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余生孑孓 至嫩島梅 103701 字 2025-05-01 15: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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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有兩個帽子進來兩趟,上午下午各一趟。

每次,兩個帽子話一說完,就起身走人了。有的時候還什么話都不說,若有所思地看我幾眼,便走了。

所以老姚總覺得怪怪的,說是審訊,其實每天也只是那個叫劉成的帽子帶著助理過來,問幾個不不痛不癢的問題,然后讓他簽字畫押,了事走人。

老姚一個人呆著的時候也在琢磨這個該死的問題,但終究無解。

想得有些頭痛,老姚索性思維轉場,便思考起眼前的事來了。

之前,忠厚帽子口中的火寶,老姚最記得他了。

這個火寶是老姚師范時的學長。讀師范時,學長他們是恢復初中畢業考師范的第一屆,加上又是隔壁縣的人,根本就不認識也不熟悉。

只是老姚進城之后,在一次團委與當地一家知名藥企聯誼活動時,認識了這個以五行取名的學長。華國人取名講究個愿景或是趨避,如這命中缺火之人,就在其名字當中用個火字或用一個與火有關的字,像這個火寶,便是直接在名字里加個“火”字。

聯誼活動上,老姚與這家知名藥企的美女書記共同主持,兩人互動時配合默契,活動進行得也非常順利。等到最后自由交友環節,學長火寶就出現了。

“你是永城師范畢業的?”

老姚袖子被人拉了一下,一個居高臨下的驕傲聲音刺進耳膜。老姚先看了一眼美女書記,美女書記連忙介紹說:

“姚書記,這是我廠保衛科的王火寶。······”

“聽說你是八六屆永城師范畢業的,我是八五屆,是你學長?!?/p>

還沒等美女書記說完,話便被打斷,還是那種語氣,似乎今天老姚要是不認識他就會惹上殺身滅族的災禍一般。

老姚這才回頭看著一身警服的人,伸出手輕握了一下對方早就舉得不耐煩的手,口里輕飄一句:

“學長呀,您好!”

老姚的這輩子,從學校,到學校,又從學校到學校,用馬列主義的話說,叫“螺旋式的上升”。

小學是山里的鄉村小學,別的學不會,就學會了紅領巾講文明懂禮貌;到了中學(老姚的中學只是初中),老姚胸前的紅領巾換成了一枚小小的閃著金光的團徽,懂得了知識就是力量,也知道了“謙受益,滿招損”的含義;到了師范,老姚明白了“為人師表”和“德高為范”。

但眼前的學長,明明知道如果僅僅是師范畢業,是不可能到大學任教的,哪怕是做輔導員呢。

所以他看著眼前的火寶,聽到火寶冒犯之語,本能地反感起來??傻胶髞?,火寶卻能和老姚越走越近,還成了朋友口中的鐵桿師兄弟。

老姚其實對個中原因還是有些知曉的。

首先,這個火寶不知有什么人脈資源,居然調進了治安局。老姚心中的家國情懷一直都在,當年師范一畢業,就想著要去當兵,可因老姚自己認為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雖體檢排名第一卻最終沒去成。

到聽說王火寶調到治安局時,老姚對自己之前對火寶的成見有了稍許的改觀,交往時也不像從前那樣防備了。

這第二嘛(老姚后來才弄明白的),便是老姚自己的問題了。自從進了城,社交圈子比老家的一鄉一鎮自然就寬泛起來,加上總認為只要自己努力開拓,這城里的事情也會像山里那樣變得簡單或是更簡單。

于是在交往的圈子里,飄起來的老姚對交往對象的要求也變得越來越沒有底限起來了。

原來僅限于象牙塔內的單純思考,已在老姚完成農村包圍城市之后,變得不再單純起來。小家經濟基礎的薄弱,讓他見著多金的主便起了結交甚至是巴結討好的念頭。似乎只要和這些人交好,他自己也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于是乎,努力融入那個圈子,并盡早成為他們中的一分子,便讓老姚的生活立馬變得混亂起來。虛榮、攀比、面子、排場等等,這些老姚在老家根本不需要考慮的東西,現在卻成了老姚生活中的日常。

這樣一來,打腫臉來充胖子的機會便總是在一大幫青年才俊歡會之后,毫無疑問地落在老姚身上。工資是不夠看的了,又倔強地堅持兩袖清風的操守,便只有開口向朋友借了。

借來的錢,老姚還總是在每次消費完之后跟這幫瀟灑的哥們說:

“放心,可以報銷的?!ぁぁぁぁぁぁ?/p>

而王火寶和他之間的交往,大部分是在KTV里的。每次都是老姚接到他的電話,跑過去,唱兩首歌,包廂里的人都說:

