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朱祁鈺和于謙談話之時,奉天殿的后殿內,被剛才大殿上朱祁鈺一番【后宮不得干政】話語氣的嬌軀顫抖的孫若微坐在椅子上,旁邊的幾個宮女正在給她順氣。
“臣等請娘娘恕郕王不恭之罪?!?/p>
在孫若微身前跪著的,是吏部尚書王直和禮部尚書胡濙,以及朝堂小透明駙馬都尉焦敬。
而戶部尚書王佐、兵部尚書鄺埜都已經死在了土木堡之變中。
至于說工部尚書石璞和刑部尚書金濂二人,這會兒擱福建參贊軍務,平葉宗留農民起義呢。
“那孽庶此般不恭順,于大庭廣眾之下,敢不受皇帝圣旨,且如此欺辱于哀家,爾等讓哀家如何忍之。”
伸出一只手,指著在場的兩個尚書,孫若微呵斥道。
“若是吾兒不歸,那孽庶還不知要如何凌辱我與皇后,還有濡兒等孤兒寡母?!?/p>
“爾等盡食我兒俸祿,今日就容那孽庶在朝堂之上此般放肆,日后有何面目去見宣宗章皇帝?”
說著,孫若微的淚水已是涌出。
昨夜與錢皇后抱頭痛哭一夜之久,她的心中自是明白。
自己的兒子朱祁鎮落到了瓦剌手中,若是無天大本事,自是難以回來。
而自己的長孫朱見深方才兩歲,根本就難以承擔起守衛京城的重擔,滿京城百姓且不提,就是這滿朝文武就先會變的不恭順起來。
如今之際,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群臣會如何做。
但今天這郕王在朝堂之上,光明正大的表現出了奪權之意思,屬實讓她心驚。
“娘娘?!?/p>
頭往地上磕了一下,胡濙抬起頭來,看著孫太后道。
“昔年李唐之時,則天皇后僭越稱帝,晚年立嗣之事猶疑,宰相狄仁杰有言勸于則天皇后,大帝以二子托陛下,陛下乃欲移之他族,無乃非天意乎!且姑侄之與母子孰親?陛下立子則千秋萬歲后配食太廟,承繼無窮,立侄則未聞侄為天子,而祔姑于廟者也?!?/p>
“若立陛下長子為君,必至主少國疑,大臣不信,如今外敵將至,萬萬不可在此時令先帝兩脈出現兄弟鬩墻之事。”
“如今,若是不令郕王監國,以祖宗之制,只能令遠在襄陽的襄王北上,行監國之舉?!?/p>
“且不言召襄王入京所需時間日久,更要知襄王殿下已歷兩次監國,若是此番再行監國之事,恐現皇位移系之事?!?/p>
“郕王再是不恭,亦要呼娘娘一聲母后,每日問安?!?/p>
“若是襄王入京,娘娘如何自處?又該如何去往九泉之下,面見宣宗章皇帝?”
“今天子蒙塵,家國重事,萬需有才之人負重而行。”
“郕王天資粹美,方才在殿上壯懷激烈,觀其言語之間,定是胸中已有成策?!?/p>
“老臣萬望娘娘以社稷為重,相忍為國?!?/p>
緩緩的將頭磕在了地上,胡濙說的話,可謂是字字誅心。
你現在不讓郕王監國,那就只能讓仁宗的嫡次子,宣宗的親弟弟襄王入京監國了。
但問題是,襄王已經兩次監國,如今若是第三次監國,而且還是一個穩重的成年人,群臣會不會直接擁立對方稱帝呢?
到了那個時候,你這個嫂子在皇宮里是個什么地位。
日后你死了,又該如何去地下見宣宗朱瞻基呢?
和他說庶子猖狂,你把皇位讓給了襄王一脈?
聽著胡濙大膽的話,王直的額頭,那是冷汗直冒。
也就胡濙這種朱棣老臣,五朝元老敢如此和孫太后說話了。
“。。。?!?/p>
看著跪在地上三人,孫太后的嬌軀又是一陣顫抖,內心是痛苦無比。
胡濙此時的話,是在說讓郕王監國嗎?
