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表情堅毅的郕王,王直、胡濙等人是眼皮子直跳,嘴唇哆嗦。
這郕王想做什么?想做什么?
這瓦剌人還沒打到城下,就要開始內斗了嗎?
大家都不是蠢貨,郕王的意思很明確,站隊吧,是站我還是站孫太后。
站我,我帶你們打。
站孫太后,那發生什么事情就不一定,我死了都有可能。
郕王的意思很明確,他要遵祖宗之制監國,而且還是要求不能有孫太后參與的那種。
“殿下。”
吏部尚書王直不知道該怎么做時,今年已經七十四歲高齡,活生生就是個老狐貍的禮部尚書胡濙(ying)睜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幾眼這個曾經的學生。
曾經的郕王,與朱祁鎮一起在宮內,接受過他的教導。
郕王行冠禮,是太師英國公張輔持節,少師兵部尚書兼謹身殿大學士楊榮為贊行,禮部尚書胡濙宣敕。
胡濙是個真正的聰明人,知道什么時候該做什么選擇,當即開口道。
“昔年,太宗文皇帝出征,令太子仁宗昭皇帝監國。”
“宣宗章皇帝出征之時,則令襄王瞻墡監國。”
“今天子北狩,臣請殿下依祖宗成法,掌天子寶印,監國輔政?!?/p>
聽到胡濙的話,王直和于謙,還有其他的六部侍郎互相看了一眼后,眼神中都是一個意思,胡濙第一個跳出來站隊了,你們站不站。
“臣請殿下依祖宗成法,掌天子寶印,監國輔政?!?/p>
雙手舉起,對著朱祁鈺行了一個大禮,兵部侍郎于謙當即跪下,聲音懇切的道。
“居中調度,以衛京城。”
有了于謙帶頭,剩下工部侍郎周忱、大理寺卿俞士悅等人紛紛跟著跪下,齊聲道。
“臣請殿下依祖宗成法,掌天子寶印,監國輔政?!?/p>
有了這些個六部高官帶頭,剩下的人也明白了此刻該站那邊,當即一個個跪下跟著重復了起來。
當然,也有不看朱祁鈺這個郕王此刻不順眼的人,正直挺挺的站在大殿之上。
“不妥,不妥。”
抬頭看了一眼,發現朝堂上的文武眾官,此刻跪下了差不多三分之二,朱祁鈺對現在的情況也算有了個了解。
這大明的朝堂之上,主戰派和騎墻派,還是居多的。
陸陸續續,朝堂之上的臣子一個個都已經開始下跪,但朱祁鈺在原地走動,依舊不肯接受。
轉身走動之中,朱祁鈺微微轉頭,望向眼丹陛之上,珠簾之后看不清臉色的孫太后。
“天子北狩,天下臣民之重,負于殿下一身,臣萬請殿下勿要推辭。”
“臣等殿下依祖宗成法,監國輔政?!?/p>
看著下方正表演的一出群臣請郕王監國的戲碼,孫太后此時是氣的臉色通紅,騰的一聲,就從寶座上站了起來。
后宮、藩王不得干政,你踏馬話里話外說誰呢?!
歷史上,景泰年間的狗斗,朱祁鈺被孫太后拿捏的死死的。
其中很大的一個原因,就是朱祁鈺之所以能登基,就是因為孫太后下懿旨,讓朱祁鈺監國,讓朱祁鈺登基為帝,他受了太后懿旨,在禮法上就落于了孫太后之下。
這個懿旨是一定要受的嗎?
不,受什么,咱直接篡。
現在,朱祁鈺當著群臣的面,說大明祖宗之制,后宮不得干政,就是在強堵她孫若微接下來的路。
這還是那個往日里唯唯諾諾,任她拿捏的軟弱郕王嗎?
伸出一手指著下方還在原地轉圈推辭的郕王,孫若微想要開口罵一聲孽障,但話到嘴邊,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此時,不管孫若微說什么,都不合適。
斜眼看了一眼丹陛之上,朱祁鈺露出一抹冷笑。
他是宣宗僅剩的小兒子,他現在有恃無恐。
她孫若微現在敢說一句不同意,或者敢給他來道讓他監國的懿旨,他就敢推之不受,而后硬逼著群臣拿祖宗之制,以后宮干政為由,廢了她的太后之位。
反正一時半會兒也先打不到京城之下,先解決內部問題。
你孫若微有膽子就弄死我,然后去扶持襄陽的小叔子襄王朱瞻墡上位。
宮里的那個兩歲的朱見深,是肯定扶不起來的。
且不說會不會出現個霍光之流,就是現在這滿朝文武,滿京城的百姓就無法接受一個剛剛戰敗給瓦剌,將二十萬大軍給葬送了的皇帝的兒子。
“殿下!”