“老姚的歌唱得和原版都可以媲美了,我們都快分不出來了呢?!?/p>

老姚心里其實也非常清楚,這都是些十分拙劣的拍馬之言,可他還是十分受用,于是也在最后十分豪氣地掏出借來的錢付款買單。有時還有接下來的深夜場,也是一并由老姚負責。

次數多了,老姚離婚時給前妻上交每月工資百分之八十的承諾,便成了一句空話,就連平時該有的給兒子的日常消費都是在接到前妻電話后臨時向朋友借的。

可就這個王火寶,通過一段時間的交往,老姚心里對他的為人已是十分的了然一,充其量就是一個混進治安隊伍的一條狼而已。

特別是有一次,老姚的一位女學生來看他,正好碰上老姚和王火寶在一塊。沒說幾句,火寶的眼睛就只盯著那位女學生不動起來。直到老姚開車送火寶回家之后,女學生才對老姚說:

“老師,您的這位朋友是干什么工作的呀?怎么在車上老是要摸我的手。······”

那一刻,老姚肺都要氣炸了!他沒想到對自己的學生,這家伙當面都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從那天起,老姚沒再主動打過他的電話?!ぁぁぁぁぁ?/p>

“咣啷!”一聲響起,老姚這次對審訊室的門被猛力推開而發出的巨響似乎有了些免疫了。不過還是有些愕然地抬起頭,看著門口。

進來的還是那位忠厚帽子,他一個人進門,把一盒炒粉放在老姚面前的橫板上,就走了。

老姚一看,估計是又到了晚餐時間了。他一個人坐在里面,除了他們打開門進來時可以看到門外光亮,他可以大致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外,具體的時間的話,經過這幾天的迷糊,已經有些混亂了。

這會兒,老姚只能根據眼前的炒粉來確定是用餐時間,也大致推算是晚餐時間。至于是或者不是,他沒有參照物,不好說。

老姚沒有把炒粉吃完,因為肚子一點也不餓。沒有把一次性的餐盒弄掉,只是讓它靜靜地放在自己面前。

看著它,老姚居然想到了壯行酒。人們說被槍斃的死刑犯執行前的那餐飯十分豐盛,而且還有酒。

這讓老姚想起,影視大片中臨出征或出戰的英雄們,也會被人們用一桌豐盛的宴席或是一大碗壯行酒給送走。

看來這人世間對于赴死之人還是有些悲憫的,不管是即將執行槍決的死刑犯,還是就要上戰場的英雄,都不能讓他們在黃泉路上做個餓死鬼,這樣很好。······老姚嘴角咧出一絲笑來,他不知道,自己哪天臨走時會是屬于哪種。

老姚想呀,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悔呀,恨呀,都是給過往的。也就是喝那碗酒或是吃那一桌菜之前的。那對于吃飽喝足之后,便是毫無意義的了。

槍斃的,有親人收尸。無名的,自然也會被收了的。

可不管是有名無名,也不管死前是龍還是蟲,更不論以往是過街之鼠還是穿云之鳳,最后可能只是一個小匣子至于柜頂無人觸碰之處,或是郊野一堆荒冢,有想得開的在有機會交代后事的情況之下,會說把自己那一小撮灰,交代著要拋向大?;蚴巧搅帧?/p>

······

老姚一時間思緒亂飛,似乎他一個人,因為帽子所說的詐騙而坐在這小小的審訊室里,是別人的事,是和他毫無干系的事。

“咣啷!”又是門被猛力推開的巨響。這次老姚的眼睛是一直怔怔地看著這扇能把外面的亮光放進來的門,所以才第一次沒被嚇到。

進來的是劉成和助理。老姚記得劉成所言:借了錢還不上了,就是詐騙。

老姚現在已經不想說,只要給他九個月的時間,他就能還上錢。也不想說他借的錢是加上了高額利息的,更不想求著他們說想見誰誰誰,他只是想著這里能快點結束,無論是坐牢還是槍斃,有個定論就行。

“有沒有人替你交保釋金?50萬?!边@是帽子劉成說的。

老姚想都沒想,就搖起了頭,也沒有說話,只是肯定地搖頭。

又坐了一會兒,兩個帽子都走了。

老姚似乎明白過來了,自己馬上就會被送往看守所了,因為他們已經等不到他們想要的了。讓老姚有這種確定想法的原因還有一個,王火寶已經從治安系統調到這家刑偵來了。

王火寶在老姚的多米諾骨牌大陣還未傾斜之前,曾經兩夫妻一起找到老姚兼職的那家酒店,說想借給老姚錢,利息是一毛還不行,說要百分之二十的回報,也就是兩毛的利息,三十萬一個月給六萬的。

