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回宮后,果然落下雨來,淅淅瀝瀝拍打在窗欞上,安陵容吩咐寶鵑撐開窗戶,坐在軟榻上,看著雨砸在茉莉花上,只打的花垂到地上,破碎的花瓣落了一地。
寶鵑端來一盞茶:“小主,吃些蓮子銀耳羹吧,去一去火氣?!?/p>
安陵容接過來,慢悠悠道:“倒是沒有急到那個地步。寶鵑待會雨停了,把茉莉花都挪進屋里來吧,看著怪可憐的。“
寶鵑:“是,小主。小主如今我們該怎么辦呢?皇上若是遷怒于你可怎么好?”
安陵容從容道:“不妨事,這次證據齊全,麗嬪保不住,只是現在西北戰事吃緊,皇上要用著年家,那就不會牽扯到華妃身上去。這次皇上怕也是覺察到,眉姐姐早就知曉自己沒身孕,所以生氣?!?/p>
安陵容呷了一口茶:“原也該生氣,后宮子嗣凋零,若是眉姐姐真的有孕,也是一件喜事。是眉姐姐癡了,皇上又怎么會明目張膽的偏她,信她呢?”
外面的雨勢越發的緊了,安陵容皺皺眉頭:“這雨越來越大了,這些日子怕是會受些苦,寶鵑你去告訴下面的人,對待惠貴人宮里的人依舊要客客氣氣的。內務府若是有少給大家的,我給貼補上?!?/p>
寶鵑道:“小主待大家這么好,這些大家伙都不在意的?!?/p>
果然,因著西北的戰事,華妃在宮里的恩寵一天勝過一天,哪怕這件事中的麗嬪曹常在一向與她親近,也沒有讓皇上疑心于她,相比之下安陵容,莞貴人因著惠貴人的事情,冷寂了下來。
三五日間,聽聞溫儀公主夜里總是哭鬧不止,有時還會吐奶,曹常在也迅速的消瘦下來,皇上見她憐子之心,將厭惡之心稍稍擱置,也常去她宮里看看溫儀公主。
安陵容聽聞此事不免冷笑,思索著這事是華妃的手筆還是曹常在自己手筆呢?是華妃想要趁機踩死了她們,還是曹常在借機復寵?
無論怎樣,既是知道了,便不能讓這件事跟自己扯上關聯。只是眼下有件比這更棘手的事情,這個時間怕是自己的父親要出事。
提起自己的父親,安陵容嘆了口氣,雖說他不成器,可到底是自己的父親,何況母親還要依靠他。
安陵容思索許久,喚寶鵑前來吩咐她:“你去養心殿找小廈子,就說最近看皇上最近內心郁結,特奉了茉莉花茶,有理氣止痛,舒緩郁結的作用,也不必說是我給的?!?/p>
寶鵑奇道:“怎地小主不表明呢?”
安陵容笑道:“自有我的道理,你去便是?!?/p>
轉眼瞥見窗臺下的茉莉花還是前些日子皇上賞下的,因著大雨只有零星兩點花苞,大部分都已頹敗。
安陵容吩咐道:“將這幾盆花挪到廊下來,將那些枯枝敗葉盡數剪去,別留著惹人傷心?!?/p>
果然,晚間,皇上宣安陵容侍寢,待皇上來時已是深夜,安陵容著淡綠色宮裝,并無其他配飾,只袖口裙邊繡著品紅色的夾竹桃花,襯得她皮膚細潤如玉,纖纖玉手,正在剝著蓮蓬,看著皇上來了,眼眸慧黠一亮:“四郎來了?!?/p>
皇上站在燈下,有些許的疲憊:“容兒,朕累了。”
安陵容忙上前,為皇上寬衣,又親自捧了一盞蜜浮酥奈花來,嫣然到:“四郎請用,臣妾親自做的,用了些牛乳蜂蜜兼著有茉莉花的清香,四郎用了正好消乏安睡?!?/p>
皇上半倚在軟榻之上,微微抬眼:“你用心了?!?/p>
安陵容盈盈一笑,凈了手上前為皇上按起額頭,手上有淡淡的蓮葉的味道,皇上閉著眼睛:“蓮蓬最傷指甲,你怎地親自剝呢?”
安陵容淡淡:“近日雖不見四郎,但也聽得前朝事忙,臣妾想著剝點蓮子,為皇上煲一碗百合蓮子羹,希望可以為四郎分憂?!?/p>
皇上沉吟:“你如何知曉前朝之事?”
