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余生孑孓 至嫩島梅 103701 字 2025-05-01 15:01:02
>>> 戳我直接看全本<<<<

在造化面前,估計是沒有把人分成三六九等高低貴賤的。要不然,亂墳崗和高價陵園的亡魂們真的會把個太平陽間鬧他個不可開交的?!ぁぁぁぁぁ?/p>

正思忖間,號子外面傳來一陣不小的響動。雖說老姚號子這段時間自他來之后沒有進過人,但聽號子里的消息靈通人士說起過,這個動靜便是要進新人了,至于是不是進他們號子便不得而知了。

走廊里的響動好像就止步于他們號子的門前。還真是的,一陣門鎖開動的“嘩啦”過后,外屋的門已經打開了。

緊接著是里屋推拉鐵門也開始有了鐵鎖被打開的響動。

“還真是號子里要進新人了?!?/p>

老姚今晚值班兩小時,還沒到他換班的時候,那么接新人的任務就自然落到他身上了。但第一時間叫醒帶號子的人,是雷打不動的規矩。

叫醒帶號子的人時,門已經打開了。

被送進來的是一個高大的老者,穿著一件軍大衣,老姚剛想走近一步,卻猛地往后退了回來,因為這位老者的身上散發出一股濃烈的惡臭,把老姚給熏著了。

這一下,老姚有些擔心了,因為他一直睡在最邊上。號子里的規矩是,帶號子的人自己挑地兒睡,那當然是通鋪上最干凈最結實的床板位置了。

然后是他的那些親信們,按他的喜好自己安排。和他走得最近的當然是挨著他睡了。而老姚說自己有些說不清楚的原因,要睡最里面,也是帶號子的頭兒看到帽子老是叫他出去,便也沒多說什么,讓他就在那個最邊上的位置睡了。

可今天來了這么一位,老姚真的有些擔心這位新來的人會挨著他睡。

所幸他們號子里只有十一個人,往右邊再擠擠的話,可以擠出兩個空位來。也就是說,如果帶號子的不反對的話,老姚和這位新來的之間,可以隔著一個空位的。

聽老于此間規矩的人說,號子里按規定是十二個人的標準,但最多的時候是沒什么限制的,可以住進二十多個。

老姚沒經歷過,當然也就沒有親眼見過。所以他很難想象,二十多個男人擠在一起的時候,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情形。這大冷天的還好說,到了夏天那該如何呢?······

還沒容老姚多想,頭兒已經讓新來的先到蹲坑位的角落里站著,不要亂動。老姚知道,帶號子的頭兒肯定也聞到了新來的身上的那股味道,才趕緊讓他過去蹲坑位站著的。

既然這樣,那讓他空一個床位的事他肯定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因為有新人進來,號子里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但騷動沒有維持太久,送人進來的帽子和外牢走后,最多也就五六分鐘。還是因為明天的任務太緊,而晚上又是最好的休息時間,緊張了一個白天的人兒更會珍惜夜晚的休息時間的。

當然最主要還時因為,新進來的人,是一個讓大家產生不了多大興趣的人,所以騷動了五六分鐘之后,號子里又恢復了安靜。

帶號子的頭兒剛想上床,但在看了一眼蹲坑角落上的人后,又收回了已經邁上床的一只腳,轉身走過去,在離他一米遠的地方停下,捂住了鼻子之后,還不得不往后再退了一米。試著放下捂住鼻子的手掌之后,皺了幾下鼻子,這才把手從鼻子上徹底放下。

“你是第一次進來嗎?”頭兒開口問新來的。

“是!”聲音蒼老但十分肯定。

“多大了?”

“七十二。”

這時,被問話的新人才慢慢地抬起了頭。

燈光下一張方正的國字臉上,胡子拉碴的,應該是很久沒有清理過了。尤其是嘴邊的胡子上還掛著些疑似鼻涕的不明物體,左右眼角上兩坨明顯的眼屎。號子里的人幾乎都明白,被嚴厲審訊過的人,剛走出審訊室時就這副尊容。

他身上的軍大衣上更是污漬斑斑,尤其是兩個袖口上,已經和老式剃頭師傅用來磨剃刀的那塊布一樣了。

“能將一件軍綠色的面料穿到這個程度的人,太不一般了?!?/p>

老姚默默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什么事?”

頭兒又問他了。老姚一聽帶號子的人這樣問,都有些懵了,這問的是什么呀,什么“什么事”呀,這老頭又沒問你什么。

“偷人家摩托?!?/p>

老姚是真的沒想到,老頭倒是對帶號子的問題十分清楚,而且還十分爽快地回答了。

“原來是問老頭因為什么事進來的?!?/p>

老姚心里有些明白了,可這老頭怎么比他反應還快呢?

