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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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翰林院學習三年,期滿畢業,因為是二甲進士及第,張居正照例點了翰林,被任命為正七品翰林院編修。與此同時,由于夏言被殺,首輔出現空缺,嚴嵩繼任內閣首輔。徐階因擅作青詞,受到嘉靖皇帝的青睞,在三年后的嘉靖三十一年,順利入閣,位列嚴嵩,李本之后。

楚人無罪,懷璧其罪。入閣之后,徐階更是謹小慎微,因為之前,嚴嵩因嫉妒而心生嫌隙,多次給時任禮部尚書的徐階下套,離間他們的君臣關系。

嘉靖二十九年農歷正月的一天,皇帝破例叫了大起。正月時分,春寒料峭的北京城依然是一片肅殺清冷。半夜里天上響了幾聲悶雷,絲絲細雨裹夾著冰凌砸在地上,升騰起濃濃的白霧,街道上沒有一個行人,只有若隱若現的狗叫聲和雞啼聲。

五更鼓敲過之后,原本沉默冷寂的京城忽然喧囂起來,馬蹄聲,和道聲,暖轎吱呦作響的聲音,一下子打破了剛才的寂靜。各色官轎像蟻群般從京城各處街衢,一乘接著一乘匯聚到主干道上,前日接到通報的京官們知道,今天早朝肯定會有大事發生,不然依著皇帝的做派,是決計不會突然召集朝會的,尤其是這天這么早,還這么冷。

大內刻漏房報了寅時正牌,午門內東南角的內閣衙門,兩扇厚重的朱漆大門被緩緩推開。內閣首輔嚴嵩與次輔李本從門里走了出來。此時晨曦微萌凍雨稍歇,威嚴而又悠長的鐘鼓聲在紅墻碧瓦間跌宕回響,皇極殿內外成千上萬條金龍紋飾,在淡淡的微光下泛起點點光影,更顯皇家氣派。參加朝會的文武百官在鴻臚寺卿的帶領下,早已來到殿外序班站好,時辰一到,進入殿中,分文武立于左右。

不多時,內監手持拂塵邁著小碎步走到御座之下,“皇上駕到……”。

一班大臣趕忙下跪,同時口中山呼萬歲。

已經四十五歲的嘉靖皇帝,打著哈欠,揉著眼睛,在內侍的攙扶下緩緩落座御座之上,環視眾臣,“眾卿平身?!?/p>

“事態緊急,兵部,何在?速將當前軍情報來!”皇帝道。

“臣在?!痹缬斜可袝倘f達,執玉圭出班奏曰,“前日,蒙古俺答部落興兵來犯,我薊州守將一觸即潰,開城叛降,敵軍勢如破竹,繼而突破北古口,直驅北京城下。我天朝將士雖浴血奮戰,數次擊潰敵軍前鋒,軍心大振,奈何兵少將寡,不能攖其鋒銳,京師九門危在旦夕。”

“兵少將寡?朕的五軍營,三千營,神機營,皆是拱衛京畿之勁旅,其兵不下數十萬之眾,區區十萬敵軍,奈之我何?”

“啟稟圣上,東南福建,山東登州屢遭倭患,當地兵力空虛,數月前已稟明圣上,調動部分在京衛所所轄兵士前往戡亂。再者,再者,”翁萬達偷睛看看左班頭排站著的嚴嵩,繼續說道,“兵部在籍京師守軍有二十萬之多,然多半強壯兵丁都被各部官員借去,或看家護院,或充當雜役,其中尤以閣臣為甚。經點驗,現九門守軍合計不過六萬,且大多為老弱病殘,難堪使用?!?/p>

此言一出,滿朝文武眾皆嘩然。一部分站在后排的大臣們開始竊竊私語,“這丁大人是不是搭錯了神經,在這大殿之上,在圣上面前,公然揭我們同僚的短兒也就罷了,居然還敢指摘閣臣的不是,真是佩服他的勇氣?。 ?/p>

