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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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三刻,永壽宮。

一眾配殿耳房,都已漆黑寂靜。

唯貴妃鈕祜祿氏的寢房內,還亮著瑩光搖曳。

數盞燭火的映襯下,屋內各類陳設擺件,皆顯著股奢華質感。

而此間主人,正坐在面新式的梳妝鏡前,輕撫著臉頰。

可能是近段日子以來,心境極佳的緣故。鈕祜祿氏的眼角眉梢處,都添了些怡人氣色。

果然啊,順境能養人。

她替爺分憂的,從后宮里征集了大筆銀子。她的家族在朝臣里,也是支持爺親征的那股勢力。

從前大赫舍里氏薨逝后,哪怕她的姐姐也被晉封為后了。

但鈕祜祿氏碰上了赫舍里氏,還是得退一射之地。

可如今,斯人已逝多年。

那點夫妻情份,早被赫舍里氏某個逆君之臣與幾個紈绔們消耗殆盡。

而鈕祜祿氏,卻風頭正盛。

她還以貴妃之尊,統領著六宮庶務,膝下也立有一子。

除了最后一步。

在實質上,她已掌握了屬于皇后的所有權柄。

這份尊榮曾一度旁落,卻終是回到了正軌。

她們鈕祜祿氏,流著一半太祖努爾哈赤,愛新覺羅氏的血。

赫舍里一介文臣起家的,又焉能與手掌兵權的鈕祜祿氏一較高下。

而赫舍里氏的另一個小丫頭,不僅連個正式的冊封都沒有,侍寢到如今也有好些年頭了,卻從未見那肚皮有過半點動靜。

由此可見,哪怕是親手養過,也會消耗完所有情分的不受待見。

如果不是爺想維持些最后的體面,小赫舍里氏大概會同那僖嬪一樣,被扔在個犄角旮旯里,看都懶得看一眼。

且現在,聽說正病得起不來身。

鈕祜祿氏越想,越是心境舒展,但又盼著人能挺過了這個年關去。

只因七月里,已去了位佟佳皇后。如果這時又去個妃位的,年節就真沒法子好過了。

每每想到爺,總會因為太子而對赫舍里多有忍耐寬容。

鈕祜祿氏的胸口,就替自己的兒子覺得酸澀不已。感慨他們,還沒占據絕對的贏局。

本是極好的心境,因而又跌落些許。

但來日方長。

元后沒了,護不了自己的兒子。

她卻還在!

想到這,鈕祜祿氏的眸中,又升起抹堅毅。

湊前又細看了看鏡中的臉一陣后,才溫聲落下話:“行了,通發就寢吧?!?/p>

室內的桌前,靜立著兩名宮婢,與位上了年歲的老嬤嬤。

其中名宮婢趕緊上前,動作輕柔地給貴妃娘娘卸掉釵環發髻。

另一名則從身后桌面,端過碗紅棗銀耳羹遞在貴妃手里。

鈕祜祿氏舀了兩勺,細嚼慢咽了一陣,終是忍不住朝候在旁的老嬤嬤問開:“蔡佳姑姑,儲秀宮那邊,情形如何了?”

蔡佳氏幾步上前立在她身側,眉頭皺得緊緊,心底也涌上些忐忑。

“娘娘……儲秀宮那邊,可能出了點我們不知道的岔子?!?/p>

鈕祜祿氏動作一滯,立即抬頭看她:“怎么了?”

蔡佳氏頓了頓,壓低了些聲音:“儲秀宮的內管領王祥貴,消失不見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砰”的一聲,鈕祜祿氏手中的白玉小碗跌了下去。

金貴的器皿摔成了幾瓣,濃稠的羹肴也灑了一地。

兩名宮婢不敢言聲,趕緊蹲下收拾。

鈕祜祿氏呆怔了幾息,便焦急地看向蔡佳氏:“快、快細說說。一個大活人,怎么就……”

不對,別慌!

她不應該先計較個已經消失掉的奴才,應該先顧著自己。

鈕祜祿氏忙輕撫胸口,待穩住慌亂的心跳,才端足了架勢:“那梁九功跟魏珠,還有慎刑司的吳有芳呢,他們都有些什么動靜?”

