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娘子，咱們的田快旱死了！

雄雞的啼鳴聲穿透雕花窗欞時，蕭逸塵正抱著破棉絮在漏雨的屋檐下打擺子。昨夜修補屋頂時踩空了竹梯，后腰到現在還火辣辣地疼，偏生身邊的李詩瑤跟個沒事人似的，天不亮就抱著賬本蹲在灶臺前算佃農口糧——這哪兒像穿越，分明是帶著KPI來古代搞扶貧。

“夫君，別裝死了?！崩钤姮幱没痼鐡芘钐爬锏幕鹦?，鐵鍋上的粟米粥咕嘟咕嘟冒著泡，“周伯說村西頭的涇水河還有水，可咱們的田地比河面低兩丈，怎么引水過來？”

蕭逸塵揉著腰爬起來，望著妻子襦裙上新添的補丁——也不知是被竹刺勾的還是被他昨晚翻身子扯的。他忽然想起大學時和室友在宿舍用吸管偷喝樓下奶茶的事，靈光一閃：“虹吸原理！用竹管把河水引過來，只要出口比河面低，水就能自己流過來?！?/p>

李詩瑤斜睨他一眼：“水往低處流是常識，可咱們的田在下游，河面比田高，怎么讓水往‘高處’流？”她伸手戳了戳蕭逸塵的額頭，“別又拿你那半吊子《農政全書》瞎掰，古代可沒有塑料軟管?！?/p>

“誰說沒有？”蕭逸塵指著院角的竹林，“砍幾根碗口粗的毛竹，打通竹節，再用麻繩把接口處捆緊，不就是現成的水管？”他故意湊近李詩瑤，鼻尖縈繞著她身上若有若無的草木香——大概是昨晚修補屋頂時沾了茅草味，“當年追你時，為了證明‘我能讓你過上好日子’，我連《流體力學概論》都偷偷翻了半本呢?！?/p>

李詩瑤抄起火箸作勢要打：“所以你大學掛科的《工程力學》，就是這么翻的？”話雖這么說，見蕭逸塵一瘸一拐地往竹林走，她還是心軟了，“我去叫周伯找幾個佃農幫忙，不過丑話說在前頭，要是引水失敗，今晚你睡柴房?！?/p>

涇水河的水在晨光中泛著粼粼波光，岸邊的蘆葦叢里，幾只水鳥被人聲驚起，撲棱棱飛向遠處的山巒。蕭逸塵蹲在河邊，看著佃農們扛著新砍的毛竹過來，忽然想起現代老家的爺爺用竹筒引水澆菜園的情景——此刻他手里的竹管，和記憶里的簡直一模一樣，只是更粗更長。

“東家，這竹管真能把水引到田里？”周伯摸著白胡子，眼中帶著疑惑，“往年大旱，大家都是用木桶挑水，可這河離田有半里地，挑水的話，十個人一天也澆不了兩畝田。”

蕭逸塵拍了拍周伯的肩膀：“周伯，您就瞧好吧。咱們先在河邊挖個深坑，把竹管的一頭埋進去，另一頭架到田邊的土坡上，只要兩邊有高度差，水就能自己流過來?！彼鋈黄骋娎钤姮幷自诘厣嫌脴渲Ξ嬍疽鈭D，襦裙下擺沾滿了泥巴，心中一陣溫暖——這個在現代連礦泉水瓶都擰不開的女人，如今卻能和佃農們一起搬竹管、挖水渠。

接下來的兩個時辰，整個興平莊都動了起來。佃農們扛著竹管在河邊和田地之間來回奔走，蕭逸塵親自上陣，用鋒利的柴刀將竹節打通，李詩瑤則蹲在一旁，用麻繩將兩根竹管緊緊捆住，防止漏水。陽光越來越毒，汗水順著蕭逸塵的下巴滴落，滴在發燙的竹管上，瞬間蒸發成一小團白霧。

“好了，試試吧?！碑斪詈笠桓窆苓B接完畢，蕭逸塵擦了擦汗，示意佃農們將竹管的進水口浸入河水中，“記住，先用布堵住出水口，等竹管里灌滿水，再把布拿掉?！?/p>

佃農們面面相覷，顯然沒聽懂這么復雜的步驟。蕭逸塵無奈，只好親自示范：他脫下自己的舊衣袖，塞進竹管的出水口，然后招呼幾個佃農抬起竹管的進水端，慢慢浸入河水中。待竹管完全被水淹沒，他深吸一口氣，猛地抽出堵在出水口的衣袖。

奇跡發生了。清澈的河水順著竹管緩緩流出，剛開始還有些斷斷續續，片刻之后，竟形成了一條細細的水流，順著事先挖好的水渠，向干涸的田地流去。佃農們見狀，紛紛跪下磕頭，嘴里念叨著“東家顯靈”“神仙轉世”。

李詩瑤看著蕭逸塵得意洋洋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行了，別得瑟了，不過是個虹吸原理，瞧把你美的?！彼D身對佃農們說，“大家別跪了，趕緊去挖水渠，把水引到每一塊田里?！?/p>

