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沒去府衙,但也沒坐著看熱鬧。
他去了魏國公府。
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他去找徐膺緒和徐增壽兩個長輩,合情合理,朱允炆就算知道了,估計會更輕視自己,覺得自己是一個沒有主見的人。
徐膺緒在尚寶司當差,徐增壽在家。
今天不避嫌了。
把朱高熾請到書房,雙方落座后,朱高熾直奔主題,“舅父,事情你大概已經知曉了,舅父以為,我應該如何處之?”
徐增壽看著朱高熾,很好的掩飾了內心的不喜。
他和徐膺緒不一樣。
他是純粹的武將,并不喜歡仁厚軟糯的朱高熾。
思忖了片刻,“陛下不會要高陽郡王的命,最多也就借題發揮削爵而已,但爵位的得失,對于你們兄弟而言,已經不痛不癢了?!?/p>
朱高熾一聽這話,假裝糊涂,問道:“這可關系著子孫后代的榮華富貴,怎么就不痛不癢了,還請舅父明示?!?/p>
徐增壽神情很是敷衍的道:“以后你就知道了?!?/p>
沒說為什么。
朱高熾看出了徐增壽的敷衍,也不意外。雖然徐增壽是朱棣擁躉,但很顯然,他不喜歡自己,可能和燕山衛的那些武將們一樣,更喜歡朱高煦。
今天來請他幫忙純屬自找沒趣。
起身告辭。
徐增壽沒挽留,甚至也沒出門相送。
目送朱高熾離開后,徐增壽喚來一個心腹家丁,如此這般叮囑之后,才重新坐下,輕嘆一口氣低聲喃喃自語,“別怪舅父無情,實在是有心無力,能救一個算一個吧,唉……”
三個外甥,其實徐增壽一個都不喜歡。
朱高熾是讀書人,而且身體實在太胖。
朱高煦品行太差。
朱高燧毫無主見。
但如果真要選一個救回北平,徐增壽選擇朱高煦。
無他,勇猛如姐夫。
只有朱高煦才能在未來的這場變動中,給予姐夫最大的幫助,朱高燧還小,朱高熾么,走路都需要內侍攙扶,反而是個累贅。
讀書多有什么用?
最后還不是得是我們武將在沙場上用刀劍說了算。
朱高熾出了魏國公府,登上馬車前,對張嬋道:“左尚侍候我就行了,張嬋,你守在魏國公府外面,若是有人出門且行蹤可疑,就跟上去,小心點,不要被發現了?!?/p>
張嬋領命。
朱高熾回家后等了約莫一個時辰,張嬋回來了,道:“殿下所料不差,我們離開后,魏國公府就有個奴仆出門,行蹤鬼鬼祟祟的去了觀音門,與守城門的總旗密談了一會兒。”
朱高熾以手緩緩叩桌,陷入沉思。
徐增壽派人去和守城門的總旗見面,為什么?
左尚在一旁輕聲提醒道:“殿下,有沒有可能,徐都督是在未雨綢繆,萬一局勢不好,他就把殿下三兄弟送出應天?!?/p>
一語驚醒夢中人。
旋即朱高熾又緩緩搖頭,無奈的苦笑道:“哪來的三兄弟?!?/p>
徐增壽只想救朱高煦。
三兄弟一起出逃,朱允炆能善罷甘休?
但一個高陽郡王跑了,燕世子還在京畿的話,朱允炆很可能不會撕破臉皮的派人大張旗鼓的追擊,如此一來,朱高煦的生機更大。
緩緩起身,“去皇宮。”
不能讓徐增壽這么操作,一旦朱高煦出逃,朱允炆就警惕了,那時候自己和朱高燧兩人就只能坐以待斃。
要么三兄弟一起走,要么都暫時留下來。
但徐增壽這條線的操作可以保留,關鍵時刻能用來殊死一搏。
在乾清殿外面等待通報時,恰好看見應天府衙的人將朱高煦送來,朱高熾看著滿身血污的朱高煦,沒好氣的道:“快意了?”
朱高煦囂張跋扈慣了,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大大咧咧的一笑,“區區一個紈绔子弟,敢跟老子搶女人,不揍他揍誰?”
朱高熾哦了一聲,“就因為一個女人?”
朱高煦不服,嚷道:“這是一個女人的事情嗎?這是老子的尊嚴!”
朱高熾:“……”
對,你牛逼,你高陽郡王的尊嚴不容侵犯。
但你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
京畿。
天子腳下。
屋頂上落塊磚瓦下來,都有可能砸中一兩個六部的主事和郎中,別說你區區一個高陽郡王,就是老子這個燕世子,在這里都得小心行事。
直接一巴掌呼他臉上,“滾犢子!”
在乾清殿前這么大聲嚷嚷,是覺得朱允炆的刀不快么。
朱高煦一個趔趄,懵逼了,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老大竟然會打人!
還說女真話!
這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軟糯可欺的朱高熾?
恰好隨堂太監陳能出來,一起出來的還有太常寺卿黃子澄,這位天子寵臣臉上淚痕猶在,看見朱高煦,頓時牙齜目裂,對著朱高煦怒吼道:“匹夫,我大明律法不會饒了你!”
朱高煦從懵逼中清醒過來,老大給他一巴掌,當下境況,他只能忍了,但面對黃子澄區區太常寺卿,他覺得自己又行了,毫無愧疚之意,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囂張,裂嘴一笑,反問:“是么?”
黃子澄頓時暴怒。
若非陳能和金瓜護衛攔著,已經沖了上來。
陳能好說歹說把他勸走。
朱高熾在一旁冷冷的對朱高煦道:“看見了,京畿想要你命的人,又多一個。”
朱高煦一臉無所謂,神態依然囂張,“區區太常寺卿,又不是六部尚書這等高品重臣,能奈我何,他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老子捏死他都不費吹灰之力?!?/p>
朱高熾無語。
這貨沒救了!
陳能咳嗽一聲,尖銳著聲音道:“宣燕世子朱高熾覲見,宣高陽郡王朱高煦覲見?!?/p>
朱高熾咳嗽一聲,“陳大監,要不,先給高陽郡王換身衣衫?”
陳能一想也是。
滿身血污,到了乾清殿熏著陛下。
等人把衣衫送來,讓朱高煦更換后,朱高熾才帶著他走入東暖閣,跪地行禮,沒等來朱允炆免禮的聲音,“世子,高陽郡王犯下此等大錯,你為長兄,可知罪否?”
朱高熾:“???”
臥槽。
什么狀況,朱允炆不問罪朱高煦,卻問罪老子。
旋即明白過來。
這貨想通過此事拿捏自己,配合他削藩朱棣,暗暗腹誹,你朱允炆頂著一張大馬臉,怎么長得不美,卻總是想得挺美。
老實而教條的答道:“微臣教導、監督不嚴,臣有罪,請陛下責罰?!?/p>
長兄如父嘛。
朱允炆看著地上跪著的兩兄弟,說實話,經歷了今天這件事,他覺得朱高煦已經廢了,對削藩大計根本沒有任何阻礙。
反倒是燕世子,雖然性情軟糯,但有點讓人看不透。
更新時間:2024-10-02 12:09: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