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蘭的心咯噔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要逃跑,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她只能假裝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沈侍衛。”
似乎是聽到了她的聲音,阮宜年從屋內走了出來,手里把玩著一塊上好的玉佩,那一雙多情的桃花眼,帶著幾分笑意。
“蘭兒,有事嗎?”
“沒?!?/p>
“這幾日住在偏房還習慣嗎?”
“習慣?!?/p>
阮宜年的神色一怔,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正好我有事找你,明日林尚書就要來府內,你給月兒準備一件得體又端莊的衣裳,不能讓她失了風度?!?/p>
“你找其他人吧,我又不是官家。”
“那你住在府內,你是什么?”
這么難堪的一句話,讓姜蘭內心的自尊徹底的被擊潰瓦解,她來阮家的時候才十歲,姜家滿門忠烈,因為一場甘南之戰,全都滅了。
她母親傷心欲絕,沒多久也跟著一起去了。
在父親留下來的信里,她知道安王和父親情同手足,而且兩家定下婚事,她只能帶著父母留下來的家產來投奔阮家,不然她一個十歲的孤女,沒有人庇護,偌大的家產只會被分食,就連她,也會被吃得骨頭不剩。
只是她沒想到啊,這阮家也是吃人不吐骨頭。
阮家不僅用她爹娘的家產修院子,過上了更富貴的日子,阮宜年還把她的人和心肆意玩弄……
這么多年了,阮宜年也沒有給她名分,她還住在阮家,這確實很滑稽可笑。
她也自知沒底氣,于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p>
說完,她轉過身去,一雙烏黑的眼睛如同死寂一般,沒有一點色彩,就連步伐也搖搖晃晃的。
她渾渾噩噩地回到了偏房。
婁可兒立馬倒了一杯茶,黛眉蹙了起來,“小姐,你怎么這般失魂落魄?是不是出事了?”
姜蘭擺擺手,“沒事,可兒,這段時間,你能不能幫我留意一下不錯的宅子,我想……搬出去住了。”
婁可兒微微一愣,“小姐,怎么會突然要搬出去?”
“這偏房太小了,我住不慣。”
“也是,小姐放心,我肯定會留意?!?/p>
姜蘭沉重地嘆口氣,這些年,她的家產有不少被阮家用了,那會舅母哄著她說,反正日后王府也是她的家,修修院子以后也是給她住,沒什么區別的,她覺得有道理,自己住在人家,自然要出點銀子修院子。
誰知,那院子她沒住,她想搬,但是舅母和舅舅,總是找各種借口,還指責她不懂事,不明事理。
阮家對外宣稱那院子是他們自己建造的。
她一個孤女,滿是無奈。
如今,那院子其他人住了。
到時候要走,這院子恐怕也帶不走,和阮家的人糾纏,又太累了。
暮色時分。
姜蘭帶著準備好的衣裳去了珍寶院,因為屋門沒關,她來到了門口,就看見了緊緊相擁的兩人,吻得難舍難分。
石月的腿都勾了上去,恨不得和阮宜年融為一體,不過她嘴上還嚷嚷著:“世子,這不行……”
“我不能和做這些事,姜小姐要是知道了,會傷心的?!?/p>
阮宜年掐著石月的下顎,眼底滿是侵略,“她傷心和我們有什么關系?”
“可是,她是你未過門的妻子,我……什么也不是,怎么能……”
“誰說你什么都不是?明日我就要帶你去見林尚書,我什么意思,你還不懂嗎?”
石月嬌羞一笑,“世子,等成婚后吧,好嗎?”
“好。”
因為光影問題,站在門口的姜蘭的臉,隱匿在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有手指隱隱發抖。
原來阮宜年是忍得住的。
那一年,她一個勁說不行,阮宜年非要,還說他身體要炸裂了,他又跪在她的面前,說此生非她不娶。
結果面對石月,他就真的舍不得.........
她壓下心里的情緒,直接走了進去。
突然有人進來,阮宜年和石月兩人都立馬止住了。
石月更是如同受到驚嚇的小兔子,蜷縮在阮宜年的懷里,似乎是害怕被人看見她這不知廉恥的樣子。
阮宜年眉頭瞬間擰緊,緊緊盯著姜蘭,聲音裹挾著冷意:“誰許你進來的?”
姜蘭腳步頓住,指尖不自覺攥緊了手中描金漆盒。
她深吸一口氣,緩聲說道:“表哥,這是你吩咐我為石月小姐準備的衣裳,我想著拿來讓石月小姐過目,看看有無不合心意之處?!?/p>
說著,她輕輕將盒子放在梨木桌上,打開盒蓋,取出疊得齊整的藍色錦袍。
石月聞言,漫不經心地扭頭瞥了一眼,柳眉瞬間蹙起:“這藍色太沉悶了,與我靈動的氣質格格不入。我要雪一樣純凈的白色,方能襯出我的美貌。”
“好,我這就去換?!苯m微微頷首,轉身正要離去,身后突然傳來阮宜年低沉的聲音。她身形一僵,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輕聲問道:“表哥還有什么吩咐?”