安陵容躊躇道:“后宮眾人議論紛紛,只說是前朝有戰事,臣妾想著戰事既起,雖是四郎用兵入神不足憂心,但肯定會熬夜批折子,只怕是傷身?!?/p>
皇上睜眼笑道:“ 哦?用兵入神?不準妄議朝政?!?/p>
安陵容嫣然一笑:“臣妾只是說了事實,可沒有妄議朝政。只是四郎即便朝政再重要,也重要不過你的身子。臣妾瞧著四郎廢寢忘食,實在焦心?!?/p>
皇上握著她的手:“朕以為你會為沈氏求情,卻沒想到你在擔憂朕的身體?!?/p>
安陵容低頭玩著皇上的指尖:“眉姐姐的事,四郎既有定論,臣妾自不好說什么,只是日久見人心,臣妾多嘴一句,眉姐姐對皇上當真是情深意重的?!?/p>
皇上愣了一瞬:“哦?那你呢?待朕如何?”
安陵容聽聞此言,將手從皇上手中抽出,故作生氣道:“哼,四郎還敢問這話?四郎你多久沒來見臣妾了?臣妾將四郎放心尖尖上,皇上將臣妾放哪呢?”
皇上笑道:“屬你多心,多心又小氣?!?/p>
安陵容卻撲入懷中:“臣妾哪有心思去想旁的,四郎不來,心里就空落落的,今日剪花竟將好好的茉莉剪得光禿禿的,花匠給栽在院里也不知明年還能不能開花了?!?/p>
皇上大笑:“怪道院子里那塊光禿禿的,朕還以為是內務府怠慢了呢?!?/p>
安陵容又紅著臉:“四郎快小些聲,別讓其他人知曉,明兒她們又要笑話臣妾了?!?/p>
皇上輕撫上安陵容的背:“誰敢笑話你?”
安陵容輕聲:“四郎還說嘴呢,原也是有人笑話臣妾出身低,若是這話再傳出去,更要笑話臣妾了?!?/p>
皇上慍道:“居然有人這樣說你,你也不生氣?”
安陵容柔道:“她們又沒有說錯,為何要氣?”
皇上嘆了口氣:“最近西南戰事,不如讓你父親跟著押運糧草,這差事不難辦,做的好了,朕再嘉獎于他?!?/p>
安陵容聽聞此言忙起身跪下:“皇上既說這話,臣妾有一言也不得不說了,不是不為皇上盡心,實在是臣妾的父親難當此大任?!?/p>
皇上微微抬頭:“這是怎么說?”
安陵容懇切,眼睛里有著一絲水汽心里盤算著如何能讓父親遠離朝堂:“臣妾父親膽小謹慎,官也是母親賣繡品給他捐的,說句不好聽的,父親沒有多大的才能,當個縣丞就已很好了,臣妾也并不期望他能做多大的官。押運糧草一事事關重大,皇上三思?!?/p>
皇上抬抬手詫異的很,容兒她竟不為自己的家族求官,字字句句里都是擔憂,怕自己的母族為自己惹事,對比年家的跋扈,皇上心里別提多熨帖了聲音里也多了一點溫和:“你原也太多慮了,既你如此懇切,朕便讓他只跟著,但不管事。等到事情了結,朕給他一個虛銜養老。如此可好?”
安陵容枕在皇上臂彎里:“四郎,臣妾家中無人可為皇上出力,臣妾實在慚愧。這樣做難免有人議論皇上偏心,還是算了?!?/p>
皇上笑道:“這事你不說我不說,誰又知曉,再說就是知曉又怎樣,又有何懼?”
安陵容不禁動容:“四郎!”
皇上連聲嘆息摟緊她在懷里:“容兒,這后宮中多少人爭著搶著,都是為了功名利祿,只有你,只有你不一樣。你若是覺得家族無人出力,倒也不難,你若為朕生下皇子便是大功一件?!?/p>
安陵容羞的滿臉緋紅:“四郎,你....”
皇上見安陵容如此小兒態,對她的憐惜更上一層:“既有人說你出身低微,朕便晉你為貴人,看誰還敢再多嘴?!?/p>
安陵容愣愣:“皇上,前些日子您已賞賜封號,如今我未有子嗣便晉封怕是不合禮制?!?/p>
皇上對安陵容這種小心翼翼的樣子沒有絲毫的抵抗力,他貼心的把安陵容的碎發別至耳后:“朕是擺明了偏愛于你,看誰敢多話。等你有了皇嗣,朕便封你為嬪,許你單住一宮。”
紫禁城里沒有秘密。次日清晨,各宮均已知曉此事。
妃嬪在皇后宮里請安時,看向安陵容的眼神便多了幾分探究與嫉恨,華妃臉上的笑容都有些陰惻惻:“榮貴人好福氣,也不知你有什么手段,引得皇上為你神魂顛倒?!?/p>
安陵容不卑不亢:“讓娘娘笑話了,臣妾蒲柳之姿皇上不過是憐惜臣妾而已,若說宮里的榮寵誰又能比的上娘娘您呢?”