“嚴愛卿,公器私用,可有此事?”皇帝將頭轉向嚴嵩,略顯不快。

“回稟陛下,翁大人適才所奏,確有其事。然因近來京師周邊匪盜猖獗,流民日盛,官員們為防妻兒老小受到戕害,無可奈何,只好借些兵丁去家中充當雜役,做些巡守的差事。據微臣所知,多數官員在借兵的時候,也會向兵部支付一定的費用。總而言之,此事雖情有可原,但卻令軍備廢弛,非同小可,臣作為內閣首輔,有失察之罪。微臣也曾借過二三兵士,但深感所作所為不合朝廷法度,遂及時將他們發送回營,請陛下再治臣擅權之罪?!眹泪怨虻乖诘?,重重地向嘉靖皇帝磕著頭。

“一派胡言!”沒等皇帝說話,翁萬達暴跳如雷,“我兵部何時收了眾官員的銀兩?河南、河北、山東等地去年大旱,顆粒無收,有些流民草寇剪徑越貨的勾當,也是千真萬確。但汝言京畿重地,天子腳下,無緣無故會出現大批流民匪盜,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究其原因,只因攀比虛榮之風日漸強盛,今天你借50個兵丁,明天我就要借80個,五品京官借100個,四品、三品就借100個,200個。昨晚,兵部將全城軍士名冊重新查驗,只嚴嵩父子就借了800余名五軍營兵士,還在這朝堂之上大言不慚說只借了數名,有此權相,軍國難安,請圣上治嚴嵩欺君之罪?!?/p>

嚴嵩正要強辯,卻被皇帝打斷,“好了,好了,都起來吧?!?/p>

嘉靖皇帝思考了片刻,說道,“為今之計,別無他法,只有將來京的四萬名武舉生員派駐九門,或可遲滯敵軍攻勢,待到各地勤王之師抵達京師附近,再合力將其一舉殲滅,眾卿以為如何?”

“皇上圣明……”,既然是皇帝開了金口,主動提出的計謀,那必定是萬無一失。滿朝文武屈膝下跪,欽服不已。

眾大臣起身后,嚴嵩出班奏道,“圣上,微臣以為,有此戰禍,皆因蒙古韃子以牛羊換取生活之資之心,十分迫切。但是,我邊民則不愿與蒙古相互交通,掌管邊境交易的禮部,又對此矛盾視而不見,充耳不聞,任由事態擴大。蒙古人無計可施,先是劫掠邊境,鬧得人心惶惶,嘗到甜頭之后更是欲壑難平,大舉侵入我大明腹地,攪得四方不寧,微臣認為造成此次危機的罪魁禍首非禮部莫屬?!?/p>

聽了嚴嵩的一番陳奏之后,還在為剛才兵部尚書翁萬達公開揭露嚴嵩的不法之舉,而感到震驚的徐階,此時猛然警醒,“噢,這廝是盯上我了,把臟水潑到我的身上,讓皇上認為我是戰端的始作俑者,其險惡用心,昭然若揭?!毙祀A心里嘀咕著,雖然暗自咒罵嚴嵩,但他明白,以自己現在的實力,完全沒有與嚴嵩這個當朝宰相相抗衡的可能,甚至稍有不慎,就會步了夏言的后塵。

“禮部,嚴愛卿所言是否屬實?你有何應對之策?。俊被实巯蛐祀A問道。

此刻,面對嚴嵩的突然發難,徐階確實無計可施,不過既然皇帝指名道姓的詢問,他也只能硬著頭皮答復。“啟奏萬歲,微臣以為,圣上適才所說,一者將來京的四萬名武舉生員派駐九門,以補兵力之不足;二者等待各地兵將來京勤王,一舉擊退來犯寇仇,實為上上之計?!毙祀A想了想,接著說道,”正如嚴閣老所言,俺答部落世居苦寒之地,此次興兵無非就是索要一些糧食鐵器,臣以為可派員與蒙古接洽,他們要什么,我們就給什么,我大明幅員遼闊,物富人豐,只要能退去刀兵,可盡力滿足他們的要求。同時,蒙古軍隊孤軍深入,在我軍的層層阻擊之下,已是強弩之末,只要繼續加強戰備,主動出擊,最好是能打下一兩個勝仗,就能以打促談,以打促和,或為可行之策?!?/p>

說完這些話,徐階渾身早已被汗水浸濕。情急之下隨口胡諏的所謂“對策”,鬼知道可不可行,一旦蒙古人不為所動,堅持不和談,不退兵,以致京都淪陷,國土喪失,老夫可就闖下了彌天大罪。徐階此時心里一面痛恨著嚴嵩的歹毒用心,一面急切盼望著皇帝能當機立斷否認自己的計劃,那樣自己就可以全身而退。

“徐大人考慮周全,深得朕意,內閣,兵部,禮部就照準行事吧!”皇帝使勁睜了睜惺忪的睡眼,打著哈欠,“眾位愛卿還有什么建議?”

