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府。
壽寧大長公主朱軒媁坐在主位上,臉色陰沉。
一旁,駙馬冉興讓微微低頭,目光不時從公主臉上掃過。
“那么多言官彈劾,皇帝就只是罰了周道登一年的俸祿?”
朱軒媁眉頭微蹙,目光緊盯著冉興讓,聲音尖利。
彈劾之事鬧得挺大,好些個言官被廷杖打成重傷,怕是以后也要落下病根,對于彈劾的結果,京城的百官們自然也十分的關注。
皇帝批復的奏疏一送出來,百官們便知道了結果。
罰俸一年,這處罰中規中矩,但朱軒媁極不滿意。
“公主”冉興讓微微抬頭,看著朱軒媁,目光有些閃躲,“公主,周道登這事也不算大,皇上自然不可能重罰?!?/p>
“再說,皇上前些天已經給順天府下了旨意,讓順天府調查京城百姓失蹤的案子,有皇上在后面推這一把,周道登所做的事情,也算不得多犯忌諱。”
“調查失蹤的人?笑話!就順天府的那些廢物,給他們一年的時間也查不出任何東西來?!?/p>
朱軒媁臉上滿是不屑。
“公主,還是要小心為好。”冉興讓臉色微沉,“那些事情雖然掩蓋的很好,可萬一被順天府發現一點線索,將事情捅到皇帝那里,到時候就難以收拾了。”
聽到這話,朱軒媁眉眼一斜,冷聲說到:“你是在教訓我?就算給劉宗周一百個膽子,他敢查到我頭上來?”
見朱軒媁渾不在意,冉興讓也只得陪笑道:“公主說的是,晾他順天府也不敢查到公主頭上來?!?/p>
“看你這畏畏縮縮的樣子,能成什么大事!”朱軒媁盯著冉興讓,臉上閃過一抹厭棄。
冉興讓臉色一僵,也沒有回應。
就在這時,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朝兩人行禮,“公主,駙馬!”
朱軒媁瞥了他一眼,冷聲問道:“查清楚了沒有?那小子真的在西山煤場?”
聽到這話,冉興讓也扭頭看了過來。
男子點了點頭,沉聲應道:“公主,查清楚了。前段時間西山塌了幾個礦洞,死了不少人,礦場的人便從城外抓了好些個流民補充......周閣老的私生子就在里面。”
“你們都是傻子嗎?”
朱軒媁頓時厲聲吼道,面目有些扭曲,聲音十分尖銳。
“你們抓幾個流民都能抓錯人?堂堂閣老的兒子,你們就一點看不出來?”
“你們是沒長眼睛嗎?”
“......”
一時間,冉興讓和一旁的男子都低著頭,不敢吱聲。
等了片刻,見朱軒媁情緒平復了一些,男子這才小心應道:“公主,那小子穿著破爛,哪里有貴公子的模樣,下面的人根本分不出來。”
朱軒媁盯著他,眼神滿是厲色,“現在有多少人知道那小子的身份?”
“礦場沒人知道周公子的身份?!蹦凶于s忙應道。
“好!”朱軒媁冷笑一聲,看著男子,說到:“沒人知道就好,你找個機會,將那小子殺了!”