老姚當時對自己的工程已經是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態度,根本就不想再往里搭錢了,可不曾想他的拒絕直接會惹得火寶冒火,兩夫妻甩手離去。

當初接電影院項目時,也讓火寶出過錢,好像是三萬元,說好只要項目一開工,他火寶就能以股東的身份介入到項目來,至于說股份額度,雙方都只是口頭說了一下,并沒有定論。

但工程一開工,那些和火寶一樣出了一些錢的人都躲得遠遠的,從工程進場到工程結束,中途的一切事宜只要是出錢的,他們都一個一個找不見了。

為了讓工程得以維繼,老姚到處借錢。而甲方給出的工程款就只夠填補老姚借錢時的利息了。想到這,老姚突然記起甲方的老大跟他說的一句話:

“姚老師呀,多大腳穿多大鞋的道理,你難道不懂嗎?”

當時老姚在甲方老大的辦公室里,這位老大也是老姚在兼職賺外快時認識并跟著混了六年的老板的老鄉和同學。包括這個電影院的裝修工程,都是在為兼職老板談業務時給談下來的,因為甲方具體負責該項目的說不喜歡跟老姚的那個兼職老板打交道,希望老姚自己來弄。

經過了一個很長時間的考量,老姚這才說服自己,迎難而上,穿上了一雙并不合腳的大鞋?!ぁぁぁぁぁ?/p>

“咣啷!”開門聲這次不是很猛烈,老姚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這是要把自己帶走了。

果然,進來了三個人,兩個他已經熟悉,一個忠厚帽子,一個就是劉成,因為他教了老姚一句至理名言:“借錢還不上了,就是詐騙!”還有一個老姚沒見過。另一個老姚好像沒見過。

在劉成的注視下,老姚被夾帶著出了門,進了一輛有明顯帽子標識的專車。時間是下午五點,老姚一出門跟忠厚帽子打聽了一下才得知的。這說明吃炒粉時老姚“吃晚餐”的判斷是錯誤的。老姚十分沮喪地搖了搖頭,對自己適應環境的能力非常不滿。

第一次被專政,老姚不清楚流程。瞇著眼看車窗外一閃而過的參照物,老姚大體弄清楚,這是去人民醫院的路。

到了醫院,戴著手銬,得進行體檢。老姚對自己的身體還算有些自信,可體檢還是搞了很久,所有項目才做完。

從醫院出來時,又是華燈初上了,老姚被直接送到了看守所。

體檢的過程,加上進看守所大門的過程,老姚心里非常厭惡,但又非常無奈,同進還是非常理解的。這便是被專政者對被專政者的威懾!

曾幾何時,老姚自己也是專政者隊伍中的一員,對這高墻之內的一切都表示出高度的警惕和憎惡。令他萬萬想不到的是,有朝一日,自己也會被要求脫光全身,在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監控之下,走進高墻之中,成為被專政的對象,······

就在踏入那扇大鐵門的一剎那,老姚的心里涌起的不是悲哀,也不是悔恨,更不是無助,而是一種無語,一種真正意義上的什么都不想說不愿說的那種極端的無語!

把老姚關進看守所時,忠厚帽子還特意交代說:

“姚老師,那八百塊錢,我會上你賬上。”

老姚回頭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還露出非常感謝的神情。

因為老姚非常清楚,一進這個大門,只剩下衣食之欲,別的便不用去想了。

而錢便是這里唯一活著的前提了!八百塊不多,但至少可以讓他維持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會發生什么,那就看造化怎么安排了。

一進號子,身后的一扇推拉門厚重地關上,老姚便將全部心思集中到應付眼前人和事上了。

“有錢嗎?”

“他們說會上賬八百塊?!崩弦Ω揪蜎]有去管是誰的問他,冷冷答道。

“你能確定有八百塊錢嗎?”

“確定。”既然是帽子說的,還不止一次地提醒過自己有八百元,老姚便十分確定地回答了。

雖然,這幾天都是在審訊室里過的,根本也沒有吃什么,就連平時最喜歡吃的炒粉,在進來之前都沒有吃完,但老姚一點也不覺得餓。

號子里正在收拾勞動場面,準備休息。老姚一個人坐在最里面的角落,打量著號房里的一切,他正在想著,自己不知會在這里面待多久?

一陣涼意襲來,老姚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便暈倒在木板通鋪的一角上。

······

更新時間:2025-05-01 15: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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