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四年春，信都縣衙后院。

王清風放下手中的毛筆，揉了揉發酸的手腕。案幾上堆滿了待批的公文，從春耕安排到水利修繕，再到流民安置，每一件都關系著百姓的生計。

"大人，該用午飯了。"李慕白端著食盒走進來，看到王清風疲憊的樣子，忍不住勸道："您已經連續工作四個時辰了。"

王清風搖搖頭："還有這么多事情等著處理，哪有時間吃飯。"他拿起一份關于春疫防治的文書，"你看這個，縣里的大夫根本不夠用，百姓生病了只能硬扛。"

李慕白嘆了口氣："確實如此。不過..."他猶豫了一下，"蘇小姐這段時間幫了不少忙，她帶著蘇家的學徒在各村巡診，已經救治了不少病人。"

聽到蘇婉清的名字，王清風的眼神柔和下來。自從他來到信都縣，這位蘇家大小姐就一直默默支持著他的工作。從最初的賬目核查，到后來的水利工程，再到現在的醫療救助，她總是能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

"她今天在哪？"王清風問道。

"在城南的流民安置點，聽說那里有幾個孩子發熱。"李慕白回答。

王清風站起身："我去看看。"

城南的流民棚區比王清風想象中還要簡陋。幾十個草棚擠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潮濕和藥草混合的氣味。他一眼就看到了蘇婉清，她正蹲在一個草棚前，細心地給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喂藥。

她穿著簡單的粗布衣裙，頭發隨意地挽在腦后，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但她的動作卻異常輕柔，一邊喂藥一邊低聲安慰著哭泣的孩子。

"別怕，喝了藥就不難受了。"她的聲音溫柔而堅定。

王清風站在不遠處，不忍心打擾。直到蘇婉清站起身，才發現他的存在。

"王大人？您怎么來了？"她驚訝地問，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凌亂的頭發。

"來看看情況。"王清風走近幾步，"聽說這里有疫情？"

蘇婉清點點頭："有幾個孩子染了風寒，不算嚴重，但需要及時治療。"她指了指旁邊的藥鍋，"我已經熬好了藥，再觀察兩天應該就沒事了。"

王清風看著她疲憊卻依然明亮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這段時間，蘇婉清幾乎走遍了全縣的每一個角落，從查賬到治病，從調解糾紛到指導農事，她似乎無所不能。

"辛苦你了。"他真誠地說。

蘇婉清微微一笑："這有什么辛苦的？能幫上忙就好。"

回縣衙的路上，王清風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像蘇婉清這樣的人才，為什么不能正式參與縣務？僅僅因為她是女子？

"李縣丞，"回到縣衙后，王清風叫住了正準備離開的李慕白，"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大人請講。"

"蘇小姐這段時間為縣里做了這么多事，我想給她一個正式的職位，有什么辦法嗎？"

李慕白面露難色："大人，這...按照朝廷制度，女子是不能入仕的。"

"我知道。"王清風皺眉，"但她的能力有目共睹，難道就因為性別就要埋沒人才？"

李慕白思索片刻："大人，或許可以設一個非正式的職位？比如'醫曹'，專門負責縣里的醫療事務。雖然不在正式編制內，但可以讓她名正言順地參與縣務。"

王清風眼睛一亮："這個主意好！"

第二天一早，王清風召集縣衙所有官員開會。

"各位，"他環視眾人，"我決定設立'醫曹'一職，專門負責全縣的醫療事務。由蘇婉清小姐擔任。"

話音剛落，底下就傳來小聲的議論。張虎第一個站起來支持："大人英明！蘇小姐醫術高明，這段時間救治了不少百姓，這個職位非她莫屬！"

其他官員也紛紛點頭。這段時間蘇婉清的表現已經贏得了他們的尊重。

只有陳子敬有些猶豫："大人，這...朝廷那邊..."

"朝廷那邊我會解釋。"王清風打斷他，"醫曹不在正式編制內，不領朝廷俸祿，由縣衙自行設立。蘇小姐也不會參與朝廷考核，只是協助處理醫療事務。"

見縣令態度堅決，陳子敬也不再反對。

會后，王清風親自去蘇家拜訪。蘇明遠正在書房看書，見他來了，笑著起身相迎。

"王大人今日怎么有空來寒舍？"

"蘇先生，"王清風恭敬地行禮，"我是來告訴您一個好消息。縣衙決定設立'醫曹'一職，由令愛擔任。"

蘇明遠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露出欣慰的笑容："這...真是出乎意料。婉清知道了嗎？"

"我還沒告訴她，想先征得您的同意。"

蘇明遠大笑："我有什么不同意的？那丫頭從小就喜歡鉆研醫術，又熱心助人。能有個正式的身份為百姓做事，她一定高興壞了。"

正說著，蘇婉清從外面回來，看到王清風在自己家，明顯愣了一下。

"爹，王大人，你們在談事情嗎？"

蘇明遠笑著招手："婉清，過來。王大人有好消息告訴你。"

王清風站起身，直視著蘇婉清的眼睛："縣衙決定設立'醫曹'一職，由你擔任。雖然不在正式編制內，但可以名正言順地參與醫療事務。"

蘇婉清瞪大了眼睛，一時說不出話來。

"怎么，不愿意？"王清風故意問道。

"不，不是..."蘇婉清的聲音有些顫抖，"我只是...沒想到..."

蘇明遠拍拍女兒的肩膀："傻丫頭，這是好事啊。你不是一直想為百姓多做些事嗎？"

蘇婉清的眼眶微微發紅："謝謝王大人。我一定會盡心盡力，不辜負您的信任。"

王清風看著她激動的樣子，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這個女子，聰慧、堅韌、善良，打破了這個時代對女性的所有桎梏。

"不用謝我，"他輕聲說，"這是你應得的。"

當晚，蘇家父女在書房長談。

"爹，您真的不反對我擔任這個職位嗎？"蘇婉清還是有些不確定。

蘇明遠慈愛地看著女兒："為什么要反對？你有能力，有抱負，能為百姓做事，爹高興還來不及。"

"可是...女子為官..."

"傻孩子，"蘇明遠嘆了口氣，"規矩是人定的，自然也能由人改變。王大人是個有魄力的人，他看中的是你的能力，而不是性別。"

蘇婉清低下頭："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從小到大，您教我讀書識字，教我醫術藥理，卻從不讓我參與外務。我以為..."

"你以為爹也和世人一樣，認為女子就該相夫教子？"蘇明遠搖頭，"爹只是擔心你受傷害。但現在不同了，有王大人這樣的上司，爹放心。"

蘇婉清眼中閃爍著淚光："爹，我一定會做出一番成績來，不讓您失望。"

蘇明遠欣慰地笑了："爹相信你。不過..."他意味深長地說，"王大人對你似乎不只是欣賞那么簡單啊。"

蘇婉清的臉一下子紅了："爹！您別胡說..."

"好好好，爹不說了。"蘇明遠笑著擺手，"去吧，早點休息。明天開始，你就有正式的職責了。"

更新時間：2025-04-10 18:0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