朱軒媁語氣十分平靜,好似殺人也不過是一件小事。
一旁的冉興讓聽到這話,神色也十分平靜,并沒有絲毫的驚訝。
而男子身子輕顫,說道:“公......公主,周公子已經死了?!?/p>
“嗯?死了?怎么死的?”朱軒媁有些驚訝。
男子趕忙解釋道:“前兩日有兩處礦洞坍塌,那周公子就在其中一個礦洞中?!?/p>
“好!死得好!”朱軒媁分外高興,“那小子死在礦洞里面,倒是省了不少麻煩?!?/p>
她思索片刻,接著說道:“你回西山,最近這段時間不要再回京,也不要讓人去抓流民,等風聲過去再說?!?/p>
“是!”男子趕忙應了一聲。
等男子離開之后,冉興讓看著朱軒媁,沉聲說到:“公主,現在周道登的兒子死了,我們不能讓順天府再搜查下去了,萬一查到西山去了,那再想遮掩西山的事情就難了?!?/p>
原本他們只要等周道登找到兒子,順天府那邊自然會消停下來。
可現在,周道登的兒子死了,找不到人,還不知道順天府會查多久,萬一查到了西山,那西山的事情可就難遮掩了。
朱軒媁也明白他的意思,她想了想,說道:“我再安排些言官去彈劾劉宗周,只要將他這個順天府尹弄下去,順天府也很難再繼續查下去?!?/p>
聽到這話,冉興讓心中有些疑惑,早在公主安排人彈劾周道登的時候,他便覺著意外。
說動言官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公主雖然是皇室宗親,可也沒這么大能量調動言官。
雖然心中疑惑,但他也并沒有多問。
這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公主管著,他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若是公主不想說,他也問不出來。
······
西直門,幾輛運煤的驢車緩緩穿過門洞,進入京城之中。
其中一輛驢車后,跟著兩個半大的少年,衣衫破碎,渾身炭灰,看著像是剛從石炭堆里爬出來一樣。
“周哥,我們進來了!”
一旁身材干瘦的少年,歡欣鼓舞,十分激動。
被稱作周哥的少年,看著城中喧鬧的市集,顯得有些恍惚。
“那兩小子,這是你們的工錢?!斌H車隊的管事走了過來,將兩枚銅板扔給了他們。
接過銅板,干瘦少年臉上喜色濃郁了幾分。
而此時,周哥已經辨認了方向,朝著一旁的少年說到:“我要去順天府衙門。”
聽到這話,干瘦少年動作一頓,將手中銅板收好,神色凝重的看著周哥,說道:“你確定?衙門可比煤窯還黑!”
“別說是告狀,我們連衙門的門都進不去。”
周哥鄭重的點了點頭,神情有些陰郁,沉聲說到:“那地方每年都死那么多人,我們僥幸逃了出來,若是不告發這件事,以后定然會有更多人死在那里。”
“好!我陪你去!”干瘦少年果斷說道,“我孤身一個,也不怕再死一次,萬一碰到一個青天老爺,我也算是做了件好事了!”
兩人很快便找到了順天府衙門。
周哥看了一眼府衙門口的大鼓,隨即大步走了過去。
“誒!干什么的!”守在門口的衙役見狀沖了過來,想要將他攔住。
一旁的干瘦少年眼疾手快,猛地抽出鼓槌敲響了大鼓。
沉悶的鼓聲響起,頓時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府衙之中沖出幾個衙役,將兩人團團圍住。
周哥雖然心中驚顫,可依舊伸直了脖子,說道:“我要見府衙大人!”
聽到這話,為首的班頭看著周哥,冷笑道:“我當然知道你要見府衙大人,來這敲鼓的誰心里還沒點委屈。”
“你們這些刁民,還有沒有點規矩?敢這般隨意敲鼓!”
周哥硬生說道:“這衙門的大鼓,有冤屈的人都敲得,我要見府衙大人!”
“嘿!沒一點規矩!”班頭冷哼一聲,扭頭朝一旁的幾人說到,“將這兩人拉進去先打一輪板子?!?/p>
“你敢!”周哥頓時急了,盯著班頭,厲聲喝道:“我爹是朝廷重臣!”
“就你?”班頭打量著滿是煤灰的少年,臉上滿是不屑。
“就我,我爹內閣閣老周道登!”
班頭臉色突然一僵,猛地盯著眼前這少年,心中不由得發顫。
這些天順天府衙門一直在搜查朝中那位大人的兒子的下落,他也聽說了,那位大人就是內閣閣老。
想到這,他頓時顫顫巍巍說道:“原來是周公子,我這眼睛真是瞎了!”
“周公子快請!”
更新時間:2024-08-29 02:30: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