不,這是在勸說將皇位讓給郕王,讓郕王登基。
否則就只能請在襄陽的襄王朱瞻墡進京主持大局,防備接下來瓦剌人可能的進攻。
嘴唇顫抖了好一會兒,孫若微的內心掙扎。
她愿意嗎?她不愿意!
但最終,她還是放棄了掙扎,選擇了忍他一回,當即開口道。
“。。。罷了,罷了。。。”
“且容那孽庶猖狂?!?/p>
說著,孫太后撐著身側太監的手,站了起來。
“走,且去聽聽,那孽庶有何退敵之策。”
“臣遵旨?!?/p>
見到孫太后終于松口,胡濙與王直對視了一眼后,同時從地上站了起來。
轉頭看向還跪在地上,一眼不吭的駙馬都尉焦敬,胡濙開口道。
“焦駙馬,且一同去吧。”
“好?!?/p>
聞言,焦敬點了點頭,又看了眼那空落落的珠簾之后,方才起身。
當兩個尚書帶著輔守京城的駙馬都尉焦敬進入偏殿之時,朱祁鈺正手中拿著幾面小旗幟,又相繼插在了廣寧、大同、宣府三地。
而他的身邊,于謙正在講解目前的情勢。
“七月之時,瓦剌兵分四路,一路攻肅州,一路攻大同,一路攻宣府,一路攻廣寧。”
“肅州之敵,乃是也先部將所率,屬于疥癬之疾,其他三路若走,其人自不敢逗留,兵馬自退?!?/p>
“大同所入之敵,乃是瓦剌太師也先親率領,陛下親征之軍,就是敗亡于其人之手。”
“宣府之敵,則是阿剌知院所率,從宣府入寇,一路關隘眾多,且道路難行,只要那阿剌知院是個知兵之人,必然不敢貿然輕進?!?/p>
“廣寧之敵,是韃靼所部脫脫不花所領?!?/p>
說著,于謙將手中的桿子在廣寧的位置上點了點。
“廣寧城地勢險要,只要嚴令守軍將領不得出城浪戰,不給敵寇可乘之機,則從廣寧及至山海關一側,京城右翼無憂?!?/p>
“如今之慮,還是在也先這廝啊。”
聞言,朱祁鈺結果于謙手中的桿子,朱祁鈺看著眼前的沙盤沉聲道。
“殿下所言甚是?!?/p>
對于朱祁鈺的分析,于謙贊同的點了點頭。
現在大明要面對的,是蒙古人中最為強大的一伙,瓦剌部的也先。
“那也先用兵,極其狡詐?!?/p>
“臣聽那回來的錦衣校尉言?!?/p>
“八月十四,御營攜大軍至土木堡,駐蹕于山頭之上,然地高無水,遂令軍士掘井取水,然挖二丈有余而不得水,大營以南十五里有河,然已被胡虜所據,”
“當夜,胡虜又分兵自北方直沖麻峪口,守口都指揮郭懋力戰一夜,全軍覆沒?!?/p>
“八月十五,瓦剌兩軍合師,將陛下大軍團團圍在了土木驛。”
“清晨,陛下大駕方欲啟行,然瓦剌軍騎軍繞營窺伺,遂又停下?!?/p>
“而后,也先假意議和,向后退去,彼時我大軍饑渴難耐,遂至河邊取水,然胡虜復來,我軍陣營已動,陣型已亂,賊寇四面沖殺,遂致我軍大敗?!?/p>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聽到于謙的話,朱祁鈺出聲罵了一句。
“世人皆知諸葛亮揮淚斬馬謖,卻不知其因何而斬。”
手中拿著根桿子,在地圖上點了點,朱祁鈺對于謙道。
“這把大營扎在山上,他是怕大軍取水太過于容易嗎?”
“哎。”
聽到朱祁鈺的話,剛進來的三人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
郕王口中的這個無能以至累死三軍的人是誰,不說他們也知道。
朱祁鎮。
轉頭看了眼睛剛進來的兩位尚書,以及駙馬都尉焦敬,再看了看已經在簾子后面坐下的孫若微,朱祁鈺就知道,這兩位尚書剛才勸說了一下孫若微,穩住了對方。
從于謙的手中接過桿子,點了點地圖上居庸關的位置,朱祁鈺第一句,就是先穩內部軍心。
“如今,對于我們來說,最好的消息就是,也先他是不敢走居庸關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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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4-11-22 11:3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