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看著地上被小廝踩得凌亂的血跡,夏南風拎起水桶,朝水井走去。
一桶水打滿,她用力一提!
沒提動。
將水放掉一些,再一提!
又沒提動。
最后,好不容易提上來半桶水。
看著嫩蔥般的雙手上,被勒得通紅的手心,夏南風沉默了。
這就是所謂的手不能提?
所以原身之前,是怎么在這貧困的家里活下來的?
將地面大概清理一遍,她就趕緊去尸體旁,一摸尸體手掌,滿是薄繭。
再看向那瘦削得只剩皮包骨的胳膊,夏南風心中有些動容,這真的是原身的姐姐??!
家里所有的活,大概都被這個姐姐包了。所以,她的雙手才會那么纖嫩,提半桶水都吃力。
她輕輕解開死者衣衫。死者骨瘦如柴,身上無淤痕,無打斗特征。
奇怪,為什么死前沒有掙扎?
難道是受到了什么要挾?是以妹妹的性命作要挾嗎?
夏南風一抬頭,目光落于疊放在角落的被子上。
大冷天,兩人都沒蓋被子?這更說明,原身也是被害者。
剩下的疑團就是,兇手為什么要帶走兇器?一百兩銀子又去了哪里?
她在兩間屋里走了一圈。
這家里一眼到底,顯然藏不住銀子,那定然是被兇手拿走了。
兇手為打劫一百兩銀子殺人,倒也說得通??杉热贿x擇割腕的方式,來制造自殺假象,又帶走兇器,豈非留下破綻?
除非,兇器極為特殊,能讓人看出什么......
夏南風看著尸體,輕嘆一聲。
這位姐姐,可不能久留??!
找官府匯報實情,請求仵作驗尸嗎?她不敢。
她的詭異來歷,打死不能說。原身的背景,她到官府一問三不知,豈非自投羅網?
想到那些鄰居,她在針線筐里找了塊布條,系在脖子里,擋住勒痕,一瘸一拐地出了院子。
右側鄰院門口,有一裹著頭巾,半瞇著眼正曬太陽的老婦。
夏南風瘸著上前,身體一搖一擺,加上拖地長裙,打眼看去,如在逆光中一只鍍了金芒的企鵝。
“老人家,請問,家里死人了,該怎么處置啊?”
“?。俊?/p>
老婦半張著嘴,耷拉的眼皮包裹下,一雙細小而渾濁的雙眼,無力地抬了一下。
“家中有人去世,我不會治喪,想請您教我?!?/p>
夏南風指了指自己院子。
老婦順著她手指方向看去,半晌,如夢初醒:“大丫死啦?”
夏南風:大牙?
這名字......聽著就感覺不妙。
她不知道,老婦雖吐字少,卻操著濃重的地方口音。又因她這會兒正心虛,一緊張,把‘大丫’兩個字,直球地反射成‘大牙’。
“可惜喲!”老婦并未因聽說死了人而震驚,囁嚅著枯癟的嘴輕嘆了句。
又瞇眼打量過來:“你是她什么人?怎地眼生?”
眼生?夏南風心頭一緊,隔壁鄰居沒見過她!
見老婦七分憐憫三分警惕的眼神,夏南風指了指自己的瘸腿,“我是她妹妹!我腿腳不便,平時不出來。”
老婦若有所悟,緩緩點頭,“那你叫啥?”
叫啥?夏南風愣住了。
想到老婦說的大牙,她既然是妹妹......來不及細想,迅速給自己排了個號,鄭重地道:“二牙?!?/p>
老婦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但很快消逝。態度比之前熱絡了幾分,順道給了她一個完整的名字:“噢,劉二丫?!?/p>
夏南風:“!?。 ?/p>
牛二牙?
這什么鬼名字?
還不如喊她瘸子!
她正想反悔,就聽老婦頭也沒回地喊了聲:“何貴!”
“娘,啥事兒?”隨著一道粗厚的男聲,拐角處,一道五尺敦厚的身影很快來到老婦身后。
“喏,”
老婦干癟的嘴唇往前一撅,“大丫死了,這是二丫,恁去幫幫她?!?/p>
“死了?”
男人提高嗓門說了一句,上下打量過來一眼,“帶我去看看?!?/p>
“噢!”夏南風趕緊一瘸一拐帶路,邊走邊思考:一會該怎么委托人家,全權負責牛大牙的葬禮呢?
何貴一路跟到死者床邊,瞥了眼尸體,頗有些疑惑地問道:“你真是她妹妹?”
“是?!毕哪巷L心頭發緊,這鄰居一家子都沒見過她?
連她也開始懷疑了,她和死者,真的是姐妹?
但事到如今,不是也得是!
一個中年男人,可沒有老太太好糊弄。想著自己的演技還能發揮余熱,夏南風開始低垂眉眼,努力蓄積情緒。
轉瞬,她就抽噎起來,袖口不時去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
“姐姐,你怎么忍心拋下我一個瘸子不管?”
“你叫我一個瘸子以后可怎么過呀!”
“你干脆把我這瘸子一并帶走算了,在地下也好有個伴?!?/p>
總結就是:你看我一個瘸子,還能干什么壞事?
她這么一說,倒誤打誤撞,真叫何貴打消了疑慮。
民間忌諱諸多。能毫無顧忌,敢叫死人把她帶走的,只有親近之人。
何貴沒再多話,在屋內四下掃了一眼,眉心蹙起。
夏南風心里打鼓,何貴在找什么?
她一抬眼,看到床尾擺著的針線筐,又開始抽噎。
“姐姐,我身上的衣服都是你補的,你走了,以后誰來給我這瘸子縫補啊?”
“我腿瘸哪都不能去,導致誰都不認識我,苦了你一個人?。 ?/p>
聽著愈發高昂的哭嚎,何貴臉上顯出幾分不耐:“你有錢給你姐下葬嗎?”
錢?
夏南風忽然止住了并不悲傷的哭泣。
她哪來的錢?
她很想用瘸掉的那條腿勸何貴認清現實:
你看看這家里,連墻皮都沒有,像是能有‘錢’這種神物出沒的樣子嗎?
不過,敢情何貴四處打量,只是擔心她出不起錢?
更新時間:2025-05-10 14:5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