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碼頭的朝霧漸漸散去，一艘來自歐洲的遠洋輪船正在卸貨。程遠山站在碼頭邊，仔細檢查著剛到的一批貨物清單。這批來自法國的高檔絲綢面料，是他為即將開業的"遠山綢布莊"準備的第一批貨。

"程先生。"洋行的跑單員小陳匆匆跑來，"剛收到消息，英商馬利森的貨也到了，就停在七號碼頭。"

程遠山眉頭微皺。馬利森是英國最大的絲綢進口商之一，前兩天剛剛在上海開了分號。如果他們的貨比自己先上市......

"馬上去打聽他們的價格。"程遠山吩咐道，"另外，讓人盯著他們的銷售渠道。"

小陳領命而去。張媽在一旁擔心地說："少爺，現在開綢布莊，會不會太冒險了？那些洋行的實力那么強......"

程遠山微笑道："張媽放心，我自有打算。"

回到怡和洋行，沈總監正在等他。

"程遠山，聽說你要開綢布莊？"沈總監直截了當地問。

"是的。"程遠山坦然回答，"想趁著去英國之前，先把生意做起來。"

沈總監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應該知道，現在洋行對華商的態度。"

程遠山點頭："我明白總監的意思。不過我這個綢布莊，主要做的是中檔市場，不會和洋行直接競爭。而且......"他停頓了一下，"將來說不定還能為洋行開拓新的渠道。"

沈總監露出贊許的笑容："你小子，倒是想得周到。不過......"他壓低聲音，"你得罪了馬利森，宋家那邊恐怕不會坐視不管。"

程遠山心中一動。他知道，宋家和馬利森有深厚的合作關系。

正說著，秘書來報，宋玉芙來訪。

程遠山走出辦公室，看到宋玉芙正在會客室里品茶。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旗袍，更顯得貴氣逼人。

"程先生。"宋玉芙優雅地說，"聽說你要開綢布莊？"

程遠山笑道："是的，想做點小生意。"

"小生意？"宋玉芙輕笑，"程先生這是要和馬利森正面競爭啊。"

程遠山不動聲色："宋小姐說笑了。我們的定位完全不同，怎么談得上競爭？"

宋玉芙放下茶杯："程先生，我是來傳父親的話。他說，如果你愿意，可以和宋家合作。我們在江南有幾家絲綢廠，完全可以供應你的貨源。"

程遠山心中一動。宋家的絲綢廠，確實是最好的貨源。但這樣一來，他就要依附宋家了。

"多謝宋小姐好意。"程遠山婉言道，"不過我這個小本生意，怕是承擔不起宋家的厚愛。"

宋玉芙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程先生，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傍晚，程遠山回到家中，將這件事告訴了沈若蘭。

"宋家這是要逼你表態。"沈若蘭一邊收拾繡具，一邊說，"如果接受他們的幫助，就等于承認了依附關系。"

程遠山點頭："不過現在的問題是，馬利森的貨已經到了。他們的價格比我們低，渠道也更廣。"

沈若蘭停下手中的活計："夫君可曾想過，為什么馬利森會這么著急？按理說，他們剛來上海，應該先觀察市場才對。"

程遠山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

"我聽徐太太說，馬利森最近在倫敦遇到了麻煩。"沈若蘭說，"他們急需在中國市場打開局面，所以才會不惜代價壓低價格。"

程遠山若有所思："這么說，他們這是在虛張聲勢？"

"不止如此。"沈若蘭繼續說，"我還聽說，他們的絲綢是從意大利進的貨，質量并不算頂級。"

程遠山站起身，在房間里踱步："若蘭，你給了我一個好主意。"

"夫君想到了什么？"

"與其和他們比價格，不如比質量。"程遠山說，"我們可以主打法國絲綢，走精品路線。價格雖然高一些，但只要質量過硬，總會有市場。"

沈若蘭贊同地點頭："而且我的繡品在太太圈子里已經有了名氣，可以幫你打開高端市場。"

正說著，張媽匆匆進來："少爺，剛收到消息，馬利森在寧波路開了家分店，價格比我們還要低兩成！"

程遠山卻不慌不忙："無妨，讓他們先打價格戰。對了，我們的店面裝修得怎么樣了？"

"已經完工了。"張媽說，"就等著開業了。"

"好。"程遠山胸有成竹地說，"明天去請幾位太太來看看貨。若蘭，你看哪幾位太太合適？"

沈若蘭想了想："徐太太一定要請，她在太太圈子里很有影響力。還有李太太、周太太，她們都是懂貨的。"

第二天，程遠山的綢布莊迎來了第一批貴客。徐太太一進門就被法國絲綢的質地吸引了。

"這料子不錯。"徐太太用專業的眼光打量著，"比馬利森那邊的強多了。"

李太太也附和道："是啊，馬利森那邊的料子，看著光鮮，其實質地一般。"

程遠山適時說道："這是法國最好的絲綢廠出品，雖然價格貴些，但絕對值得。"