“全憑圣上決斷?!北娙斯虬?。

朝會散罷,徐階獨自一人若有所思地低頭走著,“徐大人,請留步?!?/p>

徐階回頭,一見是剛在朝堂上參了自己一本的嚴嵩,連忙整理衣袖俯身參拜,“見過首輔大人?!?/p>

“徐大人,足下剛才的一番高論,老夫著實佩服,不愧是榜眼出身?!眹泪陨锨皵v起徐階,繼續說道,“不過,老夫聽說,這蒙古韃子天生兇殘,又極其貪婪,讓他們退兵可絕非易事啊,圣上將這件事交與你辦理,可千萬不能辦砸了,到時候連老夫都保不了你,真為你捏著一把汗?!?/p>

“首輔大人提醒的是,下官定當盡心竭力,絕不負皇上重托和閣老的厚望?!毙祀A恭敬的回答道。

“嗯,去吧?!?/p>

徐階拜別嚴閣老,沿著小路朝禮部衙門走著,心里暗道,嚴嵩雖然奸詐,但剛才的話反倒提醒我必須謹慎行事。一面要防著嚴嵩從中作梗,一面要加速促成和談。事不宜遲,還是快些派人到城外去和蒙古人接洽罷,結果如何,只能聽天由命了。

或許是徐階得到了上天的眷顧,或許是禮部的兩員干臣超常發揮,也或許是蒙古軍隊真的無意于攻城掠地,推翻大明王朝,瞎貓碰上死耗子,這緩兵之計居然就奏效了。俺答部落在得到想要的物資之后,在各地陸續開來的勤王軍隊壓力下,已有退兵的跡象。徐階也因此安然無恙,得以過關,嘉靖皇帝表彰其為國之柱石。再加上他畢竟不像夏言那般剛愎自用,無論是內閣大臣,還是微末小吏,甚至于奴仆下人,都和顏悅色,平心靜氣,從不擺官架子。平時寬以待人結下的善緣,也使他有了一層無所不在的保護網。嘉靖皇帝無論走到哪里,都會聽到有人說:徐大人這人,為人不錯??!。

不過,一次過關,并不能一勞永逸,面對波瀾跌宕的政治形勢,面對充滿血腥味的權力爭斗,徐階只有萬分小心,一時一刻不能放松警惕。

三天后,二更時分,新任兵部尚書丁汝夔叩開了嚴府大門。

“丁大人,夤夜前來,不知所為何事?”嚴嵩命侍女上了茶,屏退左右。

“閣老,下官此次榮升兵部,皆因大人力薦之功,想我丁某擔任侍郎一職也有數年,屈居人下,忍氣吞聲,不想老大人此番力排眾議,在圣上面前保舉下官擔任兵部尚書,知遇之恩,銘記五內,下官定當以閣老馬首是瞻,絕無二心?!?/p>

丁尚書揮揮手,“來呀,把東西抬進來?!?/p>

四個雜役吃力的抬著兩口沉甸甸的烏木箱子,放到廳堂中央。

“一點身外之物,不成敬意,請閣老笑納?!倍∩袝呎f,邊打開一個箱子。

嚴嵩探探身兩眼放光地掃了掃箱子里的東西,隨即又正襟危坐,恢復到剛才嚴肅的神態,“這是干什么!你這是公然賄賂閣臣,快把這些寶珠銀貨拿走,老夫一向清正,拿了你的東西豈不是落人口實,快些拿走!”嚴嵩以袖掩面,假意慍怒道。

