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的時候,丁子耿已經躺在了衛生院里。
鐘淑玲臉色蒼白地坐在一旁,見他醒來,她猛地跨到了床邊,“你身上的那些傷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從來沒有跟我說過?”
丁子耿一怔,低頭看了看自己,才發現已經換上了病號服。
跟她說有什么用呢?這一切不都是拜她所賜?
如今的他已經傷痕累累,除了手掌上的新鮮的傷,胸前,背部還有許多交錯縱橫的舊傷。
那些傷疤如扭曲的蚯蚓一般不規則地攀附在他的每一寸肌膚上,密密麻麻,看起來十分恐怖。
鐘淑玲站在他面前,滿眼震驚地看著他,看起來十分痛苦,“到底是怎么弄的?你倒是說??!”
丁子耿怔怔地看著她,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現在她看到了他受到的傷害,還會說送他下鄉是為了他好嗎?
可是看到了又怎么樣呢?
以前的那個丁子耿再也回不來了,如今的他已經身心俱疲,滿目瘡痍。
他張了張嘴,聲音還未發出,沈家樹就走了進來,他看起來并無大礙,臉上也沒有被劃過的痕跡,“淑玲,鄉下剛剛來信了,問你子耿回來之后是否安分?!?/p>
鐘淑玲一頓,正不解間,沈家樹又笑著說道,“村支書說啊,子耿在下鄉的時候經常惹是生非,還亂搞男女關系,弄村里烏煙瘴氣,他不放心,所以寫信來問問?!?/p>
女人的臉色瞬間變了,支支吾吾道,“真的?那他身上的那些傷?”
“害!村支書也說了,那些都是他勾引人家老婆,被人家老公打的!”沈家樹的表情十分夸
張。
鐘淑玲瞬間松了一口氣,轉而朝著丁子耿厲聲道,“丁子耿,你還真的是死不悔改,活該被打!哪里都不能去,就在這給我懺悔!”
丁子耿麻木地看著她,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口。
鄉下的四年已經讓他深深知道,反駁必重罰。
不是上山扛石頭,就是扒光衣服扔豬圈。
為了活下去,他已經學會了閉嘴,學會了咬著牙承受莫須有的罪名。
鐘淑玲帶著沈家樹走后,護士長進來給丁子耿換藥。
丁子耿認識這個護士長,也是父親的老戰友。
看著他虛弱地躺在床上,護士長的心里一陣難過,“子耿,聽說這幾年你上山下鄉去了,怎么弄成了這樣?你父母要是還在,看到你這樣,得難過死?!?/p>
父母……
聽到這個詞,丁子耿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出來。
父母為國捐軀后,他一度傷心至極。
后來他到了鐘淑玲的家,她寵他,愛他,跟前跟后地呵護著他,讓他慢慢地從失去雙親的痛苦中走了出來。
可是好日子沒過幾天,她又反手把他送去了鄉下,親手毀掉了他的人生。
丁子耿倔強地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苦笑著,“謝謝你護士長,我累了,想睡會兒?!?/p>
護士長無奈地搖了搖頭,給他換好藥后輕聲退了出去。
聽到關門聲,丁子耿的眼淚終于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打濕了衣衫,也打濕了被褥。
模模糊糊中,他回到了高中時期。
他長得漂亮,班里很多女生都喜歡他。
但是鐘淑玲不允許他跟她們說話,說她們都是懷女孩。
丁子耿說她小氣,她卻猛地一下撲到了他的懷里。
兩人就這樣嬉笑打鬧著……
忽然,她又冷臉把他送到了鄉下,告訴他要好好改造。
他每天吃不好飯,睡不好覺,還要上山干活,下地插秧,甚至被扒光衣服游行示眾。
他反抗過,但是他們有的是辦法折磨他。
他們不給他飯吃,不給他水喝,也不給他衣服穿。
沒有辦法,他只能吃豬食,喝雨水,裹樹葉,如野人一般。
村里的人都嘲笑他,說他是落難的狗仔沒人問。
他也只是麻木地附和著,“我是狗,我是狗……”
更新時間:2025-05-07 14:39: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