整整一天，興平莊的田地里都是歡聲笑語。干涸的土地終于喝到了水，龜裂的縫隙中，竟隱隱透出一絲綠意。蕭逸塵坐在田埂上，看著妻子蹲在田里，用手扒拉著濕潤的泥土，忽然覺得，就算永遠回不去現代，能在這大唐盛世，和心愛的人一起耕耘一片土地，也不失為一種幸福。

夕陽西下時，夫妻倆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農莊。灶臺上的粟米粥早已涼透，李詩瑤剛要生火熱飯，忽然聽見“咔嚓”一聲，灶臺的裂縫又擴大了幾分，幾塊土坯掉在地上，濺起一片灰塵。

“得把灶臺修修了?！笔捯輭m皺著眉頭，想起現代小區里的裝修隊，“我記得古代的灶臺是用黏土和石灰砌的，咱們庫房里應該有石灰吧？”

李詩瑤點點頭：“原主的賬本上記著，去年買過二十斤石灰，一直存在西廂房的角落里?！彼粗捯輭m擼起袖子準備干活，忽然想起什么，“你不是說大學選修了《土木工程概論》嗎？正好學以致用，把灶臺砌得結實點。”

蕭逸塵夸張地嘆了口氣：“唉，娶了個會查賬的老婆，連吹牛都要打草稿?！弊焐线@么說，卻還是乖乖地去搬石灰和黏土。他忽然想起追李詩瑤時，幫她搬宿舍的情景——那時他也是這樣，累得氣喘吁吁，卻還強裝輕松，只為博美人一笑。

兩人正忙著和泥，院外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蕭逸塵透過柴門的縫隙望去，只見一個穿著青色長衫的中年男子騎在馬上，正盯著田地里的灌溉系統，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那是王員外的管家趙鐵柱?！敝懿恢螘r站在他們身后，低聲說道，“王員外和咱們農莊隔著一條河，往年咱們沒水的時候，他沒少趁機壓價買地?！?/p>

蕭逸塵心中一緊，想起賬本上那五十兩的債務——看來這個王員外，早晚是個麻煩。他故意提高聲音，對李詩瑤說：“娘子，等咱們把灶臺修好，明天就用新灶臺做飯，讓佃農們都嘗嘗你的手藝。對了，咱們還可以用剩下的石灰，把院墻也刷一刷，省得有人老是往里面偷瞄?！?/p>

李詩瑤立刻會意，接口道：“就是，有些人啊，自己沒本事，就喜歡盯著別人家的田地。咱們興平莊，以后只會越來越好，讓那些等著看笑話的人，瞪破他們的眼珠子?！?/p>

趙鐵柱在馬上聽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勒轉馬頭，揚塵而去。蕭逸塵望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第一章里那個斷柄的木犁——原主的死，或許和這王員外脫不了干系。但此刻，他更擔心的是灶臺上的裂縫：要是今晚不修好，明天早上可就沒熱飯吃了。

夜色漸深，灶膛里的火重新旺了起來。蕭逸塵看著自己砌的灶臺，雖然歪歪扭扭，卻好歹不再漏水。李詩瑤盛了兩碗熱粥，遞給他一碗：“嘗嘗，用新灶臺煮的粥，是不是特別香？”

蕭逸塵喝了一口，粥里還帶著一絲石灰味，卻笑著說：“香，比咱們結婚時在出租屋里煮的粥還香。”他看著李詩瑤被火光映紅的臉，忽然覺得，所有的疲憊都值得——只要能和她一起，在這陌生的時代，一點點搭建屬于他們的家。

窗外，傳來貓頭鷹的叫聲。蕭逸塵忽然想起白天趙鐵柱的眼神，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王員外不會輕易放過他們，五十兩的債務，就像懸在頭頂的一把刀，隨時可能落下。但此刻，他更愿意相信，只要他們夫妻同心，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睡吧，明天還要去看看田里的水夠不夠?！崩钤姮幨帐昂猛肟?，忽然指著蕭逸塵的臉笑出聲來，“你臉上都是石灰，像個小花貓。”

蕭逸塵趁機湊過去：“那娘子幫我擦擦？”卻被李詩瑤笑著推開：“自己擦，別忘了，你今天說的《流體力學概論》，我明天可要檢查的。”

夜深人靜，農莊里的佃農們早已入睡。蕭逸塵躺在修補好的床上，聽著妻子均勻的呼吸聲，忽然想起白天引水時，佃農們眼中的信任。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他們肩上的擔子，不僅是要讓自己活下去，還要讓跟著他們的佃農們，也能過上好日子。

遠處，傳來一聲狼嚎，卻很快被夜風吹散。蕭逸塵望著窗外的星空，忽然覺得，這漫天的繁星，和現代的夜空并無不同。而身邊的人，更是和從前一樣，溫暖而堅定。

就在這修補好的灶臺旁，在重新濕潤的田地里，在對未來的期待與不安中，悄然繼續。而那根橫跨涇水河的竹管，正源源不斷地將河水引向興平莊的田地，就像一股新生的力量，正注入這個瀕臨破敗的農莊，等待著在這大唐的土地上，綻放出不一樣的光彩。

更新時間：2025-04-29 19:29: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