有可做的工作,那幾個老頭三天兩頭才會來一趟,大多數時候檔案室里只有林瑯一個人。她當然不甘心做個閑人,沒事時就在辦公室翻閱芝麻鎮的危改資料,覺得有疑問的地方全部用紅筆圈了出來。她發覺,貌似老實的老商居然也牽涉其中。這也不奇怪,他當了多年的新農辦主任,想要獨善其身根本不可能,每年數百萬元的危改資金從手中經過,沒有他的同意,底下的人根本不可能獨吞。

她做這些事都是悄悄進行的,李大偉將她調整到檔案室,就是要她反省自己的行為。她只想了解其中的隱情,并不想像陸離說的那樣當個反腐衛士。她是芝麻這個池塘里的小蝌蚪,根本不具備自保的能力,他們踩死她比螞蟻還容易。她不想打草驚蛇,蛇卻主動找上門來了。

某天老商將她堵在辦公室,其他幾個老頭都走了,偌大的檔案室只有她一個人。他呷了一口茶,慢條斯理道,“小林啊,你在新農辦幾年,我有沒有虧待過你?”

林瑯想了想,他除了安排她給他打印陳年舊賬外,確實沒怎么為難她。就算她中途當了逃兵,從山城回來他仍是和顏悅色。從這點看,老商算是對她關照有加。

“有些事沒有把你扯進來,是覺得你還年輕,又是大學生,遲早會走出去。在芝麻鎮,除了我找不出第二個關心你的人吧,我不僅愛才還惜才,云上那個項目也是我放手讓你去做的,做人可不能忘本啊?!?/p>

“商主任,您有什么事不妨直說。”

“只要你不再揪著危改的事,阿桑和胡大娘的事好說,我把他們納入今年的資助對象,他們也不用遷到養老院。”

“我沒有想到商主任您的能量這么大,居然能夠推翻鎮里的決定?!?/p>

“你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染指嗎?小林啊,這里面的水很深,我勸你適可而止,很多人是你惹不起的。”

“商主任,我明白您的意思,我現在調到檔案室,根本掀不起波浪,你們根本沒必要提防我?!?/p>

“那你把你調查到的東西全部給我。我保證,只要你在芝麻鎮一天,我就會保你一天。”

“怎么保?”林瑯斜著眼打量著老商,他頭頂上的那幾根白頭發翻飛著,如同河灘上的蘆葦,“商主任,您還有幾年退休?”

“四年。”老商不知林瑯何意。

“您還是想想怎么平穩靠岸吧,我的事就不勞您費心了。”

看著老商氣急敗壞離開的身影,林瑯并沒有喘口氣。她只是想幫阿桑討回公道,無意中動了別人的奶酪。用陸離的話,反腐是紀委的事,若是她再執迷不悟,就不是調整科室那么簡單了。后背涌上一層涼意,即使室內的氣溫很高,她還是感覺到了寒意襲人。她望著窗外的月亮,真的要妥協嗎?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雖然是極細微的,在靜可聞針的房間里還是有些刺耳,她看到手機上一串熟悉的號碼。說它熟悉,是因為陸離的電話號碼在她心里滾瓜爛熟,談不上倒背如流,絕對會脫口而出。

她猶豫了片刻才接起來,“喂?”

“檔案室也需要加班嗎?你可不可以出來一下?!焙唵蔚膸讉€字卻是不容拒絕的語氣。林瑯本來也沒打算拒絕,看資料看得頭暈腦脹,有帥哥邀請正好放松一下神經。

她循著聲音往下望去,一輛黑色的車子停在樓下,陸離靠在車門上抽煙。這多少有點偶像劇的情節,林瑯曾經在電視上看到過無數這樣的場景。陸離身穿條紋T恤搭配黑色牛仔褲,與他平日西裝革履的形象大不相同。若說平日他的裝扮是商務精英,此刻他的裝扮就像鄰家男孩。在他身上,林瑯終于相信,有些人光看臉沒有特別之處,卻勝在氣質。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個簡單的抽煙動作,看起來優雅又迷人。

那一刻,林瑯承認,她淪陷了。

她飛快跑到辦公室樓下,眼睛亮亮地望著陸離,“你準備帶我去哪里?”

