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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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人,我看此事毋須再議,就按老夫說的辦吧!”嚴嵩擺了擺手不耐煩地對徐階說道。

這是今天第三次被嚴嵩駁回的票擬,“進了內閣,卻成了一個大事小情都與我無關的閑人,這內閣之中果然沒有我的立足之地嗎?”徐階心中暗想,一個籌謀已久的計劃浮上心頭。

酉時方過,嚴府已是高朋滿座?!爸T位大人,今日老夫備此薄酒,就是想和諸位敘一敘同鄉之誼,你們之中,有的是共事多年的老朋友,有的則是剛剛入朝為官的新面孔,朋友不在新舊,只要祖籍是江西,那就是我嚴某的親人,將來官場上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兒,只要尋上門來,老夫是能辦即辦,不說包你們官運亨通,平步青云吧,最起碼讓你們平安無事,舒舒服服地當個太平官?!眹泪远似鹁票盀榱舜竺鹘缴琊?,為了圣上福壽康寧,為了我與在座諸位的同鄉情誼,讓我們同飲此杯?!?/p>

這是一年一度的同鄉會,因為嚴嵩極其重視鄉情,所以每年都會在嚴府設家宴,招待同鄉還有一些心腹。一是為了穩固朋黨內部的關系,免得各自為政導致禍起蕭墻;二來是給那些剛剛入京的江西官員提供一個拜碼頭,找廟門的機會,進一步擴充勢力。

“首輔大人不愧為我江西人的楷模。”

“不,應該是天下官員的典范!”

“什么伊尹管仲,什么房杜姚宋,什么呂尚姬旦,在我們嚴老大人面前,都如微末之光,黯然失色,閣老實為古來第一賢相?!?/p>

“自閣老入主內閣以來,一掃前任痼疾頑癥,積弊沉疴,上安圣心,下治不法,群臣俯首帖耳,百官唯命是從,少有叛逆之人一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固有狂悖之徒也似螢火之光,豈能與皓月爭輝。挽狂瀾之即倒,扶大廈之將傾,閣老之能,甚于諸葛;閣老之德,高于堯舜;閣老之識,強過孔孟,真乃天地間亙古未有之大材大德大能之人!”

眾人這一番沒羞沒臊的夸贊,讓嚴嵩非常受用,“諸位大人過獎了。沒有諸位的鼎力相助,老夫就是再有一番雄心,也不好成就?。 ?/p>

“老大人何必太謙,閣老是我們大家的主心骨,領路人,沒有閣老,我們這一群人就像無本之末,無根之水,豈能在這官場上立足?!弊谙率椎亩Y部員外郎項治元一邊恭維道,一邊走到嚴嵩面前耳語道,“下官不才,已將1300兩黃金交給管家大人,請閣老笑納。”

“嗯,無妨無妨,你前日所言想要在吏部謀個差事,現已辦妥,明早去吏部報到吧!委屈你任個吏部主事,如何???”

“多謝閣老,屬下定當鞍前馬后,執鞭墜鐙,誓死追隨大人。”項治元拜謝道。

項治元一開這個頭,在座的眾位官員就像蒼蠅逐臭,鬣狗奪食般,開始挨個向嚴嵩表達心意。或一二百兩,或數百上千兩,有的附庸風雅帶來了古玩字畫,有的投其所好獻上年方二八的佳麗美人,甚至還有人奉上了從宮中夾帶出來的御用之物,真的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琳瑯滿目,林林總總。

“誒……,諸位大人這是做甚么,老夫可是有言在先,只要拜在我的門下,老夫定會多方回護,沒有必要搞這些送禮獻寶的俗套,看看,把我這好端端的一所清凈宅子,搞得銅臭十足,烏煙瘴氣,這酒還怎么喝得下去?以后可不許這樣了!”嚴嵩假裝慍怒道。

“閣老教訓的是,屬下等攪了大人的清凈,罪該萬死?!北娢还賳T站起身異口同聲賠罪道。

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之間,在場的大多數人在酒精的作用下,面紅耳熱逐漸萌生了醉意,宴會也達到了高潮。