丁尚書示意雜役將那口寶箱抬出廳堂,轉交給嚴府總管,翻身下拜,“回稟閣老,下官素來節儉,這些年在朝為官,也積攢些俸祿,加之犬子整日里不務正業,與幾個同鄉開了幾間典當鋪子,經營得當,小有資產,這些東西的來路都正大光明,請閣老不要推辭?!闭f著,他又打開另外一只箱子,“素聞閣老對古今名人字畫深有心得,正好下官家中藏了幾幅,據說有唐宋的,有魏晉的,下官眼拙,不知是真是假,請閣老品鑒?!?/p>

嚴嵩拿起油燈,走到箱子跟前,隨手從箱內取了一幅卷軸,展開之后看了看,“嗯,此幅確為蔡京的手跡?!?/p>

又展開一幅卷軸,“此陶淵明的《東籬采菊圖》,實乃不可多得的傳世佳作。”

命雜役將這口箱子交給嚴府總管之后,丁尚書明顯感覺氣氛突然活躍了起來。

嚴嵩主動開口道,“丁大人此番接任兵部尚書,可謂是恰逢其時,又實至名歸。一來翁萬達剛愎自用,不念同僚之誼,開罪了這許多大臣,不是皇帝念其曾為朝廷立過些功勞的份上,可不僅僅是流放發配這么簡單了?!?/p>

“二來呢,也是丁大人你出類拔萃,精明強干,又得此良機,接任尚書也是理所當然?!眹泪越又f道。

“全賴閣老在圣上面前美言,下官才能成其美事?!倍∩袝ЬS著。

嚴嵩揮了揮手,放聲大笑,“老夫可沒有這么大的能力,僅憑幾句話就將兵部尚書的位置假手于人,那老夫豈不成了賣官鬻爵的贓官貪官了嗎?哈哈……”

“不過,丁大人既然入得我嚴府門,以后老夫自然會多加提點的,將來入閣也絕非難事。”嚴嵩又看了看那口箱子,說道。

丁尚書聽了嚴嵩的八字沒有一撇的承諾和許愿,頓時兩眼放光,轉身下拜,“閣老真是下官的再生父母啊,哦不,勝似親生父母?!?/p>

“起來,起來,一家人不必如此?!眹泪蕴?,示意丁尚書起來。

起身,落座,丁尚書考慮再三,接著說道,“閣老,下官有一事不明,圣上采納了徐階的意見,命我軍與俺答周旋,今日勤王大軍陸續到達,圣上命下官發兵出擊,出與不出,不才一時拿不定主意,還請閣老定奪。”

嚴嵩道,“圣上話雖如此,卻非本意,天子腳下,打了敗仗,交不了差。打了勝仗,只怕蒙古卷土重來。進退兩難不如不打,北虜搶夠了自然就會退走。

丁尚書深以為然。之后依計而行,讓各營停戰,京城這些老爺兵更是樂得不戰,于是任俺答兵燒殺搶掠。敵兵在城外殺掠夠了,果然退走。那時宦官的家產多在城外,損失至為慘重,因此他們整日圍著皇帝哭天抹淚,要向皇帝討個說法?;实蹫橹鹋?,追究下來,逮捕了丁汝夔。

丁汝夔慌了,連忙囑咐家屬向嚴嵩求救。嚴嵩告訴來人說“老夫尚在,必不令丁公屈死。”丁于是寬了心,把停戰的責任全部攬下。

看在那兩箱珠寶字畫的面子上,嚴嵩決定面見嘉靖皇帝。內侍將嚴嵩引入御書房,君臣敘禮后,嚴嵩旁敲側擊地提起丁汝夔的事,“啟稟萬歲,兵部尚書……”

“丁汝夔身負朕望,命他出兵卻左右逡巡,以致貽誤戰機,令蒙古蠻兵燒殺無算,搶掠無數,不殺汝夔,無以謝臣民!無以消朕怒!”嚴嵩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嘉靖皇帝打斷。

幾句話嚇得嚴嵩趕緊住嘴,只好踉蹌跪安,不發一言,心里想,丁大人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可管不了這么許多了,你聽天由命吧!

待到棄市的圣旨下來,丁汝夔被綁赴法場才恍然大悟,他仰天大哭道:“嚴嵩老賊,誤我甚矣!”

更新時間:2025-04-14 15: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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