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過道里,汗酸味如黏稠的霧氣般蒸騰彌漫。葉書槐心急如焚,大步朝著陳欽城追去,每一步都跨得極大,雙腳急促有力地踏在車廂地板上,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轉瞬之間,他便超過了乘警。在與陳欽城并肩的那千鈞一發之際,葉書槐迅速扭頭,喉音壓得極低,急急說道:“劍狐指示,快去14車硬臥車廂7號中鋪隱蔽,必要時逃走!”
陳欽城一聽,心中瞬間了然,有“劍狐”暗中相助,必會脫險。
身為對岸東南島嶼地區特訓出來的高級特工,陳欽城對“劍狐”的影響力再清楚不過?!皠?,這個蟄伏在天中市長達十多年的暗樁,隱藏得極深,卻又神通廣大。臨行前,特務機關總局頭目曾向他多次提及,此次他到天中市,重中之重便是與“劍狐”會面。
葉書槐話音剛落,立刻身形一晃,像是被旁邊座椅的椅腿猛然絆倒,整個人踉蹌著栽向椅腿,身體在乘警眼皮底下劃出一道弧線,隔出了一個狹窄卻關鍵的逃生縫隙。
陳欽城心領神會,如同泥鰍,斜著身子瞬間就擠了過去。
葉書槐趕緊爬起來,那動作不偏不倚,恰好堵住了乘警追趕的去路。這一系列動作行云流水,看似意外,實則每一步都經過精心算計,做得天衣無縫。
在接近8號車廂時,鐘洪濤眼見陳欽城突然掙脫逃竄,心中焦急萬分,額頭上瞬間沁出細密的汗珠。他急忙對抓住自己胳膊的乘警急切地喊道:“快放開我,咱們是同行,他是特務,絕不能讓他跑了,快追!”
一個乘警下意識地松開了手,鐘洪濤立刻從褲子后兜里掏出“人民警察證”,動作麻利地遞給列車長,言辭急切:“我是執行任務的警察,剛才跑的那個人是特務,必須抓住,要是跑了,誰也承擔不起責任!”
列車長迅速掃了一眼證件,便立刻將其還給鐘洪濤,轉而對余下的兩名乘警果斷下令:“快追!全車警戒,展開搜索抓捕,一個角落都不能放過!”
此時,陳欽城一路狂奔,氣喘吁吁地快跑到14車廂時,卻見前面有乘警正在挨個查問。
情況緊急,陳欽城眼疾手快,在12車廂迅速擰開廁所門,一閃身便鉆了進去,隨即“咔噠”一聲關上門。他靠在門上,胸口劇烈起伏,努力平復著緊張的心情。
稍作調整后,陳欽城從腰里拔出手槍,動作熟練地上了膛,又小心翼翼地插回腰間,接著從兜里摸出一副眼鏡戴上,整個人瞬間變了模樣。
過了一會兒,陳欽城穩穩心神,緩緩打開廁所門,邁著不慌不忙的步子走向 14節硬臥車廂。他找到7號臥鋪,佯裝鎮定,不緊不慢地攀上中鋪躺下,眼睛微微瞇起,靜靜等待著,暗中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旁邊車廂里,嘈雜聲此起彼伏,似乎乘警的數量在不斷增多,他們來來往往,神色嚴肅,逐個車廂、逐個人地盤問著。
列車發出“嗚——”的悠長鳴叫,輪軌急速行進,發出“哐當、哐當”的摩擦與震動聲,這聲音好似重錘,一下下敲在陳欽城的心坎上,讓他愈發緊張,心亂如麻。
當14車廂的盤問聲逐漸逼近時,陳欽城已經清晰地聽到鐘洪濤那斬釘截鐵的聲音:“我是警察,請出示證件、車票?!?/p>
看來是躲不過了,情急之下,陳欽城迅速溜下臥鋪,伸手“嘩”地扯開窗簾,雙手用力一抬,將車窗打開。列車飛速前進所帶的疾風,裹挾著鐵軌的轟鳴聲,瞬間灌進車內。
陳欽城雙手緊緊抓住車窗框,猛地發力,整個身體探出窗外,右臂一使勁,如同一道黑影,一躍跳下了火車。
這一番動作如電光火石般迅速,周圍的乘客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人就已經跳出窗外了。片刻之后,才有幾個回過神兒的人大叫起來:“有人跳車了!有人跳車了!……”
這時,鐘洪濤正和兩名乘警往這邊搜尋,一聽到前面有人叫喊有人跳車,心中頓時明白,陳欽城跑了。他心急如焚,迅速閃到車窗前,雙手一抬將車窗打開,探頭一看,只見前方鐵道旁幾十米的路砟處,有個人正是陳欽城。
此時的陳欽城,正艱難地爬起來,身體搖搖晃晃,似乎還沒有站穩,估計是摔得不輕。
鐘洪濤見狀,毫不猶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縱身跳出窗外。落地的瞬間,后腰撞上道砟,劇痛如電流般瞬間傳遍全身,讓他幾乎站不起來。
但此刻,他哪還顧得上這些,前方100米開外,陳欽城正在拼命奔逃,眼睛還在左右慌亂地踅摸。
陳欽城發現鐘洪濤追來,臉色一沉,迅速拔槍,對準鐘洪濤就是一槍?!芭?!” 子彈帶著尖銳的呼嘯聲,擦著鐘洪濤的耳際飛過,緊接著又是“砰、砰、砰”幾槍,鐘洪濤反應迅速,就地翻滾躲避。
