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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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十九年,公元1540年秋,張居正已是16歲年紀。第二次應考鄉試,毫無疑問地一舉得中。三年前的那一場談話,讓心高氣傲的張居正或多或少地收斂起了性情,如果此時再遇見通判之子欺辱老者的事情,他也絕不會憤然暴起,拳腳相向。

三年的時間,夜里清影孤燈,白日躬耕田畝,張居正是新進舉人,父親張文明為秀才,按理說是不用繳納捐稅的,小日子也算自給自足??墒牵娓笍堟偟耐蝗槐┧?,卻給這個原本其樂融融的家庭,帶來了不小的沖擊。

“咚、咚、咚……”的砸門聲打斷了張居正的清夢。父親文明已經起身,老家院容叔緩緩地打開大門,“是誰啊,這么晚了?”

來人張文明是認識的,這個王府的太監總管,平日里沒少刻薄同在遼王府當值的張家老爺子。

“來,快抬進來!”魏喜吆喝著,身后兩個小廝打扮的抬著一副擔架吱扭扭、晃悠悠地跟了進來。

“我說,你家張老爹行啊,我家遼王禮賢下士,昨個特地設宴,請了幾個年邁的侍衛吃酒,可你家老兒倒好,嗜酒如命、來者不拒,奈何年老體衰,不勝酒力,宴會剛進行一半就躺倒在地,一動也不動了,現在許是已經醉死了,真是掃了我家遼王的興致?!蔽合策呎f,邊從袖袋里拿出一個麻布小袋扔到張文明腳旁,努努嘴道,“諾,這是遼王吩咐賞賜給你們的,十兩銀子足夠買一副上好的棺材了”。

張文明快步走到擔架前,掀開覆著的白布,白布下是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嘔吐的穢物沒來得及清洗,星星點點散布在青布長袍上?!案赣H大人!”張文明仰起頭,凝望著天邊懸著的一輪明月,今天是八月十七,前天父親從遼王府回來和家人團聚時的音容笑貌還未消散,這才過了一日,便得此噩耗,一時間悲從中來。

張居正跪在爺爺面前,輕輕抬起張鎮的胳膊緶起袖子,繼而放平,伸出三根手指搭在爺爺的寸口之上,許久,心中已是明了,脈象全無,恐怕故去了很長時間。

哭喊聲是從張文明開始的。這個曾經被張鎮寄予厚望卻又考場失意的兒子,兒時聰明伶俐,出口成章,可從20歲考中秀才之后,似乎搭錯了神經,連考數場均鎩羽而歸。張鎮沒有放棄,也鼓勵兒子文明不要放棄,所有薪俸,除供應全家的吃穿用度以外,剩下的都用來支持兒孫兩人趕考所用。子欲養而親不待,自己不成器,父親還未安享天倫就突然暴斃,讓張文明難以接受又懊悔不已。

哭泣聲、哀鳴聲、簌簌的風聲和秋夜的寒意交織在一起,摻雜著漸已泛黃的構樹葉列列的摩擦聲,撕碎了曠野的沉寂,更蹂躪著這個院落中所有人的神經。

“你們兩個狗奴才,還在這兒看戲呢?咱家可聽不得、看不得這哭喪的場面,還不趕緊把人撂下,回去復命,真夠晦氣的”,說罷,魏喜撣了撣拂塵,率先轉身跨出大門。

“且慢!”張居正動了動跪著的雙腿,站了起來,厲聲道。

母親趙氏上前拽了拽張居正的衣袖,張文明也朝他使使眼色,示意他不要沖動??纱藭r,張居正已顧不了那么許多了,回想起兒時祖父含飴弄孫的快樂,回想起在這個院子中祖父假裝醉酒,打著拳逗笑取樂的場景,往事如風,歷歷在目。一個爽朗慈祥、略帶痞氣,見誰都笑臉相迎,且并無宿疾沉疴的練武之人,無緣無故被這杯中之物褫奪了性命,料是誰也不會不產生疑問,哪怕肇事者是天皇貴胄。

“怎么著?張家小兒有話說?”魏喜剛邁出大門的腿又收了回來,慢慢轉過身。

“當然有話,祖父大人是怎么死的,你給我說清楚!”

“喲,虧得你中了舉人,我看是徒有虛名,怎么記性這么差呢?咱家剛剛不是說過,你家老兒是喝酒喝死的、醉酒醉死的,甚至于說是一睡不起睡死的也未可知,要不是看在你祖孫二人和我們遼王府有些瓜葛,早給你家小老兒扔到荒郊野外了,還勞師動眾親自給你們送來,不鬧個尸骨無存就不錯了,哈哈哈……”

“祖父大人生前素無隱疾,且量如江海,昨日歸家還生龍活虎,今朝相逢卻魂赴黃泉,這偌大的荊州城,你可曾聽說過誰家有飲酒出事的?你主遼王生性乖張,驕橫跋扈,滿城百姓誰不知道?你這閹人豎子恃強凌弱,仗勢欺人,毒辣手段也廣有耳聞,定是祖父大人和你生了嫌隙,你們找個借口害了祖父的性命?!?/p>

”好哇,你這黃口小兒罵我也就罷了,還敢惡言攻訐遼王殿下,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漫說你一個小小的舉人,就是新科進士、當朝一品,在我們遼王殿下面前,也不過是奴才一般,說,你這十來歲的小娃是仗的誰的勢,如此地出言不遜!”

“你問我仗的誰的勢,我來告訴你。天下苦秦久矣,荊州百姓受你們遼王的禍害,也有數十載了,全城百姓這幾十年來無緣無故橫死的有多少人,哪一樁哪一件不是因你們而起,又有哪個草民百姓敢跟你們理論,地方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朝廷上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放任自流,任你們魚肉百姓,涂炭生靈,若不是你家主子上輩子積德托生到皇家,你家主子連同你這個狗仗人勢的宵小之輩,早就被剝皮實草,凌遲處死了”。

“住口!”張文明知道居正之前的這番話顯然已經徹徹底底地冒犯了皇權,如果這番話入了遼王和毛太妃的耳朵,全家一十三口絕不會有什么好下場,甚至于五服、六親、九族都要束手就戮。他心里一方面懊惱兒子居正冒失莽撞,請命喊冤也不能不分場合,更不能狂言造次,另一方面又有點怨責自己的父親,好不好就那么出事兒了。

“好,好,好,真是反了,這普天之下還沒有誰膽敢惡語咒罵一位王爺,今兒個真是讓老奴我大開眼界了,這是怎么了?還真的有不長眼的東西嫌命長了,待我稟明王爺殿下,你、你、還有你們,等著身首異處吧,哼!”帶著邀寵獻媚的小人德行和那一點維護特權的奴性,魏喜帶著兩個仆人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怎么辦,事情已然這樣,等待張家的必定是一場腥風血雨。

更新時間:2025-04-14 15: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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