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黔東獨立師 無語駱駝 112869 字 2025-04-05 13:0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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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六井溪這片古老而又充滿神秘色彩的土地上,各村神壇的佛主們內心被一股強烈的信念所充斥。當紅色支隊前來勸告他們,為了躲避即將到來的危機,暫時分散隱蔽到外地去時,他們的內心卻泛起了層層波瀾。往昔的記憶如洶涌的潮水般向他們涌來,那與黃狗子在印江城郊激戰的槍炮聲,仿佛穿越了時空,再次在他們耳邊炸響。每一聲炮響,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敲擊著他們的心靈。攻城失利的慘痛畫面也迅速浮現在他們眼前,神壇勇士們的尸體從城墻下一直鋪到村莊,那慘不忍睹的景象,猶如一把把鋒利的刀刃,刺痛著他們的心。此刻,他們呼吸的空氣中,似乎也摻和著那彌留不散的血腥味,令人窒息。

這些回憶不僅沒有讓他們退縮,反而讓新仇舊恨如熊熊烈火般在他們心中燃燒。眾佛主們的眼神中透露出堅定和決絕,他們緊握著拳頭,發誓要與黃狗兵血戰到底,為李秀才大佛主和那些犧牲的神壇眾兄弟姐妹報仇雪恨。而眾神壇的神兵們,與佛主們的想法高度一致,他們同樣懷著滿腔的仇恨和視死如歸的決心,誓與省軍決一死戰。

于是,在那飄飛不定、寫著“反官、反兵、反捐”的黃色大旗之下,山民們的情緒被徹底點燃。他們在佛主們的帶領下,懷著對黃狗兵的深仇大恨,更加虔誠地請著仙神。他們在神壇前,雙手合十,閉目祈禱,口中念念有詞,希望仙神能夠聽到他們的訴求,賜予他們力量。同時,他們也更加勤奮地練著刀槍不入神功,一招一式都充滿了力量和決心。他們相信,通過不懈的努力和仙神的護佑,他們一定能夠戰勝敵人。

為了應對即將到來的戰爭,他們還對分布在村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守村護寨的營盤進行了全面加固。他們運來沉重的石塊,將營盤的圍墻砌得更高更厚,每一塊石頭都被精心放置,仿佛在訴說著他們保衛家園的決心。他們還把守護村寨最有威力的悶子土炮抬進營盤,穩穩地安放好,將黑森森的炮眼對準進村入寨的大道。這些土炮,就像是他們最堅實的后盾,給予他們信心和力量。

此外,他們將村里的老弱病殘和糧食、布匹、牛羊等值錢的東西,都小心翼翼地轉移到了寬闊堅固、居高臨下的營盤中。在轉移的過程中,大家齊心協力,沒有絲毫的怨言。老人們雖然行動不便,但也在盡力幫忙;孩子們則懂事地跟在大人身邊,不吵不鬧。同時,他們又加緊打制了不少兵器,斧頭、長刀、長矛等在他們手中被打造得鋒利無比。他們還往營盤上搬運了不少很有些斤兩的石頭,這些石頭將成為他們抵御敵人的有力武器。顯然,這一次他們沒有了以往主動出擊省軍的打算,而是選擇了堅守,為打贏這場護壇戰爭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不僅如此,他們還派人到有神壇的外村鄰寨搬請助戰援兵,希望能夠團結一切力量,共同對抗省軍。

民國二十三年初,這場備受矚目的護壇神兵與省軍交鋒的戰事,正如六井溪山民所預料的那樣拉開了帷幕。當省軍兩個旅氣勢洶洶地從印德兩個方向向六井溪合圍進攻時,沙子坡一帶神壇的神兵們踐約趕到了六井溪。他們與六井溪山民一道,在悠揚婉轉卻又充滿戰斗氣息的牛角聲中,迅速抓起各自擅長使用的格斗兵器,如猛虎下山般迅速聚于居高臨下的營盤中,嚴陣以待,作好了充分的防衛準備。

省軍首先發動了猛烈的炮擊。六〇炮彈和八〇炮彈帶著尖銳的呼嘯聲,比賽一般沖出炮口,在空中劃出道道優美卻又致命的弧線,隨后在營盤上或村寨中轟然炸開。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震得山民們頭暈目眩,整個村寨雞飛狗跳,一片混亂??粗矍暗木跋?,山民們的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絕望,他們擔心這場戰事又將以失敗告終。

然而,就在山民們幾乎被炮彈炸得失去信心的時候,炮擊突然停止了。緊接著,省軍吹響了沖鋒號。在激昂的沖鋒號聲的催促下,一排又一排黃狗兵端著鋼槍,吶喊著分別向村寨和營盤發起了沖鋒。他們的吶喊聲如潮水般涌來,似乎要將整個營盤淹沒。但這吶喊聲也讓踞守營盤的山民們回過神來,他們心想,是禍躲不過,更何況勝負還未可知。他們堅信仙神會護佑他們,他們一定能打敗黃狗兵。于是,他們開始了英勇的還擊。