鐘洪濤一邊靈活躲閃,一邊也拔槍對射。他一心想著要捉活的,根本沒有打死陳欽城的念頭,開槍只是為了嚇唬他,擾亂他瞄準的視線。
在第七次騰挪時,鐘洪濤敏銳地聽到了對方槍膛的空響?!皼]子彈了!”這個判斷讓他心中一喜,不再躲避,迅速加快腳步追了上來。
很快,他就沖到了陳欽城面前。陳欽城手中的手槍,本就是為了防身,所裝子彈本就不多,剛才逃跑時,情急之下連發數彈,此刻槍里確實已經沒有子彈了。
見到鐘洪濤跑來,陳欽城臉上閃過一絲兇狠,惡狠狠地說道:“你纏著我,我對你不客氣了,我要殺了你!”說著,他抬手將手槍猛地擲向鐘洪濤,隨即迅速拔出腰間的匕首,寒光一閃,向鐘洪濤猛刺過來。
鐘洪濤反應極快,擰身格擋的剎那,飛起一腳踢向陳欽城持刀的腕部?!爱斷ァ币宦?,匕首被踢落,在地上滑出幾米遠。
“殺了我?你還沒那個本事! 此刻,鐘洪濤舊傷作痛,但他強忍著劇痛,借著對方重心偏移的剎那,一記肘錘帶著千鈞之力,狠狠砸向陳欽城背部。
這一擊出拳剛猛重狠,陳欽城毫無防備,被砸倒在地。鐘洪濤擅長八極拳,近戰功夫極為深厚,緊接著,他又抬腿一腳踢向陳欽城的腰部。
但陳欽城反應也不慢,一瞬間便翻滾躲過了鐘洪濤的這一腳。他身形一轉,一個鷂子翻身,騰出右腿,如同一道凌厲的鞭影,反向鐘洪濤猛踢過去,然后又借助這股力量,騰空用左腿向鐘洪濤猛踢一腳。
從陳欽城這一連串動作可以看出,他擅長“蝎子擺尾”腿法,這可是特務機關特訓的功夫,每一招都兇狠至極,令人毫無回旋的余地。
鐘洪濤反應迅速,閃躲過了陳欽城的右腿,但還是被他的左腿踢中,身體踉蹌著后退數步。甫一站定,他立刻一個空翻跳向陳欽城,一個沖拳帶著呼呼風聲,重重擊中陳欽城,令他踉蹌后退了幾步。
但陳欽城很快穩住身形,又飛起一腳踢向鐘洪濤的頭部。鐘洪濤急速下蹲躲過,同時出腿掃向對方腳踝。陳欽城迅速跳起避開,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組合拳襲向鐘洪濤。
鐘洪濤在攻擊中左右騰挪躲閃,在格擋中敏銳地尋找著反擊的機會。
終于,他看準陳欽城出拳的空當,猛地一個側身肘擊,重重地擊中陳欽城的胸部。然后迅速貼近陳欽城,將陳欽城的右手臂背曲,右腿提起一腳踹向他的左腿彎處。
“撲通”一聲,陳欽城被踢跪下,鐘洪濤趁勢用左側膝蓋將陳欽城緊壓,令他半伏在地上,右手伸向腰間,正準備取出手銬。
“別動!放了他!”忽聽一聲大喝,一把冰冷的手槍頂住了鐘洪濤的后腦勺。
鐘洪濤只顧全神貫注地對付陳欽城,絲毫沒有察覺到后面有人偷襲。聽到喝聲,他心中一怔,這聲音怎么這么耳熟?他慢慢扭頭一看,竟然是葉書槐!
在與陳欽城的搏斗中,鐘洪濤的眼睛曾一閃而過地發現葉書槐遠遠地向這邊跑來,當時他心中還暗自高興,心想這下陳欽城再怎么頑抗也跑不了啦??扇f萬沒有想到,葉書槐到來后,卻用槍頂著他。
“你要干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鐘洪濤雙目圓睜,目光如利劍般盯著葉書槐,憤怒地質問。
“你別管我是誰!鐘科長,你現在必須放了他!否則我立馬打爆你的頭!”
葉書槐將手槍又向鐘洪濤的后腦勺用力杵了一下,惡狠狠地說道:“快松開他!”
鐘洪濤的內心此刻猶如翻江倒海,憤怒、震驚、懊悔等情緒交織在一起,幾乎讓他無法呼吸。他眼睜睜看著即將到手的勝利瞬間化為泡影,心中充滿了不甘。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看似可靠的助手葉書槐,竟然是隱藏極深的內奸!
由此,他迅速聯想到最近公安局發生的一系列怪事,應該都與葉書槐有關。
鐘洪濤在任樓調查案情時,助手秦應輝突然接到一個神秘的電話,被提前催回,致使他獨自在返程的路上遇襲。
葉書槐值夜班時,政??茩n案被盜事件發生,葉書槐故意約門衛耿強與黑影盜者搏斗,意在蒙蔽視聽,證明自己的清白。
局長辦公室窗外的偷聽,以及聯合蒙面同伙在公安局墻外與鐘洪濤的搏斗,要致鐘洪濤于絕境,也應該是葉書槐所為。
現在,這幾天發生的一切事件,都可以解釋清楚了。
此刻,鐘洪濤悔恨的情緒將他淹沒,他在心底不斷自責。
鐘洪濤在與羅鵬程的談話中,曾一閃而過地懷疑過葉書槐,但為什么沒有在這次行動前向丁局長匯報他的懷疑?為什么如此輕易地信任了他……
葉書槐用槍頂住鐘洪濤的頭,他的內鬼身份已經徹底暴露,這個葉書槐,實在是太狡猾了。
更新時間:2025-05-09 22:58: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