對于朱祁鈺此刻的內心的想法,王直等人是沒有察覺到,或者說即便是察覺到了,此刻也不敢出聲反對,只能順著毛來擼。
“臣等請陛下依祖宗成法,監國輔政。”
“你們,你們這是。。。哎?!?/p>
看到戲也演的差不多了,朱祁鈺最后又長嘆了一口氣。
“諸臣工這是在害本王啊?!?/p>
伸手將于謙從地上扶起來,朱祁鈺轉頭看向一直想要拉他胳膊的金英道。
“監國之印在何處,還不于本王取來?”
“這。。。這。。。”
此刻,已經被郕王玩的這出群臣請監國戲碼震住的金英,腳下宛若有千斤重量,是進也不對,不進也不對。
“殿下。”
看到金英的面色不對,又抬頭看了看簾子后面已經被氣的站起來的孫若微孫太后,于謙上前勸說道。
“如今瓦剌胡虜來襲在即,朝廷要盡快拿出一個應對之策,此處人多眼雜,不若殿下與臣等至偏殿商議?”
“好?!?/p>
聽到于謙的勸離場之語,朱祁鈺沉默了一下后,點頭應下,當即跟隨著對方來到了偏殿。
這里是大軍出征之時,廟算的地方。
能進這里的,最起碼也是諸部侍郎、員外郎,這種在京的六部九卿主貳官,或者五軍都督府的都督。
“這沙盤不錯,哪兒來的?”
一進偏殿大門,朱祁鈺就看到了擺放在正中央的巨大沙盤。
“回郕王殿下,這是當年太宗文皇帝北征韃靼之時,根據沿途見聞,令欽天監所制。”
聽到朱祁鈺的話,一直跟在朱祁鈺身后的兵部侍郎于謙當即開口道。
“可否準確?”
轉頭看了一眼,朱祁鈺發現只有兵部侍郎于謙一個人跟著他走了進來,而其他的兩部尚書,還一直在簾子后面的孫太后卻沒有進來。
看到這一幕,朱祁鈺眼中精光一閃。
想來是去勸孫太后別作妖了。
轉過頭,站在沙盤前,朱祁鈺伸出一手,丈量了一下從順天府到延慶州的距離,剛好是一拃長度。
ps:一拃,張開大拇指和中指,兩端的距離為一拃,約五寸,也就是二十厘米左右。
“宣府至京城路段,乃是昔年太宗文皇帝北伐必經之地,一路早有斥候嚴加勘察,自是準確無誤。”
看到郕王的動作,于謙連忙回答到。
“至于其他諸地區,雖可能有諸多謬誤,但也相差不遠。”
“給本王說說,現在京城的情況?!?/p>
伸手從桌側拿起了幾桿小旗,分別插在了土木堡、居庸關、京城、紫荊關的位置,同時,朱祁鈺對于謙道。
“本王要知道,現在京中到底能夠調動多少兵馬?”
“回殿下?!?/p>
抬頭看了眼郕王,于謙嘆口氣,小聲的開口道。
“披甲之士,不足兩萬?!?/p>
“老弱病殘,不足五萬之眾?!?/p>
“總計七萬?”
聽到于謙的話,朱祁鈺瞪大了眼睛,看向對方。
“兵呢?五軍都督府的幾十萬大軍呢?”
“陛下帶著親征了?!?/p>
聞言,于謙實在是不敢看郕王的眼神,只能硬著頭皮道。
“臣已經遣人打聽過了,土木堡的敗兵,正在陸陸續續逃回京城,想來過幾日還能再有些人?!?/p>
“能有多少?”
聞言,朱祁鈺忍不住搖頭,手指忍不住在沙盤邊上敲了起來。
“兵都不夠,這可真是個大問題啊。”
而且還是從戰場上逃回來的潰兵,士氣就是個問題。
更新時間:2024-11-22 11:3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