“明日我要帶月兒去見林尚書,你不必跟去了?!?/p>
“可是舅母那邊……”
“我自會向母親交代?!比钜四甏驍嗨脑?,語氣冷淡。
“既如此,那就沒問題了?!苯m如釋重負,這些年周旋在阮家與朝堂之間,她早已身心俱疲,能得片刻清閑,對她而言無異于解脫。
第二日清晨,下了一場雨。
一到下雨的時候,姜蘭就喜歡裹被子,所以多睡了一會,這一睡,就睡過頭了。
露水順著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濺起細碎的水花。
當她悠悠轉醒,已經是巳時。
婁可兒手持象牙梳,正輕柔地為她梳理發梢。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份靜謐。
方沛萍裹挾著一股冷冽的風闖了進來,陰沉的臉色仿佛暴風雨來臨的前奏。她的目光如刀,瞬間讓整個屋子的溫度都降了下來。
姜蘭聽到聲響,緩緩扭過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旋即恢復平靜,淡聲道:“舅母,此處偏僻,您何必親自前來?有吩咐派人喚我就行?!?/p>
“哼!”方沛萍向前逼近一步,周身散發的壓迫感愈發強烈,“我昨日怎么叮囑你的?讓你寸步不離跟著宜年,你倒好,竟睡到日上三竿!”
姜蘭不慌不忙,抬手將耳畔的碎發別到耳后:“表哥說,今日他要帶石月小姐去見林尚書,讓我不必跟隨。”
“他讓你不去,你就真不去了?”方沛萍的聲音陡然拔高,額上青筋暴起,“你知不知道,林尚書今早氣沖沖地走了!這下可好,咱們和林家的關系算是僵了,朝堂上少了一大助力,你拿什么彌補?”隨著情緒愈發激動,她臉上的橫肉劇烈顫抖,活像一頭暴怒的母獅。
姜蘭聞言,微微一怔,眼中閃過疑惑:“林尚書為何生氣?”
方沛萍狠狠瞪了她一眼,冷哼一聲,并不打算解釋,甩下一句:“趕緊把這事解決了,不然休怪我翻臉不認人!”
說罷,轉身大步離去。
姜蘭擰緊眉頭,陷入沉思。
這時,婁可兒才怯生生地開口:“小姐,今兒早上,石月小姐口無遮攔,把林尚書給得罪了?!闭f著,婁可兒忍不住撇嘴,滿臉嫌棄,“她還吹噓自己出身富貴,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只是流落至此,失了記憶。依我看,純粹是胡言亂語,不然怎么幾句話就把人給得罪了?!?/p>
姜蘭揉了揉發澀的眉心,知道此刻抱怨無濟于事,沉聲道:“別多說了,快幫我更衣,我得去找表哥?!?/p>
她匆匆忙忙地來到了阮宜年的院子。
這會,阮宜年正抱著石月低聲安慰,低垂的眼眸遮住了他的視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石月哭哭啼啼的,“世子,我太沒用了,都怪我,我只想要能夠幫一下世子,沒想到就讓林尚書生氣了?!?/p>
“怕什么?區區一個林家罷了,有什么好忌憚的?”
“世子,可是現在該怎么辦?”
阮宜年扭頭看向了姜蘭,“蘭兒,趕緊挑選一些貴重的禮物去林家登門道歉?!?/p>
姜蘭臉上沒什么波瀾,只是恍然想起了自己年幼的時候,跟著阮宜年一起去參加宴會,不小心得罪了一個門第比阮家還高的千金小姐。
之后,阮家逼著她給那個千金小姐下跪道歉,這件事情才徹底解決了,如今,石月闖了禍卻讓她去道歉。
她笑了笑,“表哥,你為什么不讓石月小姐去?”
“她臉皮薄,拉不下面子?!?/p>
“那你可以替她去?!?/p>
“姜蘭!”阮宜年怒了,就連聲音都提高了幾個音量。
姜蘭很清楚,只有阮宜年無比憤怒的時候,他會直接喊出她的名字,平日的時候都會喊她蘭兒,床笫之歡的時候,動了幾分情意,會喚她小媳婦。
她依舊不急不慢地問:“怎么了?表哥?”
“你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
姜蘭嗯了一聲,“表哥,我是你未過門的妻子,我想知道,石月小姐對你而已,是什么?”
阮宜年抿了抿嘴唇,一時之間沒有回答。
不知道他在猶豫什么。
石月紅著眼圈,小手拽了一下阮宜年的衣裳,可憐巴巴的說:“世子,你不要因為我和姜小姐生出嫌隙,我去道歉就是了,要是林尚書不原諒我,我就以死贖罪?!?/p>
更新時間:2025-05-01 17:26: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