他打開車門,溫柔地幫她扣上安全帶,帶著薄荷味道的香煙氣息彌漫而來。林瑯看不見他的臉,只覺得他如果再貼近一點,她就和他臉貼著臉了。她使勁咬著嘴唇,懷疑這是不是在做夢?陸離是懸掛在天幕上的月亮,她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踮起腳尖去觸摸這彎冷月。

“陸離,你確定要和我約會?”他真實地坐在她身邊時,她又遲疑了。

“我只是想照顧一下坐冷板凳的人?!彼瘟艘幌滤谋亲?。

她被他的動作嚇住了,心里嘀咕著,“以往對我都是若即若離,今天肯定是吃錯藥了?!?/p>

不過,能夠坐在有型有款的陸某人身邊,即使被他拉去賣了,她都會笑著幫他數錢。她望著他的側顏,簡直無法掩飾嘴角的笑意。看來女人都是見色起意的生物,林瑯是一個膚淺的人,從不否認喜歡以貌取人。大概,看到陸離的第一眼,就被他獨特的氣質迷住了。

車子緩緩駛出集鎮,在盤山公路上行駛。借著朦朧的月光,林瑯看清了這是通往天寶山的路。她不知這家伙深更半夜不睡覺,開車載她到山上來干什么?山溝里明明滅滅的燈光恍若天上的星辰,吹面不寒的夜風愜意地爬上臉頰,倒讓人忘記了工作上的不快樂,只一心一意欣賞著山間的景色。山巒的輪廓在夜色中愈發模糊,幾縷殘云被晚風輕輕推著移動,偶爾透出的月光給靜謐的山野增添了神秘。

陸離伸手過來握住林瑯的手,她觸電一般彈開,“你今天有點反常?”

“只許你撩撥我,不許我主動一點?”陸離說得一本正經,林瑯仍是不敢相信,她的臉頰有些滾燙,連晚風都吹散不了。

“現在的我肯定配不上你的喜歡,不過要不了多長時間,我定然會走到與你并肩的位置?!?/p>

“林瑯,拿出你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像當初那樣即使知道我是誰,仍敢每天給我發信息。甚至,在你走投無路時,會下意識想起我,而走到我的面前來。”

“所以,你會成為我對抗世界的底氣,對嗎?剛才老商來找過我,他自然與危改貪腐案牽扯不清。我不知他的背后還有誰,我從沒想過和他們作對,我只是想幫助阿桑和胡大娘。”

“這趟渾水你就不要去淌了,不管是危房的事還是水質污染的事,都由我來處理?!彼麪科鹚氖种钢h方,“看到天幕上的星星了嗎?每個人都想成為最閃光的那顆,可它卻容易成為靶子。所以,我們要適當把鋒芒隱藏起來。”

“看來月亮也有月亮的煩惱,槍打出頭鳥的道理我還是懂的。這次讓我去檔案室坐冷板凳,就是給予我的警告?!?/p>

“我反倒希望你在檔案室,于你是一種保護?!?/p>

林瑯的性格太剛烈了,處理事情往往不計后果。李大偉將她調整到檔案室,確實是陸離希望的結果。余川事先征求過他的意見,他對林瑯還是有幾分愛惜的,不僅僅在于她的大學生身份,還在于她身上的干勁和韌勁,他需要這樣的干部來推動芝麻的發展,更需要籠絡這樣的人來為他所用。這次,陸離沒有同意余川的決定。

“你可知道,為了離開芝麻,我走了很多彎路?!绷脂樢揽吭陉戨x身上,過往如同螞蟻,細細啃咬著已經麻木了的神經,如果陸離早一點出現,當初就不會那么執著離開。

“現在呢,你還想離開嗎?”