“你肯定不是第一次?!?/p>

帶號子的頭兒突然就來了這么一句。

“我就是第一次?!?/p>

老頭兒沒有退縮,有些倔強地說。

“看來這老頭還有些骨氣嘛。”

老姚強迫自己在心里給了老頭一個贊。

“你今晚就在這個角上睡覺,不能上床睡。”

“好。”

帶號子的吩咐老姚從通鋪最右邊墻角處那堆棉被的最底下,抽出兩床,拿給新來的倔老頭。

老頭一接過棉被,就熟練地把一床墊在地上,另一床裹在身上,躺下了。還不到一分鐘,便傳出了如雷的鼾聲。

“姚老師,你去睡覺,把他叫醒,讓他守夜?!?/p>

老姚一聽,心里并沒有多愿意。一個月剛過,老姚其實挺喜歡守夜這個活兒。每人兩個小時,如果有人生病要有人頂的話,他會主動要求頂上的。

與“助人為樂”這個詞一點也不沾邊,老姚只是因為自己睡不著。在他心里,有許多事沒有想明白,有許多人沒有看清楚,還有許多的迷惑未解開。

而在這樣的環境中,是不容許他有正兒八經的思考時間的,所以晚上這兩個小時的守夜,就像是在鬧市之中找到個僻靜之所,雖說頭上還有個監控探頭在看著,但心里一閃而過的那些過往,腦海里時時牽掛的那些人、那些事,彼時彼刻都可以大大方方地走進他的腦海,······

但今天這樣的情形,他能不能睡著還兩說呢。那新來的人就躺在他的腳下,那味道現在已經隱約地彌漫了整個號子了,因為老姚的鼻端時不時會有此人剛進來時的那股味道。

老姚心里雖有這么多的想法,但表現在外人面前卻是毫不猶豫地上了床,躺下之后,蓋上被子,還將自己穿的那件軍大衣蓋上,大衣被拉到盡頭,將老姚的頭包了個嚴嚴實實,也不去管那人會不會守夜。

這一夜,老姚睡得比平時更好。因為,上床之后,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看看自己能不能睡好,睡好了就不會聞到那股嗆人的味道了?!ぁぁぁぁぁ?/p>

第二天清早,值班的帽子換班前會在窗戶上巡視一遍,然后就下班走人,時間大概在早上七點半左右。

所以到早上七點半這個點,號子里的人都已經起床了。這種換班,會直接影響他們在號子里的生活質量的。首先,當班的帽子如果是負責自己號子的,那今天放風的時間就會正常甚至還會比平時多那么一次兩次的。

但換班之后,是別的號子的帶班帽子值班的話,那就難說了。據說,這號子里的人,只要是有人管的,都有對應的帽子罩著。這個罩著自己的帽子如果當班的話,那是非常舒服的一天?!ぁぁぁぁぁみ@些套路,老姚至今還是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

“老曾,又進來了?!?/p>

高高的窗戶上,一個身形高大的帽子站在窗口正中間,對著角落上那個昨晚新來的老人喊了一句。

“王大,你好呀?!?/p>

被稱作老曾的滿臉堆著諂媚的笑,對著居高臨下的王大回應著。他根本就沒看到此時帶號子的人和他身邊兩個人一起,正陰陰地笑著。

老姚一邊整理著自己的被子,一邊想起昨晚上這老頭的倔強,又看到帶號子的那副表情,開始為這被王大稱作“老曾”捏了一把汗。但想想他撒謊時的那副神態,老姚又有些幸災樂禍起來。

有了這樣的念頭,老姚都覺得自己變得壞壞的了。

“聽說,你還會剪斷人家摩托車的電線,接上火就跑呀,看來你的身子骨是越來越硬朗了嘛?!?/p>

王大一說完,轉頭去下個號子了。

八點一到,號子門打開了,當班的是帶號子的帽子。

鐵門一打開,帶號子的就給他拿了一條塑料小圓凳,讓帽子坐在走廊外側,離鐵門遠遠的。對此,老姚相當理解。因為每次他從帽子辦公室回到號子時,鐵門一開,他就能聞到從里面冒出的一股味道。

這種味道對于號子里的人來說,正所謂“久入鮑魚之肆而不聞其臭”。但對于在外面自由世界生活著的人來說,那就是難以接受的味道了。

他一坐下,便給號子里會抽煙的人發了煙。這種監控狀態下是可以抽煙的,煙是用每天做的那些花的利潤買的。當然哪些人有的抽,哪些人不能抽,得由帶號子的頭兒來定。

這個煙可是光明正大地一人抽一支的,在精神享受方面沒有任何選項的情況下,這樣抽煙的機會誘惑力和殺傷力是一樣大的。

煙發完之后,帽子發話:

“把昨晚來的老曾叫過來一下。”

對每個新來的人,帽子都要第一時間做出了解。

老曾被叫出來之后,帶號子的讓他蹲在號子前的草坪上,離帽子遠點。

老姚知道的是,帽子找人談話教育,一般是在辦公室的。像老曾這樣就在草坪里還當著正在放風的一干嫌疑犯的面,那說明這個談話對象所犯的事一定不是什么大事,而談話對象本身也一定是個無足輕重的“冇人管”。

一邊抽煙,老姚放空所有心事,也把帽子和老曾之間的談話聽了個七七八八。

這個老曾,赫然是曾家的人,名字取得相當有能量,叫“曾榮勛”。加上這次因為偷人家摩托車,已經是第七次進來了。

這種小偷小摸的案子,一般都是抓現行的。所以辦下來的案子都是鐵案,看來這次老曾是要蹲一陣子了,但絕對不會太久。

談完話,讓老曾進號子時,帽子問了一句:

“你抽煙嗎?”

