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臧急切的盼望著金城方面的消息,背后插著火紅旗幟的信使日夜不停的奔馳在姑臧通往黃河的官道上,而張慈也派專人駐守在渡口,一有姑臧的信使,立刻擺渡而來。
且渠和金城派出的使節們已經在趙軍的大帳外被曬了快兩天了,這兩天劉曜的軍隊開始擺出渡過黃河的架勢,砍伐附近的樹木建造渡船,游騎四散搜捕船夫,船只。前幾天剛剛還在歡慶勝利的姑臧城一片緊張,未到天黑便城門緊閉,城中的壯男男子被匆忙召集起來加緊訓練,張茂已經決定把駐守在姑臧的涼州的最后一點正規部隊派往黃河前線了。
在金城,張慈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劉曜不見使節,雙方根本沒有談判的可能,這樣一來,議和也好,稱臣也罷,只能是涼州的一廂情愿。雖然打垮了兩路趙軍,但是劉曜的十萬可是實打實的就在苑川,隨時可以進攻金城或者渡過黃河進攻姑臧,姑臧的前方幾乎真空,涼州已經沒有兵力去填這個窟窿了。
“趙國怕是認為我方的使節不是姑臧派出的吧,大人?”
說話的是金城校尉任超,金城現在的守軍幾乎全是民兵和收攏來的潰兵,駐守金城的精銳已經讓宋祀帶去南邊了,劉曜的大軍雖然有可能進取姑臧,但是與姑臧相比,金城的距離更近,而且不用過河,擔負金城守備任務的任超壓力也不是一般的大。
“國公不想做惡人啊,背棄祖先名譽的惡名只能由我來擔負,可惜劉曜根本不給我涼州機會啊?!?/p>
張慈嘆了口氣,張茂之所以避開正常的官府通信渠道,而派公爵府親兵給他送信,他就已經猜到個大概了,議和可以,但是只能以金城太守張慈的名義去做,做成功了,姑臧大可以借著已經造成既定事實的情況堵住那些反對者的嘴,做不成,也是張慈的個人行為,與姑臧,與公爵府沒有關系,所以,現在姑臧吵成一鍋粥的官員們根本不知道張慈已經派出了使節,而且就在劉曜的大營中。
“這件事瞞不了多久,如果姑臧的官員們知道這件事,這件事根本就做不下去了?!?/p>
“長史索大人不是一直支持議和的嗎,有他說話,或許會有些轉機?”
“索孚那個老滑頭,如果這些人是姑臧派出去的,他當然要說話,但是,這些人是金城派出的,且渠拿的是我的信,不是國公的!”
任校尉掌管軍法,這斯通敵寇,是個什么罪名?
“大人!”
“呵呵,忘了,我是文官,應是律法懲處,不管怎么處罰,違背叔叔的遺愿,死后是進不了家族墓園了,也不配享受子孫后代進獻的血貢犧牲。做個孤魂野鬼罷了?!?/p>
“大人!”任超急忙跪倒“大人對涼州的忠心,天地,山川神明可以作證!”
“我本來就不是什么俊才,我張家也只是這關隴的小戶人家罷了,蒙得先帝垂青,才讓叔父帶著族人鎮守涼州一方,張慈無能,無法為國分憂,解百姓于水火,只求保我金城,涼州一方平安?!?/p>
“如果做不到,我也只想涼州子弟的血少流一些?!?/p>
任校尉,本太守這就寫信去往姑臧,請你親自去一趟,這封信必須面呈國主。
戰火多燒一天,涼州就要多添不知多少墳冢,多添多少孤兒寡母,無人奉養的孤老。早點結束吧。
祖宗神明在上,我張慈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保留一點涼州的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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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茂坐在大殿上,雖然只領涼州牧,官職只能管轄到涼州一方,但是涼州實際控制的土地已經包括了雍州,秦州的部分,而遠隔萬里的西域諸國也一直遣使納貢,所以原先的涼州州府就有些不夠大,張茂也就更多的是在西平公公爵府辦公。
現在,公爵府上除了送信而來的任超,也就剩下公爵府軍事咨議官參軍馬岌了。
任超侍立在一旁,張茂半天沒有動作,他也不敢亂動,只好站在一旁。
“任校尉,前線現在到底如何?”
“回國公,陳參軍和宋將軍雖然蒙受祖宗的厚愛,戰勝了兇蠻的敵人,但是劉曜的大軍還屯駐在苑川,對面的黃河河防已然沒有了涼州的軍馬了?!?/p>
“國公,蠻寇遠道而來,必然已經疲敝不堪,而且石勒在東邊勢力越來越大,劉曜和石勒沒有一天不發生戰爭的,勞師遠征,馬困兵乏,而且我軍游騎已經切斷了劉曜的糧道,過不了太多日子,劉曜就必然崩潰!”
“參軍大人,我軍游騎襲擾趙軍運糧隊伍是不假,但是連日征戰損失也很大,派出的游騎往往無法返回一半,而且現在金城,姑臧已經只剩下民兵守備,劉曜所帶領的是精銳的中央部隊,不是在冀城下那些隨意征發來的民壯!”