林瑯定定地望著面前的陸離,他棱角分明的臉上帶著清?的月光,眼睛明亮得像是藏著星辰大海,而他嘴角的笑容仿佛能驅散夜色的清冷。現實與夢幻重疊,無論任何時候,她看到他都會感受到心跳加快的節奏。這個男人,從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她就深切地愛上了他。

“如果機會擺在面前,我肯定會毫不猶豫,因為芝麻于你我來說都是驛站,你不會因為我而長久地留在芝麻,我也不會因為你而放棄進城的機會?!?/p>

“這才是我想要的林瑯,知道自己要什么。我希望你隨時都保持清醒,不會因為任何外在因素放棄前進的腳步。”

“什么樣的生活向我走來,我就向什么樣的生活走去?!绷脂樚ь^望天,剛才被烏云遮擋的天空撕裂開了一道口子,月亮從云層里爬了出來。

“我們準備把黑腳巖洞里的水引到集鎮,項目已經批下來了,預計明年6月就可以通水了。當然,我的主要任務不是這個,而是為公司開疆拓土。”

借助微弱的月光,林瑯能夠看見山腳下的黑腳巖。芝麻鎮石漠化嚴重,自然沒有溪流湖泊,集鎮的供水斷斷續續,特別是干旱的時候,更是三天兩頭停水,他們寢室的日常用水都是出錢購買。水比油貴,這是芝麻千百年都沒有解決的難題,也是余川來到芝麻鎮首要想要解決的問題。黑腳巖下方有一山洞常年流水不斷,林瑯曾經和同事去到洞底野炊,西瓜放到水里瞬間就變成冰鎮。只是黑腳巖距離集鎮尚遠,資金不是一筆小數目。

“大概需要500多萬元,芝麻鎮自然沒有這么多錢,余川想到的方法就是項目資金爭取一點,我們公司贊助一點,鎮里再自籌一點?,F在前期準備工作已經籌備得差不多了,只等著施工單位進場?!?/p>

“水的問題千百年都沒有解決,如果余鎮長能夠解決,說明他真有幾把刷子。”

“你可別小看他,人家是名牌大學的高材生,又在區領導身邊多年。他來芝麻可是躊躇滿志,誓要干出一番成績來。我這同學跟你一樣,都是牛脾氣一根筋,不撞南墻不死心?!?/p>

“你和余鎮長竟然是同學?”林瑯震驚不已,怪不得余川前腳到芝麻鎮任職,中天集團后腳就來鎮里開展幫扶。

“也不是什么秘密,余川還沒在芝麻站穩腳跟,肯定需要雄厚的資本作為依仗,我這個曾經睡在他上鋪的兄弟,肯定得為他的仕途貢獻綿薄之力。”

月亮爬到了半空,兩人并排坐在車頂,周圍的景致并不清晰,只能勉強看清大體輪廓,遠處的山體如同怪獸跳躍著,近處的樹木輕輕搖曳著。山風帶著夜的甘甜,吹得人心猿意馬。林瑯靠在陸離的肩膀上,望著遠處的星星點點,深藍色的天空那樣迷人,空中閃動著一顆顆小星星,它們越來越多,好像在藍色的地氈上跳舞,又像在閉著眼睛和他們說話。接著,月亮越來越明亮,星星越來越飄緲,幽藍的蒼穹是那么深邃,玉盤似的月亮在云中穿行。

兩人聊著不著邊際的話題,每一呼吸都有回應,暗香一般涌動著。風颯颯地吹,樹沙沙地響,月亮也在隨之起舞,夜色如水一樣冰涼。芝麻的燈火輝煌離他們很近,頭頂上的星星離他們也很近,仿佛真的一伸手就能摘下來。陸離目光灼灼地望著她,眼睛里的柔情濃得化不開。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月色撩人,林瑯愿意和他融和到夜色中,直到天空迎來太陽。

更新時間:2025-05-02 05: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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