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手中的檀木杖敲擊青石板，回聲與陶鈴的叮咚混成詭異的旋律。
我認出他是縣志里記載的陶藝大師——程硯秋，程青陽離家十三載的父親。
“青嶼窯該終結了。”男人嗓音像生銹的刀片劃過陶胚，
“三天后推土機會碾平這些過家家的玩具?！背糖嚓栄g陶鈴突然炸裂，碎瓷劃破他指尖。
血珠滴在父親锃亮的皮鞋上，像窯變產生的朱斑。我握緊那枚未送出的陶哨，
聽見遠處傳來推土機的轟鳴。五、燼色程硯秋的檀木杖敲擊窯磚時，
迸出的火星像瀕死的螢火。推土機的轟鳴碾碎了清晨的寧靜，驚起滿山寒鴉。
程青陽彎腰拾起染血的陶鈴碎片，指尖傷口滲出的血珠在青磚上洇出詭異的曼陀羅紋。
“省非遺保護中心昨天剛立項。”我將文件攤開在殘碑上，
公章的紅印刺進程硯秋混濁的瞳孔，“青嶼窯的柴燒技藝，已經列入緊急保護名錄。
”男人忽然嗤笑，杖頭挑起程青陽腰間殘破的陶鈴：“靠這些哄孩子的玩意？
”鈴舌相撞發出暗啞的聲響，驚飛了碑上飲露的蜻蜓。程青陽突然扯開衣襟，
露出后背的風鈴紋身。七道疤痕在晨光中泛著淡金色，如同淬火的陶器。
“這才是真正的青嶼窯。”他反手叩擊殘碑，悶響驚起地底沉睡二十年的窯灰，
“阿母的魂火還在這里燒著。”我們連夜召集村民護窯時，星空低垂如倒懸的陶窯。
八十歲的周師傅拖著瘸腿搬來祖傳的匣缽，繡娘阿珍捧出陪嫁的明代青花料，
連虎斑貓都銜來半塊窯磚。程青陽在窯口點燃七盞陶燈，火光將他的影子投在山壁上，
忽而幻化成執鏟的陶娘。程硯秋再度現身時，帶著三名測量員。
他看見兒子站在窯頂調配釉水的背影，
忽然踉蹌著扶住老槐樹——那分明是他妻子年輕時慣用的站姿?！白岄_。
”他的呵斥失了力道，檀木杖陷入松軟的陶土。程青陽將最后半瓢釉漿澆在窯門上，
青花料順著磚縫流淌成河：“父親可知曉，阿母最后一窯燒的是什么？
”山風突然卷起工作臺上的設計圖，泛黃的紙頁顯出朱砂勾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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