蔡佳氏忙傾身,扶起她一只手腕:“娘娘莫慌,也萬不可立即著人去他們身邊悄悄打探?!?/p>

說著,把人帶離婢女們正收拾著的地界。

邊緩步朝床榻行近,邊小聲續上話:“在這禁宮里頭,誰還沒幾個傳話的人了。除了主子爺身邊幾位,余下的這些啊,都是見風就倒的野草,陰溝里爬著的老鼠。”

“今兒個可能給娘娘您捎幾句話,明兒個可能又給德妃宜妃,這宮里的任何妃嬪們,捎去幾句話。主子爺看重有手段伎倆之人,況且您也并沒有多做些什么。”

是了,是這么回事。

她只是使了銀子,讓人偶爾捎幾句話,并無多做旁的任何。

這么一想,鈕祜祿氏懸著的心,便又松快下來。

但她剛在床邊坐下,就反手抓住了蔡佳氏要離開的腕。

“不成,這樣什么都不做,不留個后手,是決計不成的。萬一小赫舍里氏真出個好歹,首當其沖被問責的,肯定是我這個主理后宮的貴妃娘娘。”

旁的嬪妃會如何說她看她,她半點也不在意。

可要是爺為了給赫舍里個說法,也來斥責她一番怎么辦?

爺可是與她耳鬢廝磨,生了雙子女的枕邊人。

哪怕他只是扮個假相,想敷衍了赫舍里氏。鈕祜祿氏都覺得,她肯定會遭不住爺那樣的厲顏呵斥。

心酸了會,還是決定給自己尋條舒適些的路走。

“姑姑,本宮乃貴妃之尊,總要比旁人多擔些責的。不能拿了人家的大筆銀子,還裝出沒事人一樣避在自個宮里不問一聲。趕明兒,挑個時間去瞧瞧她吧?!?/p>

蔡佳氏深思片刻,覺得有理。

但有點擔心,便直言不諱道:“娘娘您體弱,去了萬一被過了病氣又如何是好?”

鈕祜祿氏輕拍了拍她手背,眸中已燃起了興味之意:“這不正好能顯出了本宮待她的一片姐妹情深?!?/p>

蔡佳氏無奈點頭,給她掖好被角,便帶著人熄燈退了下去。

但鈕祜祿氏是那種心中裝了事,就難以安枕的性子。

她輾轉反側的,預想了很多去見小赫舍里氏會出現的狀況,以及應對的法子。

如同她無法安枕一樣,西苑的一處內監所,也有人沒法子睡。

他熬到所有人都鼾聲如雷后,迅速穿衣起身,再翻找出件舊斗篷。一把遮住頭臉,便靜悄悄的摸了出門。

用上最快速度,來到座高墻底下。又從懷中摸出個帶鉤的麻繩,朝上用力一甩。使勁拽了拽后,就蹬著墻壁幾個點足翻越過去。

跟著便收了繩索,飛快朝目的地所在狂奔而去。

耗費了約莫大半個時辰,他終于敲開了赫舍里府的一處偏僻角門。

有人等在那里,無聲迎著他去了間還亮著燈的書房。

待他揭開了兜帽。

露出的竟是儲秀宮最為膽小,還攛掇人背主的有福那張臉來。

主位上的索額圖,朝邊上奴仆抬了抬手:“給他杯熱茶暖暖身再說。”

有福哆嗦著單臂下垂,給并排坐著的一堆人見禮:“小的給索額圖、柯爾坤、心裕、法保大人,還有四位爺請安了?!?/p>

還不容他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座位里就竄起位少年。

一把就握住他手腕,急切道:“小格格可還安好?”

任職禁宮,御前行走的常泰,立即朝他低斥:“常海,還不給我滾回來坐好!”

深知面前的內侍,只會朝三叔父開口。

常海立即松手,轉面跪在了叔父膝前,哽咽著望上去:“叔父,龍椅上的人才是主子,才是爺,您與他斗個什么勁。寶珠兒性烈心弱,哪里能遭得住這樣的威嚴震懾。您行行好,容寶珠兒好過些吧,求您了……”

“你懂個什么!”索額圖瞬間怒拍了桌面,朝他呵道:“這次起兵征討準噶爾,他是贏不了的!”

更新時間:2025-04-30 12: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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