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個人在家啊?”舅姑問。
“你爸去祠堂了……我們那邊還要處理點事兒。”舅舅說。
我沒接話,舅姑卻自顧自嘆了一句:“你媽是個好人,就是太倔。”
我盯著她看,沒說話。
舅姑看了一眼四周,估計是覺得我家黑漆漆的不開燈,瘆得慌,搓了搓手臂把手里的糕點放下,拉著舅舅就走了。
那天回家,我把紙條藏在家里,壓在發黃的體檢單下面。我媽的名字還在上頭,后面那一欄寫著“心肺功能良好”。
我起身去翻了她那個鎖著的小柜子。
從我懂事起,她就說那個抽屜壞了,打不開。但每次她給我拿學費,都會用一把小鑰匙從廚房的布套里拿出來。
我去廚房,翻了第三個抽屜。
鑰匙還在,藏在白砂糖后頭一個空罐子里。
插進去的時候有點卡,我轉了兩下,“咔噠”一聲,鎖彈開了。
里面是她的一些舊東西:老手機、收據、還有用碎步緊緊纏著的學費。里面有張照片——我五歲時的照片,我媽用剩下的碎花布新給我縫制的裙子,王嬸家新買了相機,順便給我拍了張照。
我五歲那年,曾失蹤過三天?;貋頃r衣服骯臟,渾身濕透,滿身都是井水的味道。
我不記得那三天發生了什么,只記得我媽抱著我哭得撕心裂肺,嘴里一直念著“謝天謝地”。
后來有個舅婆喝醉了,跟我說漏嘴,說我那年其實是“被送走了”。說村里那年大旱,地里都絕收了,誰都怕出事,怕“祖宗發怒”,村長就牽頭提了個主意。
——拿我,去頂那場災。
可最后儀式被停了,說我是“命硬的孩子”,動不了。
也有人說,是我媽跪了三天三夜,才驚動了祖宗把我找回來。
她從沒告訴過我。
她只說:“小滿得好好念書,早點走出村子。”
然后,我媽就攢錢送我去鎮上讀寄宿學校。
我把抽屜里所有和我媽有關的紙全翻了出來,舊的病歷、她寫過的購物清單、還有幾封她沒寄出的信。
她的字一向娟秀,可我在一張信紙背后看到一行筆跡極差的潦草字跡:
“鑰匙拿好?!?/p>
那行字像是抄寫一樣重復了三遍,最后一行戛然而止,墨跡深得像是筆尖按斷了。
更新時間:2025-04-16 14:55: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