“稟老爺,徐階徐大人在門外求見。”管家急匆匆地走到嚴嵩身邊耳語道。

“這么晚了,徐階來見我,不知道有什么事,真是掃了咱們的雅興。叫他進來。”嚴嵩對管家吩咐道。

“既然老大人和徐階有要事相商,我等還是去偏廳暫避為好。”刑部左侍郎說道。

“不用,大家安坐,繼續飲酒,不要掃了酒興。”

管家引著徐階,拐過影壁,穿過前庭花園,來到正廳。

“下官徐階,拜見首輔嚴大人?!毙祀A拱手參拜,作勢跪了下去。在座的十數名官員紛紛側目,但并未有一人起身敘禮。

“徐大人不必多禮,老夫正和幾位同鄉敘舊,有什么公務,待到明日坐班時再作商議,況且今日那幾件事,老夫不是已經拍板定讞了嗎?你還有何話說?”嚴嵩略顯煩躁,想著早早下逐客令,免得打攪自己和這幾位同鄉飲酒作樂。

“回稟首輔大人,下官此次造訪,非為公事,只是有一件私事想向大人當面陳說,不想,攪擾了閣老和諸位大人的同鄉聚會,還望大人海涵。”徐階跪在地上回復道。

“噢?徐大人前番因退敵有功,受到了圣上的垂愛,特地批準你進入內閣,現在也是朝廷重臣,平日里除卻公務往來,私下里并無半點交情,今天徐大人突然光臨寒舍,老夫還真是受寵若驚。說吧,有什么事?老夫愿聞其詳?!眹泪詫@個剛入內閣,卻數次得到皇帝褒獎的內閣大臣心存芥蒂,同樣也對這位官場老手有一絲防備之心。

“回稟首輔大人,不才徐某在京師郊外薄有田產,前日,蒙古韃子貿然犯邊,直抵京師,燒殺淫掠,惡行昭然,朝廷各官員深受其害。雖然承蒙嚴老大人運籌帷幄,驅散狼煙,然敵酋犯我大明之心不死,如若北虜卷土重來,在座諸位連同下官將會再次蒙受損失,一旦攻破九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下官一家老小或許會遭受無妄之災。因而,為避戰禍,下官不能不未雨綢繆,斗膽將一家老小并我的戶籍遷往江西,在江西南昌營造一所去處,一有戰事,老夫也可先將闔家老少送回江西,令妻兒免遭殺身之禍,還望首輔大人明察。”徐階聲情并茂的一番陳述,讓嚴嵩大為震驚。

“徐階是松江府人,后進京為官又把戶籍遷到北京,都說人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做官的,尤其是做高官的,是絕少會不顧祖宗禮法變更自己戶籍的。雖然以躲避戰禍為由將戶籍遷往江西也算說得過去,但是江南富庶安定的地方甚多,為何單單選擇老夫的家鄉江西,莫不是這徐階開竅了,想通了,愿意投入老夫的麾下,若果真如此,內閣三位輔臣我江西同僚獨有其二,屆時呼風喚雨,整飭百官,豈不是更為方便。”嚴嵩心里暗想,“徐公快快請起,你們這些人啊,怎么能眼睜睜看著徐大人跪坐在地,簡直是成何體統!”嚴嵩一面訓斥著眾官員,一面笑臉相迎親自將徐階扶起,拉著雙手緊挨著嚴嵩的上席落座。

“老夫冒昧請徐大人參加我們的同鄉聚會,與我們共敘家常,把酒言歡,諸位大人意下如何啊?”嚴嵩環視著在場的官員,假意問道。

“下官等久仰徐閣老的大名,想要結交拜會,豈料閣老公務繁忙,一直未曾如愿。今日幸得首輔大人設此家宴,我等才有幸和徐大人歡聚一堂。適才聽聞徐大人已將戶籍遷往江西,那我們豈不是成了老鄉,將來還望兩位閣老顧念同鄉之誼,多多提攜,下官敬閣老一杯?!?/p>

聽到刑部左侍郎的一番見風使舵的陳詞,在座的眾位官員站起身來,端起酒杯,“請閣老飲了杯中之酒?!?/p>

“這,這,不才可不擅飲酒啊?!毙祀A看這陣勢,表面上是敬自己酒,實則是喝了這杯酒就算是嚴黨的一員,以后少不了為虎作倀,沆瀣一氣,做一些有悖朝廷法度的事,真是心有不甘。徐階遲疑著,推脫著,酒杯端起又放下,遲遲下不了決心。