“抽?!?/p>

老曾忙不迭道。

于是帽子給了他一支,還把打火機交給帶號子的,讓給他點上。

老曾猛地吸了一口,一根煙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燃掉了一半,他才吐出來一長串的煙霧來??墒抢显纳碜泳驮谒诶锏臒熯€未吐完時,便一頭往號子里栽了進去。

幾個人沖過去把他扶起來坐在廁所那個角落里,便趕緊捂著鼻子跳開。坐在門口的帽子有些緊張,便命令道:

“誰都不能再給他煙抽,誰給我停誰的煙?!?/p>

“是!”

帶號子的給了帽子一個響亮的回答。緊接著,他又轉頭對臉色已經有所緩和的老曾大聲說道:

“老曾,聽到了嗎?是帽子不準你抽煙的?!?/p>

“我沒事的,是因為很久沒抽的原······”

老曾一聽,趕緊想站起來給帽子解釋一下。大概是起身太猛,又摔倒了。可嘴里還在不停地念叨著,“我沒事的,我沒事的,······”

已經沒人理他了,即使他摔在地上,都沒人再去把他扶起。

十分鐘放風時間很快過去。號子的鐵門一鎖上,老曾就被叫到外屋的廁所邊上,要他洗澡。

可七十二歲的人了,大冬天的,哪敢洗冷水。帶號子的沒辦法,只好通過警報器報警,把情況給帽子匯報。

還好,剛才放風時帽子已經領略了一番老曾的味道,而匯報到他那邊的理由又是:

“老曾在號子里,誰都不愿他坐在身邊,這樣的話,號子里的生產肯定會受影響的?!?/p>

于是在帽子的親自干預下,用一個儲物箱弄來一整箱的熱水,讓他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還把他身上的衣服給全部換掉了。有過經歷的老鐵們都知道,號子里最不缺的就是舊衣服了,有的還是很好的新衣服呢。

老曾一洗完澡,從他身上換下來的衣服便被帶號子的從風窗口塞了出去,讓外牢幫忙丟掉了。

從午飯之后,老曾開始負責給所有工位上物料供應。一開始還好,沒什么動靜。可過了不到十分鐘,工位上不滿的叫罵聲便此起彼伏了。

因為每個工位做的花顏色是不同的,老曾可是見料就拿過去。而工位上的制作是非常緊張的,動作一連串的下去,可等發現做出的花不對時,做好的這朵花已經被順手到機械程度地一丟,到花堆里了。

從一堆花中挑出一朵不同顏色的花,并非難事,可一排的人拼命地往花堆上丟的時候,后果便有些小嚴重了?!ぁぁぁぁぁ?/p>

只是一瞬間,老曾便被罵得狗血淋頭了。但在他蒼老的臉上,根本就看不出挨罵受辱后的任何表情。

這一切,看在老姚眼里,有了一種莫名的觸動,這種觸動讓他十分的難受。

這個老曾。七十多歲了,還在靠自己打拼呢。估計是沒有家人了,或是有家人也不再管他的了,要不然,這七進七出的戰績便著實說不過去的呀。

老姚此時還想到,有了這次坐牢的經歷,自己今后似乎不會比眼前的老曾好到哪里去。因為老曾為了生活可以有他的解決方式,也就是說在老曾心里,就算是去偷也得活下去不是。這讓老姚想起了美國作家歐·亨利的短篇小說《警察與贊美詩》。

小說講述了一個窮困潦倒的流浪漢,一心想把自己弄進監獄去過冬,但每次嘗試犯罪都被阻止,最后當他悔改時卻又被逮捕的故事。再看一眼老曾,老姚竟然覺得這個老曾肯定也是揣著這個目的才去偷人家摩托車的,是故意的······

或許吧,老曾到現在的境況,初犯時可能也是艱難的??墒稚斐鋈チ?,還不止一次地伸出去又被捉了,那便是一種無奈了。

有了七進七出的無奈之后,到現在這樣任何方式的謾罵和羞辱對于老曾都形同虛設的了,那便成了一種無賴了。

可這種無賴的方式,又何嘗不是老曾應付眼前境況的唯一選擇呢?······

老姚苦笑了一下,想著自己有朝一日或許也會被生活所迫必須做出選擇時,他會去選擇一種什么方式來維持生存呢?

更新時間:2025-05-01 15:01:02

色污污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