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晨霧還未散盡,鹿百寧便被狼族孩童的嬉笑聲吵醒。他摸著眉心發燙的狼首星子,看見三個小狼崽子正圍著篝火模仿他揮刀的樣子,木刀上綁著紅藍雙色的布條——那是用他褪下的鱗片碎片編織的。
“大人,老祭師說今日要舉行‘雙星歸凡’儀式?!崩穷^漢子遞來獸皮水袋,眼神卻忍不住往他胸口飄——那里曾是魔神鱗片的位置,如今只余一道淡紅的狼爪印記。鹿百寧灌了口馬奶酒,辣得皺眉:“搞什么勞什子儀式,老子現在連魔紋都沒了,還歸個屁的凡?”
云殤的咳嗽聲從石屋后傳來,他正倚著樹干研究逆命扇,青衫袖口被晨露打濕:“老祭師是想讓狼族接受‘雙魂者不再是神’的事實。”他抬頭時,鹿百寧注意到他腕間的星隕鐵戒指在陽光下泛著微光,那是兩人如今唯一的力量象征。
儀式進行到一半,東南方突然傳來悶雷般的馬蹄聲。五十騎黑甲軍沖破霧障,盔甲上的星象圖騰讓鹿百寧瞳孔驟縮——是星象門最后的殘黨,為首者手持半塊歸寂鐘殘片,鐘身上的“歸”字還在滴血。
“雙魂者,你們以為毀了星象墳就能高枕無憂?”殘黨首領掀開兜帽,額間往生花印記泛著詭異的光,“初代祖師爺留下的終極詛咒,是讓你們在凡軀中感受千倍的輪回痛!”他敲響殘鐘,鹿百寧突然感覺識海被撕裂,無數個“云殤死在眼前”的畫面如潮水涌來。
云殤的逆命扇“當啷”落地,他跪倒在地,口鼻滲出黑血:“是...歸寂鐘的記憶囚籠...他們在篡改狼族的記憶!”鹿百寧看見周圍的狼族突然目露兇光,手中的彎刀正緩緩轉向他們——殘黨用咒印讓信徒們看見“雙魂者屠殺族人”的幻象。
“都給老子清醒點!”鹿百寧徒手抓住刺來的彎刀,凡人之軀的手掌被割開,鮮血滴在沙地上卻開出紅藍雙色的花。那是三百年前星象墳崩塌時埋下的種子,此刻正順著他的血迅速蔓延,將幻象燒成飛灰。
“看清楚,這是你們的雙生花!”云殤強撐著展開逆命扇,扇骨上的星隕鐵與花朵共鳴,在沙地上投射出三個月前的真相——鹿百寧為救他自刺命盤,紅藍流光中雙生星子永不分離。狼族老祭師率先跪下,手撫心口的狼首圖騰:“原來雙星歸凡,是讓神成為人。”
殘黨首領見勢不妙,突然將殘鐘碎片刺入自己心口,化作十二道命星鎖鏈撲向云殤。鹿百寧本能地撲過去,卻發現自己根本抓不住虛無的鎖鏈——失去神魔之力的凡軀,連星象殘影都碰不得。
“用狼爪戒指!”云殤將戒指按在鹿百寧掌心,兩人的血同時滲入戒指,狼首圖騰突然發出強光。鹿百寧感覺有什么東西在體內蘇醒,不是魔神之力,也不是星痕,而是三百年前救下小狼時,那份純粹的護犢子的狠勁。
“去你媽的星象!”他抄起地上的逆命扇,扇骨上的雙生花突然活了過來,紅藍花瓣如利刃般絞碎鎖鏈。殘黨首領在強光中崩潰:“不可能...你們明明已經是凡人...”云殤擦去嘴角的血,指了指沙丘上隨風搖曳的雙生花:“凡人的執念,有時候比神魔更瘋。”
戰斗結束后,鹿百寧看著狼族信徒們眼中的敬畏漸漸轉為溫和。有個小姑娘怯生生地遞來獸皮袋,里面裝著新釀的馬奶酒:“大人,這是阿娘讓我送的,她說您救過她的孩子。”鹿百寧接過時,發現獸皮上畫著簡單的雙生星子,角落還有只歪歪扭扭的小狼。
云殤突然指著他的眉心笑出聲:“主公,你眉心的星子在發光,像極了當年在軍帳里,你偷喝我藏的葡萄酒時,眼里的光。”鹿百寧翻白眼:“還好意思說,你當年藏酒的地方,老子聞著沉香味就能找到?!眱扇讼嘁暥?,仿佛回到了那個沒有星象、沒有詛咒的時光。
這一夜,魔神冢頂的雙生花第一次在月光下綻放。鹿百寧摸著云殤腕間的戒指,突然發現上面的狼爪紋與自己掌心的印記完全重合。云殤望著星空,輕聲道:“主公,你說初代祖師爺最后那句話,‘逆命的答案是彼此’,是不是說......”
“別想那么多?!甭拱賹幋驍嗨瑢⒛婷热M他手里,“老子只知道,從今天起,漠北的規矩——”他指了指篝火旁玩耍的孩子,指了指沙丘上盛開的雙生花,“是喝馬奶酒時不準搶老子的肉,是看星象時不準板著臉,是就算變成凡人,也要做這世道最瘋的雙魂者?!?/p>
云殤低頭看著手中的逆命扇,扇面上不知何時多出了兩行小字,是用狼族文字刻的:「星象可改,宿命可破,唯有你我,不可分割?!顾蝗惠p笑出聲,驚飛了石墻上的沙燕。鹿百寧挑眉:“笑什么?”
“沒什么?!痹茪懲饾u亮起的晨光,“只是覺得,這樣的凡軀,這樣的輪回,好像也不錯?!?/p>
遠處傳來狼嚎,不是警告,而是迎接新一天的長歌。鹿百寧望著沙丘上蔓延的雙生花,突然明白,所謂不死者的墮魔書,從來不是記載神魔的興衰,而是兩個瘋子在星象的裂縫里,用血淚與笑罵寫下的,關于“陪伴”的答案。
更新時間:2025-05-14 17:0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