“喝了吧徐公,不要拂了大家的美意,區區一杯酒,不礙事的。”嚴嵩笑著勸解著。

“好,徐公果然爽快,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不,兩位閣老就是我們的主心骨,領頭雁,下官再敬徐公一杯?!毙滩孔笫汤刹⒈姽賳T又一次舉起了酒杯。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幾輪酒下來,徐階卻愈發清醒。表明心跡,加入嚴黨,意味著投靠奸相,明日這個消息就會傳遍朝野,自己的一世清名也將毀于一旦??墒菄傈h勢大,若不如此,嚴某三天兩頭下絆子、使圈套、進讒言,自己的小命定是朝不保夕。算了,自己此番前來的目的,不就是要依附于嚴閣老嗎?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開弓沒有回頭箭,走一步看一步罷。

“少爺回來了?”嚴府管家看到剛進府門渾身酒氣的嚴世蕃,趕忙問道。

“啊,我爹呢?”嚴世蕃攬了攬懷中的煙花女子。

“老爺正在大廳與眾位大人喝酒敘話,少爺是不是到偏廳稍適休息,待到眾官員散去再與老爺相見不遲。”管家小心翼翼地說道。

“去去去,多事的奴才!”嚴世蕃推開擋在前面的管家,在女子的攙扶下,踉踉蹌蹌地向正廳走去。

嚴嵩對這場宴會是相當滿意,他沒有料到這個平日里看著遺世獨立,清高非常的徐階,會拜在自己的門下。正當宴會即將結束的時候,嚴世蕃扶著正廳的朱漆大門進來了。

“爹,孩兒有一事相求,請父親大人做主。”嚴世蕃在席間眾位官員或驚奇,或鄙夷的目光中,吆五喝六地向嚴嵩問道。

嚴嵩雖然對這個兒子相當溺愛,也知道他是個什么德性,但當著這么多官員的面,自己的老臉真不知道往哪兒擱。況且,嚴世蕃還牽著一名楊柳細腰,面容妖嬈的女子。

“放肆!成何體統?不要妨礙老夫和眾位大人敘話,快快退去!”嚴嵩臉上青一塊紅一塊,怒斥道。

“爹,孩兒想納了這個小娘子做妾,請您應允?!眹朗擂患辈辉辏毖缘?。

“你這個逆子,想你早已娶妻生子,這些年納的妾少說也有七八個,老夫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驕縱你,你就不能把心思用到修身養性,為主分憂這樣的正地方嗎!還有,你看你找的凈是些什么貨色,似這等娼優女子,是絕不能進得我嚴府大門的。”嚴嵩越說越氣,“來呀,將這等寡廉鮮恥之徒連同這煙花歌女叉將出去?!?/p>

嚴嵩發話了,可是家里的仆人們沒有一個敢真的動手,他們知道嚴老爺只是在盛怒之下,當著外人的面做做樣子,況且少爺也不是一個好惹的主,類似的情況他們遇到過很多次。

出乎意料的是,嚴世蕃非但沒有告退,反而一把將女子攬入懷中,梗著脖子叫道,“我怎么不修身養性了?前日我還陪著皇帝老子齋醮呢,皇上夸我雄姿偉岸,活脫脫像一名老道。還有,我怎么不為主分憂了?每次皇帝詔你入宮,但凡有政事需要裁決,你不都是讓孩兒代為票擬,我勞心費力的,怎么連納個妾都不讓,你還納妾呢!”

嚴嵩憤然將手中酒杯摔在了地上,氣的瑟瑟發抖說不出話來。納妾本是小事兒,可是你嚴世蕃居然當著眾人的面,將蓄養娼優的家丑暴露的一覽無余。這也就算了,還把讓你參知政務的事兒也抖落出來,這不明顯是說老夫年邁體衰,老眼昏花,不能勝任內閣首輔之職嗎?雖然在座的都是自己的心腹,但人多口雜,免不了個別人會將今晚的事情傳揚出去,到那時,我何以自處,何以以威權懾服眾人!

