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觚

月光把他佝僂的背投影成巨大的問號。火化爐的門打開時，我聞到一股焦糊味，

像是電路板短路的味道。爐膛內壁上粘著片未燃盡的紙，隱約可見"可行性報告"的宋體字。

李強的父親跪在工商局門口的視頻還在網上流傳，穿制服的人影晃得像鬼魅，

有個穿高跟鞋的女人踩過老人手背，鞋跟沾的碎鉆在監控鏡頭里閃著尸斑似的光。

殯儀館的電視突然跳臺，主持人用甜美的聲音說："我市營商環境持續優化，

市場主體活力顯著增強..."背景畫面里工商局大樓的玻璃幕墻正映出火燒云，

像是整棟樓在燃燒。我們湊錢買的檀木骨灰盒上印著"恭喜發財"，

那是李強雙十一沒賣完的庫存。盒蓋內側有道鉛筆寫的批注："第3版設計，

客戶反饋金漆掉色。"殯儀館的人說："這個盒子質量好，防潮。

"我摸著燙金字邊緣的毛刺，想起李強最后一次喝酒時說："等營業執照下來，

我們就是正規軍了。"他當時用打火機燎著工商登記指南的扉頁，

火苗在瞳孔里縮成針尖大的紅點。追悼會上，輔導員送來花圈，

塑料菊花瓣上粘著打印店收款碼。挽聯上"青年才俊"的墨跡在潮濕空氣里暈染，

把"才"字洇成個叉號。小胖的父親也來了，他的奧迪A6停在殯儀館門口，

車牌被"百年好合"的喜字貼遮住半截，

后備箱里整箱的飛天茅臺在陽光下泛著青瓷般的光澤。李強的父親蹲在墻角，

手里攥著兒子的淘寶店后臺截圖，店鋪現在掛著"網紅爆款骨灰盒"，

詳情頁寫著"大學生創業遺作"，配圖是我們用美圖秀秀給骨灰盒P的星空特效。

火化爐的煙囪冒出青煙時，

親在喃喃自語："他說要給我買個大房子..."老人開裂的指甲縫里嵌著快遞面單的碎屑，

訂單編號后四位正是李強的學號。殯儀館的廣播突然響起："請家屬到財務室結賬。

"電子屏滾動播放著套餐優惠信息，骨灰寄存費旁標注著"應屆畢業生憑證減免20%"。

收銀臺的玻璃柜里擺著各種價位的骨灰盒，最貴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