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她悉心教養了五年的孩子,她日夜思念的兒子,慎如突然間覺得很可笑。
余盛本不是余家血脈,據說是先西平侯有一天回府,在街上撿到的棄嬰,抱回來記在了余啟名下。
雖是余啟的養子,實際卻是她養大的,老夫人不喜歡這孩子,余啟又常年在外,只能她帶著。
孩子起居是她親自照顧,每回有個頭疼腦熱,她都親自守在床邊,視若親生。
“盛兒,怎可如此無禮?”祁姣板起臉,擺手命余盛過去,“她再怎么說也是養大你的母親,你見了她要行禮的,知不知道?”
余盛嫌惡地朝慎如瞪過去,啐道:“她是我哪門子的母親?郡主才是我的母親呢,一個狗奴才,也配受我的禮,在我面前的擺架子?”
屋內一片沉寂。
老夫人端起盞喝茶,余瑾微笑不語,余珊則低著頭,仍然不敢做聲。
祁姣臉上擺出怒色,實則喜意早已從眸中溢了出來。
還是這孩子有眼色,知道她愛聽什么,不像老太婆和她兩個女兒那樣白眼狼,受了她天大的恩,卻轉過頭對慎如擺笑臉。
“對了,你這回來住了,身邊也需要人,”祁姣忽然開口,唇邊噙著淺笑,“采香先前是跟過你的,這兩年一直在我這兒,今天把她還給你?!?/p>
話音剛落,便有個身著湖綠坎肩的貌美丫鬟走進屋。
祁姣吩咐道:“往后你要好生服侍慎姨娘,若敢懈怠,我可不饒你?!?/p>
采香福身應答:“奴婢遵命?!?/p>
“多謝郡主?!鄙魅缡諗n神思,定了定心。
采香原先確實是她屋里的,但跟春芷不同,她是西平侯府的家生子,只跟了她兩年,因之前屢屢犯錯,受過幾回罰,對她懷有怨氣。
因此在她受難之后,立即便投奔了祁姣,當初誣陷她推祁姣摔倒的人正就是她。
顯然,祁姣把采香安排到她身邊,是為了在她這里安插眼線。
“若老太太與郡主沒有其他吩咐,妾身就先告退了。”
余老夫人笑道:“快回去吧,你現在養胎要緊,往后打得起精神就來,沒精神就不必走動了。”
說到此處,她趕忙瞥了眼祁姣,又改口道:“當然,郡主那里晨昏定省是不能少的,她是金枝玉葉,身份貴重,不比旁人?!?/p>
慎如頷首道:“妾身明白?!?/p>
“婆母這話說的,好像我就不近人情,虐待孕婦似的?!逼铈p哂,抬手捋了捋鬢角的發絲。
看來這對婆媳也不過是看著和睦。
慎如心下冷笑,行過禮退了出去。
采香跟在她身后,待出了東華堂,逐漸挺直腰桿,追趕上來,轉著眼珠子打量她。
“不是我說你,放著荔香院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勾引侯爺,你以為你懷了身孕,就能翻身做回主子嗎?別做夢了,郡主何等身份,你一個賤婢,拿什么跟她爭?侯爺沒了從前的記憶,滿心滿眼裝的都是郡主,沒有你半點位置,將來你若生下的是個兒子,倒也罷了,若是個閨女,就等著看吧,這侯府你遲早待不下去?!?/p>
慎如側目盯了她一眼,繼續往前走。
采香撇嘴哼了哼,沒有再說。
回到青煙齋,春芷已經回來,就站在廊下候著。
“姑娘……”春芷紅了眼眶,快步奔至院中抱住慎如,想說什么,卻泣不成聲。
慎如強撐著沒掉淚,輕拍她的脊背,“你受苦了?!?/p>
春芷抹了把臉,搖搖頭:“奴婢不苦,苦的是支蘭,她是被卜強活活打死的,渾身是血,手腳都斷了,死得好慘。”
支蘭也是慎如的貼身丫鬟,從小服侍她,兩年前被配給了小廝卜強。
卜強是個禽獸,經常毆打支蘭,那丫頭嫁過去不到半年就被虐打致死。
“是我無能,護不住你們。”慎如心中悲慟,身軀止不住顫抖。
不但支蘭,還有支蘭的母親周媽媽,以及她兩個哥哥,當年也受到波及。
周媽媽被打發去了前院打雜,周家兩兄弟則被發配出京,去看守余家的祖塋。
一旁的采香翻著白眼,不屑道:“真是矯情,生老病死乃常態,沒了個奴才有什么可哭的?院子里大家都瞧著呢,也不嫌丟人現眼?!?/p>
春芷聞言氣憤道:“你怎能對姑娘這么說話?先不講主子不主子的,老夫人幾次要處置你,都是姑娘把你保下的,不然你早就被攆出去了,你就是這樣報答她的嗎?”
采香冷嗤:“這都猴年馬月的事了?虧你還搬出來說,我伺候她這么多年,難道還不算報答?我是服侍過郡主的人,你以后對我說話客氣點兒,不然我隨時可以讓你吃不了兜著走?!?/p>
說罷,挺胸抬頭,昂然大步往屋內走去。
春芷欲去與她理論,被慎如拉住。
院子里眾人都望著她們,指指戳戳,面露嘲諷。
“我說她連個婢子都不如吧?采香姐姐都不把她放眼里了,咱們也不必客氣?!?/p>
“可不是么?以為自己懷了身孕,就可以在咱們面前擺威風,咱們才不把她放眼里呢,走,都進屋歇著去?!?/p>
婆子丫鬟們漸漸散去,片刻,慎如與春芷也進了堂屋。
來到西屋,卻見采香悠哉悠哉地倚在炕上喝茶,儼然一副正經主子姿態。
慎如還未言語,采香就支使春芷,“你去收拾一間房出來給我住,我要單獨的臥房,不跟你們擠。”
更新時間:2025-05-09 09:4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