看著兩人僵持著,爭執的越發激烈,在座眾人如坐針氈,低著頭愣在那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為了讓嚴家父子下得了臺,也為讓大家不至于那么尷尬,作為嚴世蕃頂頭上司,同時也是嚴嵩”義子“的工部尚書李文華,做起了和事佬,“父親大人,世蕃賢弟,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我們可以心平氣和的去商量嘛,何必大動肝火,非要爭個孰是孰非呢。再者說,正如老父親所言,似這等殘花敗柳,庸脂俗粉,怎么配得上你這個堂堂的工部侍郎呢?你且放寬心,待來日為兄親自給你介紹一名國色天香的佳人,保證是風姿綽約,韻味無窮,哈哈哈……”

“我們父子說話,哪輪的上你來指手畫腳!”嚴世蕃打斷了李文華的笑聲,“遠水解不了近渴,讓你去找尋,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噢,對了,我聽說你的閨女尚未出閣,生的那叫一個靈巧,在下仰慕李家小姐已久,可否將小姐許配給我,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于她?!闭f著,嚴世蕃走到李文華身邊,眼睛直勾勾的,滿含欲望的盯著他,仿佛此時坐在座位上的就是李家小姐本人。

“這個嘛,”李文華此刻極其懊悔自己剛才怎么就那么急于表現自己,將自己的掌上明珠嫁予嚴世蕃這個放蕩之人做妾,豈不是讓人恥笑,況且也委屈了自己的女兒?!盎毓樱佑兴恢?,小女從生下來就有氣喘之癥,后經郎中醫治,漸有好轉,不料昨日病情復發,復又診治,大夫說得了癆病,恐時日不多,怕辱沒了公子。”話說完,李文華已驚出一身冷汗。

“是嗎?”

“千真萬確!”

“也罷,既有傳染之疾,那在下就無福消受了。”嚴世蕃心里感覺非常掃興,轉身看向旁邊的吏部侍郎左恒,“左大人,如果沒記錯的話,你不是還有個小女兒待字閨中,怎么樣,成全小侄這一樁美事如何?”

“實在不巧,公子若是早說幾日,老夫就推了遼王殿下這門親事,現在婚書已經訂下,老朽是追悔莫及啊?!闭f著,左恒還舉起袖子,假意擦了擦眼角,遺憾非常。

“哼!遼王?等著我扣下他今年的王俸,看他拿什么娶親!”嚴世蕃氣急敗壞的說。

一個接著一個,十幾位大人挨個問了一遍,不是女兒患上了不治之癥,就是已經征召入宮陪侍皇帝,后面的幾位實在是找不到什么借口,只能厚著臉皮推說自己的女兒已不是完璧之身,反正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自己的女兒落入火坑。

嚴世蕃頓感無趣,剛要轉身離去,突然發現坐在嚴嵩旁邊的徐階,其人不動聲色,泰然自若。

“呦,這不是內閣徐大人么?真是稀客啊。怎么著?有沒有打算和我嚴府攀上親戚啊?”嚴世蕃嬉皮笑臉調侃的問道。

“住口!在內閣大臣面前還敢狂言造次,看老夫不教訓你這個不肖逆子!”說著,嚴嵩抬起手,作勢就要朝著嚴世蕃的臉上打去。

“首輔大人息怒,舍下只有三子,并未得一女,還望公子見諒。”徐階趕忙攔住嚴嵩,開口說道。

“算我沒說!”嚴世蕃轉身將要離開,未及走遠,忽然對徐階說的另一番話產生了興趣。

“不過,犬子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出嫁已久,小女兒已過及笄之年,尚未婚配,嫁與公子未嘗不是一件美事?!毙祀A開口說道。

“不妥,不妥,徐公之意老夫心領了,然而令孫給愚男作妾,卻萬萬使不得。”嚴嵩雖陰險狡詐,但畢竟也是儒生出身,起碼的廉恥還是有的。

“怎么使不得,這幾日我就到徐府提親,徐家小姐我是要定了?!?/p>

“事不宜遲,下官就回去連夜準備了,待看過黃歷合過生辰,盡快把婚事辦了吧?!毙祀A面色坦然。

“既如此,那老夫就按徐公的意思去辦,只是委屈了令孫女了,你說,有這么個混賬兒子,真是叫人難堪?!眹泪燥@然有些不好意思,這也是這個有名的奸相,第一次在徐階面前流露真情。

雙方既是老鄉,現在又結為親家,兩個人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更新時間:2025-04-14 15: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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