"價格不是問題。"周太太說，"關鍵是要夠好。程先生，你這批貨我全包了。"

其他太太們也紛紛下單。一上午的時間，第一批貨就銷售一空。

消息很快傳到馬利森那里。下午，馬利森的華商買辦登門拜訪。

"程先生。"買辦開門見山地說，"我們老板想和你談談。"

程遠山請他坐下："不知馬利森先生有什么指教？"

"是這樣的。"買辦說，"我們看程先生是個聰明人，不如我們合作如何？你的店鋪可以成為我們的專營店，我們保證給你最優惠的價格。"

程遠山微笑道："多謝馬利森先生的好意。不過我這個小店，恐怕入不了馬利森先生的法眼。"

買辦臉色一沉："程先生，我勸你好好考慮。洋行的實力，不是你能想象的。"

程遠山依然保持微笑："這個我當然明白。不過買辦先生可能不知道，我的貨源也不是一般的渠道。"

送走買辦后，沈若蘭來了。

"夫君，聽說馬利森派人來了？"她一邊給丈夫倒茶，一邊問。

程遠山點頭："他們想讓我做專營店。"

"看來馬利森是坐不住了。"沈若蘭說，"不過夫君拒絕得好?，F在太太們都知道我們的貨比馬利森的好，如果突然改賣他們的貨，反而會失信于人。"

程遠山贊許地看著妻子："若蘭說得對。而且我已經讓人去法國下了第二批訂單，這次訂的都是最新款式。"

沈若蘭眼前一亮："新款式？"

"對。"程遠山說，"我打聽到，馬利森那邊都是些過季的款式。等我們的新貨到了，他們就更沒有競爭力了。"

"夫君考慮得真周到。"沈若蘭笑道，"不過馬利森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果然，第二天就傳來消息，馬利森在報紙上刊登廣告，大幅度降價。

但程遠山絲毫不慌。他讓人把店面重新裝修了一下，特意強調法國進口的概念。同時，他還邀請了幾位太太做品鑒會，由沈若蘭現場演示如何用這些高檔面料制作精美的繡品。

這一招果然奏效。太太們被精美的繡品吸引，紛紛訂購面料。很快，"遠山綢布莊"就在上海灘打出了名氣。

晚上，程遠山正在書房計算賬目，沈若蘭突然進來。

"夫君，我剛收到一個消息。"她壓低聲音說，"馬利森在倫敦的總部出事了，他們急需在中國市場收回資金。"

程遠山放下筆："這么說，他們接下來會更加瘋狂地打價格戰？"

沈若蘭點頭："是的。不過我還聽說，德國那邊有家絲綢廠想進入中國市場，他們的報價比法國貨還要便宜。"

程遠山眼睛一亮："施密特？"

"沒錯。"沈若蘭說，"他們想找一個在上海有渠道的合作伙伴。"

程遠山沉思片刻："這倒是個機會。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我去了英國，再好好觀察一下歐洲市場的情況。"

"夫君說得對。"沈若蘭贊同道，"現在最重要的是站穩腳跟。對了，宋家那邊有什么反應嗎？"

程遠山搖頭："暫時還沒有。不過我估計，他們很快就會有動作。"

果然，第二天宋老爺子就派人來了，說是請程遠山過府一敘。

在宋府的書房里，宋老爺子開門見山："程先生，你這個綢布莊開得不錯啊。"

程遠山謙虛道："托老爺子的福。"

"不過......"宋老爺子意味深長地說，"你這樣和馬利森對著干，對大家都不好。不如我們合作如何？你的店鋪既可以賣法國貨，也可以賣我們江南的絲綢。"

程遠山早有準備："老爺子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這個小本生意，實在承擔不起這么大的責任。"

宋老爺子笑了："程先生，你要知道，在上海灘做生意，光靠本事是不夠的。"

程遠山不動聲色："老爺子說得是。不過做生意也要講信用，我已經和法國那邊簽了長約，不好輕易改變。"

宋老爺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吧，你好好考慮吧。不過記住，商場如戰場，有時候需要的不只是勇氣，還要有智慧。"

回到店里，程遠山發現生意比往常還要好。原來是沈若蘭組織了一場繡品展示會，吸引了不少太太們來捧場。

看著妻子熟練地向太太們介紹各種面料，程遠山心中充滿感激。正是有了若蘭的支持，他才能在這個風云變幻的商場上站穩腳跟。

夜深了，店里總算安靜下來。程遠山和沈若蘭坐在后院里，數著今天的收入。

"夫君。"沈若蘭突然說，"你說得對，與其依附別人，不如走自己的路。雖然辛苦些，但至少是自己的事業。"

程遠山握住妻子的手："若蘭，等我從英國回來，一定要把事業做大。到時候，我們就不用看別人的臉色了。"

沈若蘭靠在丈夫肩上："我相信夫君一定能成功。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把根基打牢。"

程遠山點頭。他知道，在這個瞬息萬變的商場上，每一步都要走得穩健。

更新時間：2024-12-27 08:08: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