“那任校尉的意思是什么?向蠻夷投降,然后我們把頭發散開,像野人一樣,再把衣服的左襟放到前面,華夏衣冠降于蠻夷,任校尉連春秋大義都不懂了嗎!”
“參軍大人,議和不一定是投降,現在前線缺糧,缺衣物,馬上就要入冬了,天氣很快就會轉冷,前線的將士沒有足夠的糧食,沒有充足的衣物,刀劍已經磨損的鈍,弓矢也快要用盡了,難道馬參軍要我們用牙齒和拳頭與敵人拼命嗎?”
“任校尉難道忘記了,大河之北,是誰在保護著我華夏衣冠,當年武穆公還在的時候,涼州的軍馬前往洛陽,長安勤王,多少忠勇的犧牲才換回朝廷的封賞,才換回涼州的今天,怎么過了一代人,涼州的將士就已經忘記了國家遭受到的恥辱和苦難了嗎?”
“馬參軍,正是這些忠勇的將士的犧牲,你我才能在這大殿上爭論,但是連年的征戰,涼州有多少子弟去了就再也沒有回來,多少游蕩在異鄉的忠魂無法安葬故里,又有多少白發人送走黑發,涼州又多了多少嗷嗷待哺的孤兒寡母吶!”
“好了,都別爭論了?!睆埫酒鹕?,擺擺手。
“我沒有我父親和哥哥的能力和勇氣,只想著守好這一方土地,再交給俊兒,也就百年之后,面對祖先,能夠無愧于心了?!?/p>
“既然我無法保護涼州之外的百姓,無法驅除胡虜,迎接天子反回祖先的城市,那就讓涼州的忠勇將士少流些血吧,也讓涼州少些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涼?!?/p>
“咳”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張茂的話,張茂痛苦的大聲喘氣著,氣管發出風箱拉動時候的聲響。任超和馬岌趕忙扶住。
“我涼州的血已經流的夠多的了!罵名我不怕,派人去趙軍的大營,帶我的手信去,議和也好,稱臣也好,仗不能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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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23年八月底,涼州政權正式向趙國稱臣,納貢,上降表。進獻金銀,銅器,美女,車馬,牛羊等物。
劉曜下詔書,封晉涼州刺史,西平公張茂為太師,侍中,都督涼州,秦州,梁州,益州,巴郡,漢中郡,隴右,西域諸軍務。且封涼王,加九錫。
八月份的健康城,夏末之際還是無比的炎熱,長江邊往年前來納涼,垂釣的達官貴人們卻沒了蹤影,明帝司馬紹剛剛即位,而都督六州諸軍事,掌握著幾乎全部大權的江南士族王敦卻開始逐步的將司馬皇族的權勢削減。幾位皇族親王被逐出京城,健康附近的幾個郡的長官都換成了王敦的人。
山雨欲來的危機感使得烏衣巷中的權貴們減少了外出的次數,在這個風暴前的寧靜中,誰也不像第一個被拿出來開刀。
新帝司馬紹看著腳下跪倒一片的大臣們,是在是無話可說了,王敦已經實際上控制了晉朝的半壁江山,而在健康皇宮中的司馬紹,政令甚至出不了健康城。
“罷了,散了吧”司馬紹擺擺手,今天的朝議依舊是些不痛不癢的事情,王敦越來越不像話了,這些一個個九品中正出來的大臣們怎么卻沒有一點反應。
人漸漸散的差不多了,司馬紹也準備離開了,這時候才注意到廷尉王舒還站在下面,沒有離去。
“王愛卿可是有本要奏?”司馬紹奇怪的問。
王舒不答話,突然跪倒“此事事關國祚,請陛下屏退左右!”
公元323年的趙國攻擊涼州的戰役到這里就結束了,筆者在這里對歷史的進程做了些許的修改,陳珍的軍馬事實上是直奔南安而去,也就是陰沖血戰的那個地方。而冀城之圍是在南安解圍之后解除的,對于這次戰役,整個涼州都已經震動,而且對于是否投降,是否稱臣有不同的爭論,我們不能說投降者一定邪惡,而主戰者一定愛國,從當時情況而言,困守西北一隅的涼州無論在人力,物力上都已經沒有打贏的條件了,中原,關中在局勢安定之后的開發活動使得劉氏的趙國和石勒的后趙勢力明顯超過了涼州,舉個例子,石勒滅王浚一次性繳獲了五千匹裝備著馬甲的戰馬,而涼州在多年之后也只能一次性出動一千多的重騎兵。
在劉曜攻擊涼州的同時,石勒也在不停的對據守在洛陽的劉岳等人進行襲擾,劉曜西征之后就緊急班師,出關與石勒開始混戰,而這又是當時大亂之中的中原所遭受的又一次劫難。
主角張定在這次戰爭中基本還是一個渾渾噩噩的小孩子的角色,他初次上戰場,見到血腥的殺戮,他不是英雄,也不是天才,他只能一步步的學習,所以筆者安排他跟在當時涼州最出色的軍人陳珍身邊學習,在這個階段打下的基礎,將是他之后邁向成功道路的基石。
更新時間:2024-08-23 07:08: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