華妃將手中的茶盞放下:“幾日不見,便如此伶牙俐齒?!?/p>
皇后娘娘撫摸著玉如意,悠然開口:“不過是閑話幾句,華妃你怎地還動了氣呢?明日便是溫儀公主的周歲生辰,華妃你準備的如何了?”
華妃看了看安陵容,又看向皇后:“皇上既把這件事交給我,我自是會辦的妥妥貼貼,皇后娘娘您就好生將養著,也別辜負了皇上的貼心吶。”
言語之間俱是挑釁,皇后卻不氣憤:“如此甚好,皇上喜愛溫儀公主,你自是要好生操辦。來日你若也生下皇嗣,操辦起來自會更加的得心用手。”
華妃因入宮多年仍無子嗣,所以平日最恨別人提起子嗣一事,不免動氣。施施然起身:“本宮還有許多事情未料理,就不陪皇后娘娘閑話了,臣妾告退。”
說話間便離去,曹常在見華妃動氣,不免擔心,忙也起身告退跟了出去。
眾人閑話片刻后也慢慢散去。
華妃回到宮中,便將手中的茶盞摔個粉碎:“小賤人,不知在皇上面前進了什么迷魂湯,引得皇上一再晉封于她!”
曹常在一旁陪笑:“娘娘不必動氣,不過是一個小小貴人而已。況且她家世低微,不足為懼?!?/p>
華妃扯過頌枝手中的扇子:“哦?家世低微?小小貴人?你不也是家世低微,還生了溫儀公主,怎得你位份還在她之下?”
曹常在臉上的笑變得有些勉強,華妃卻用扇子拍了拍手:“你要清楚,是本宮扶持你庇佑你生下溫儀,你在宮中才算站穩腳跟?!?/p>
曹常在的臉色愈加難看:“嬪妾知道,也感念娘娘恩德?!?/p>
華妃卻不理會:“你休要和我說這些話,惠貴人,莞貴人,現下她也成了榮貴人。前幾日照你的意思,沒有除掉惠貴人,反而害了你自己,連帶著皇上對我也起了疑心?!?/p>
華妃越說越怒,將團扇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扇面發出嗤地響聲,華妃似是回神摸著戳壞地扇面幽幽道:“若是你不中用,本宮不介意收溫儀為義女,養在本宮膝下,省得跟著你也沒有出頭之日?!?/p>
曹常在漲紅了臉色連連叩首:“娘娘,嬪妾一定竭力為娘娘分憂,請娘娘不要生氣。”
華妃將扇子擲在曹常在的眼前:“皇上如此喜愛溫儀,若是你不中用,本宮便用溫儀博一博,下去吧,別在這里礙眼?!?/p>
曹常在頹敗地坐著,破損的扇面看著觸目驚心,她的眼神閃過一絲狠毒,溫儀若是落得華妃手中能有幾分好,她一向跋扈慣了,又不是自己親生。到時候還不知要受她多少磋磨。
踉蹌地起身,誰也沒有看到她緊握地手,指甲已將手掌掐出紅痕,她心內已有一個計劃,若是可以自己可以能進一步,可若是不行,曹常在打了個寒顫,若是不行也得為溫儀找好退路。
可憐她的溫儀,生她的時候難產,宮里的太醫被皇后把持著她也不敢用,是華妃看她可憐,庇護她,為她尋了江太醫,溫儀才得以平安生下,雖是九死一生生下溫儀,但也傷了身子,再也不能生育了。
自此皇后便也撂開了手,華妃這恩情她銘記于心,只是后來,宮里的妃嬪越來越多,得皇上寵愛得女人一茬接著一茬,華妃的脾氣也越來越暴躁,容不得皇上多看別人一眼。她在華妃手下的日子也越來越難過,若是可以選,她又何嘗想過這樣的日子,殫精竭慮地為她籌謀,雙手沾滿鮮血。可是她沒得選,她只有爬的夠高才能夠在來日為溫儀選個好額駙。
想到這里,她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得想想再想想,思慮再思慮。
如何能一擊即中呢?是了,看著鐵桶一般得三個人,有個人可以幫她一把。
更新時間:2025-04-17 15:23: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