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做完家教后，我去奶茶店兼職。

可能最近過于奔波，我總感覺一陣恍惚。

抽空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額頭滾燙，看樣子是發燒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天上悶雷滾滾。

快下班時，一場大雨傾盆而至。

商鋪打烊了，我沒有帶傘，只能站在屋檐下等著雨停。

只是大雨來勢洶洶，沒有一點停的意思。

顧珩是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的。

他撐著一把黑傘，往我的方向而來，在我面前停下。

雨傘往我這端傾了傾，他說：「蘇淺夏，回家?！?/p>

我沒想到他會過來接我。

傘不是很大，我的半邊身子都在傘外，被雨淋濕。

顧珩抿了抿唇，又把傘往我這邊傾斜，冷聲問我：

「蘇淺夏，我是什么洪水猛獸嗎？」

「?。俊刮颐Ｈ坏乜聪蛩?。

「離我這么遠做什么？」

他突然伸手攬住了我，將我往他這邊帶。

彼此的間隔剎那縮小，雨傘將我們嚴嚴實實地籠住，屬于他的氣息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我想掙脫，可他的力氣很大，扣住我的肩膀。

「別鬧，等下淋雨生病有你受的?！?/p>

「你是不是還沒吃飯？餓了沒，我帶你去吃宵夜?！?/p>

顧珩看了眼沿街打烊的店鋪，拿出手機搜了搜。

「日料店還沒關門，帶你去吃日料吧。」

「我記得你喜歡吃壽喜鍋，等下再點幾串燒烤，還想吃什么？」

我仰頭看向了他。

大雨滂沱而下，他的發梢被雨打濕。

一滴水順著發絲滑落，「滴答」一聲，落在我的手背上。

他低頭注視著我，路燈映亮他的臉龐，他的瞳孔映照出我的模樣。

一瞬間，我有些迷茫。

恍恍惚惚間，好像回到了過去，回到顧珩還沒和我鬧翻的時候。

那時他還不會開口，只是比著手語，和我說：

「淺夏，今天在路上看見一束很漂亮的花，送你。」

「淺夏，剛路過甜品店買了你喜歡的芒果蛋糕，吃嗎？」

「淺夏，遇見一直很會喵喵叫的流浪貓，我帶你去看?！?/p>

手機鈴聲中斷了我的思緒，也中斷了顧珩的話。

電話是白若曦打來的。

她說她不大舒服，好像是生病了。

又問顧珩能不能送她去趟醫院。

掛斷電話后，顧珩低頭看向了我，猶豫片刻將傘交到我的掌心。

「淺夏，她生病了，我得去看看?！?/p>

「你自己回家可以嗎？」

這句話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說完之后，不等我回答，顧珩就沖進了雨里。

雨很大，模糊了他的身影，他漸漸消失在我的視野里。

這是他第二次將我拋在夜里。

我垂下眼睫，低頭看著路邊坑坑洼洼的積水潭。

雨把我的倒影打得支離破碎。

我實在餓得狠了，嗓子干澀發疼，找了家店喝了碗皮蛋瘦肉粥。

腦袋昏昏沉沉，腳步也有些虛浮。

我去了附近的衛生院，值班的醫生給我量了體溫。

38.9度，確實是發燒了。

他給我拿來兩個輸液瓶，讓我掛個水，先把燒給退下去。

我有氣無力地靠在椅子上，合上眼睛休息。

一陣困意襲來，很快睡了過去。

是旁邊一起打吊針的女孩把我搖醒的。

她把我喊醒，她的爸爸則走到門外喊來值班醫生：

「2號床都回血了，得趕緊換個新瓶?！?/p>

我這才發現，輸液管里有一半都是我的血。

醫生聞聲過來，一邊幫我換好輸液瓶，一邊皺眉看著我：

「自己也不注意一點，沒發現那瓶輸完了嗎？」

我抿了抿唇，如實回答：「對不起，我太累了，不小心睡著了?！?/p>

醫生看了我一眼，又嘆了口氣：「你家人呢？你都病成這樣了，他們不知道陪你嗎？」

「我沒有家人，我就自己一個人。」

話音落地，突然是一陣死一樣的沉寂。

隔壁父女面色復雜地看著我，醫生訕訕緘了口。

這次我不敢再睡，拿出手機打發時間。

才點開朋友圈，就看見了白若曦新發的動態。

是一張在醫院門診的圖和一段文字。

「夜里咳嗽不止，有人冒雨前來陪我看病。幸好沒有發燒，讓某人白擔心一場啦。」

我太熟悉顧珩的身影了，只消一眼，我就認出在門診處排隊繳費的那個人是他。

以前他在春游路上生病，發高燒到四十度也不說。

還是我發現他的異常，伸手去摸他的額頭。

家庭醫生來不及趕到春游地，顧母讓我先帶他去趟醫院。

我也是這樣忙前忙后，排隊繳費，掛號候診。

顧珩燒得臉色漲紅，幾乎站立不穩。

卻還有精力和我比手語：

「以后要是你病了，我也這樣陪你?！?/p>

我從小身體素質好，有點頭疼腦熱幾乎都能治愈，沒怎么進過醫院。

如今進來一趟，卻只能在別人的朋友圈里窺見他的身影。

我放下手機，盯著頭頂上的輸液器放空。

輸液的時間很漫長，長到顧珩已經回了家，發現我遲遲未歸。

他給我發消息、打電話，我沒有接也沒有回。

打完兩瓶吊針后，已經是凌晨一點，外面的雨下得更兇了。

隔壁床的女孩十分鐘前也拔了針，卻一直沒走。

此刻突然轉過頭問我：「姐姐，你住在哪？這么晚了，又是下雨天，很難打到車?！?/p>

「我們送你回去吧?！?/p>

生怕我會回絕，她從書包里翻出學生證遞給我：「這是我的信息，我不是騙子?！?/p>

「我媽媽在我出生的時候就難產走了。我常常因為沒有媽媽陪伴而感到難過，但至少我還有爸爸?！?/p>

「你一個人長大，一定更苦。你現在還發著燒，我想送一送你，行嗎？」

她把學生證和課本、試卷都擺在我的面前，模樣太過真摯，令我不忍心拒絕。

我點了點頭：「好?！?/p>

女孩的爸爸把我送回了家。

我道謝下車之后，女孩不知道和她爸爸說了什么。

她爸爸打開車門，走到我的面前，將掌心里的小娃娃遞給了我。

是個抱著草莓的垂耳兔，正咧著嘴甜甜地笑著。

更新時間：2025-05-06 17:53: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