悶子土炮在炮長的大聲喝令聲中,發出了震撼山谷的怒吼。那聲音仿佛是來自地獄的咆哮,一炮便打退了從大道往村寨沖鋒的黃狗兵。另一炮則在半山的敵群中炸開,殘鋼碎鐵如雨點般四飛五濺,擊得黃狗兵哭爹叫娘,狼狽逃竄。隨著炮響,一排又一排巨石又自營盤上飛騰而下,如流星般沖向敵群。這些巨石帶著山民們的憤怒和力量,砸向敵人,讓省軍措手不及。省軍見勢不妙,慌忙吹號撤退,那些腳殘腿傷或動作慢的士兵,瞬間命喪石下,尸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半山上,一片凄慘。

六井溪山民就這樣憑借營盤居高臨下易守難攻的地理優勢,以悶子土炮和石頭打退了省軍的一次又一次進攻。他們的臉上洋溢著勝利的喜悅,但他們不知道,危險正在一步步逼近。

省軍連攻兩天,不僅一點便宜未占到,反而死傷了幾十號人。他們心中納悶不已,卻又對六井溪山民無可奈何,進攻也就暫時停止了。而六井溪山民打退了省軍一次又一次的進攻,打死打傷了幾十號黃狗兵,自家卻還無一人傷亡,自然高興得不得了。他們認為一定是仙神下凡,暗中施展神威,才使他們打了勝仗。他們天真地以為黃狗子受了這么大的損傷,肯定不敢再來送命了,勝利已經牢牢掌握在他們手中。于是,為了感激仙神,他們在營盤中宰殺了豬、牛、羊各一頭,舉行了盛大的祭神儀式。他們點燃香燭,擺上祭品,虔誠地向仙神叩拜。之后,他們跳起了敬神舞蹈,歡快的節奏和熱烈的氛圍,讓他們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然而,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災難之神已悄悄向他們靠近。

原來,省軍雖接連受挫,傷亡了幾十號人,但并未因此放棄進攻計劃。在高額光洋的獎賞下,他們組建了敢死隊,發誓要奪下營盤。如果只是這樣正面交鋒,或許六井溪山民還能繼續堅守??蓢顸h印江縣政府新任縣長羅秉權的師爺,人稱鬼點子的楊秀才,突然靈機一動,心中大喜。他仿佛發現了寶藏一般,立即向羅縣長獻計,說不用讓敢死隊去白白送死,只消如此這般,保證能將窮鬼神匪們剿滅干凈。羅縣長聽了,大拇指高高地豎了起來,連連稱妙,并立即向省軍長官進獻了師爺出的妙計。省軍長官聽了更是贊不絕口,覺得這簡直是一條絕妙的計策,立即集合隊伍,準備實施這個陰謀。

隊伍集合后,在長官的命令聲中,眾官兵齊聲吆喝著“到金雞洞捉洞神去嘍”的口號,浩浩蕩蕩地離開了六井溪。部隊拉到印德邊境的金雞洞這地方后,部分人馬將金雞洞牢牢地圍著,仿佛要將金雞洞的每一絲氣息都掌控在手中。另一部分人馬則埋伏在通往金雞洞的幾條要道兩側,他們占領著居高臨下的重要位置,架好槍炮,嚴陣以待,只等神漢莽將們為救金雞洞神而前來送死。

六井溪神兵和到六井溪增援的沙子坡神兵哪里知道這是敵人設下的誘人鉆口袋的圈套。他們一聽說省軍要去捉金雞洞神,心中大急,生怕動作遲緩了,金雞洞神真的被黃狗子們趕跑或抓住。于是,除了老弱病殘留守營盤外,其余的在寧佛主和陳佛主的率領下,立即自幾個營盤中殺出,吆喝著往金雞洞方向沖去。他們懷著對神靈的忠誠和對敵人的憤怒,義無反顧地沖向了敵人的陷阱。

這一去,自然沒有好果子吃。當他們沖到離金雞洞不遠的長長的峽谷中時,黃狗子的槍炮突然從四面八方朝他們開火。密集的槍炮聲如狂風暴雨般襲來,瞬間打破了山谷的寧靜。無數神兵在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下,陷入了混亂和絕望。他們在喊爹叫娘的痛哭聲中,糊里糊涂地走上了黃泉路。那場面比攻打印江縣城時更加悲慘凄涼,鮮血染紅了山谷,尸體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峽谷。

據山里年逾古稀的老人說,印德邊境的金雞洞這個地方野狗和老鴉多得驚人,就緣于這場發生在民國二十三年初的戰事。地方史書記載,這場戰事,僅六井溪有名有姓的山民就死傷近兩千人。黔東六井溪、沙子坡一帶的神壇在這場戰事后,終于畫上了借助神靈練神功與官府作對的句號。神兵尸體發出的臭味傳得很遠很遠,鼻子異常靈敏的野狗和老鴉嗅到這“可喜”的信息,在無比的興奮中成群結隊自很遠很遠的地方趕來,慢慢地享用它們特別喜愛的“美餐”。它們吃得身肥體壯,而僥幸活下來的山民聽到野狗和烏鴉的“狂歡”,無不心驚膽寒。在太陽還未下山的時候,他們便早早地關了自家的門,蜷縮在低矮的木屋里,身子像打擺子似地顫栗著,恐懼籠罩著他們的心頭。

據說,之后,剿殺神兵的這塊長長的峽谷里便不時又有野鬼狂歡或哭叫聲傳出。這樣的恐怖傳說,讓人即使在白天也不敢單獨從這里路過。從此,人們稱這塊山谷叫“鬼怕溝”,意思是說連鬼也怕路過這山谷,足見這里的恐怖和陰森。

更新時間:2025-04-05 13:0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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