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戰前夜，林淵在城墻上巡視，發現金吒獨自坐在馬面頂部，望著遠處朝歌營地的火光發呆。她的披風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發辮松開一半，露出后頸處新結的疤痕——那是前日搬運石料時被木架劃傷的。

“在想什么？”林淵遞過暖手的陶壺，里面裝著生姜紅棗茶，“害怕了？”

金吒接過陶壺，指尖劃過他手背上的燙傷——那是調試混凝土配比時濺上的：“我在想，你教我們的這些東西，是不是從‘天上’來的？就像傳說中的神農氏，帶著五谷種子降臨人間?！?/p>

林淵怔住了。月光下，少女的眼睛像浸了水的黑曜石，倒映著城墻上的火把。他突然想起背包底層的筆記本，里面畫滿了現代兵器草圖，還有蘇若星的字跡：“淵，等這次考古結束，我們就去看極光?！?/p>

“算是吧?！彼p聲說，“但更重要的，是遇到了你們?！?/p>

金吒突然轉身，披風掃過林淵的臉頰：“那打完這一仗，你會帶我去看‘天上’的星星嗎？就像你說的，用那個...望遠鏡？”

話未說完，遠處傳來悠長的牛角號聲——朝歌軍隊開始攻城了。

破曉時分的薄霧中，朝歌的攻城塔如移動的山巒般逼近。前排士兵舉著三層樓高的云梯，牛皮蒙住的塔身上布滿箭孔，塔頂的吊橋閃著森冷的光。林淵站在主城門的望樓里，手按在青銅門環上，感受著地面傳來的震動。

“放！”他揮動令旗的瞬間，城墻上的青銅鈴鐺齊鳴。金吒設計的響鈴繩網被觸動，數百枚鈴鐺與碎瓷片發出刺耳聲響，驚得前排士兵駐足。就在這時，隱藏在女墻后的弓箭手萬箭齊發，箭矢帶著尾焰，將晨霧染成血色。

“推沖車！”朝歌將領的怒吼穿透霧靄。八人合抱的沖車撞向城門，包著鐵皮的車頭發出巨響。但這次，城門后不再是單薄的木閂，而是林淵設計的十字形混凝土門軸，門洞里灌滿了摻有鐵砂的混凝土，堅硬如鐵。

金吒站在相鄰的馬面上，看著沖車在城門上撞出火星，突然輕笑一聲：“林大人，該讓你的‘神火’登場了?！彼龘]動彩旗，二十具投石機同時轉動，震天雷拖著尾焰砸向攻城塔?！稗Z！”第一架塔頂樓棚被炸開，燃燒的木屑如雨點般落下，塔內傳來慘叫。

戰斗最激烈時，一隊朝歌士兵竟趁著濃煙爬上了城墻西段。林淵剛要調派援軍，卻見金吒已帶著一隊女兵沖了過去。少女的軟鞭在晨光中翻飛，每一擊都卷住敵人的手腕，將他們拖下城墻。更妙的是，她提前在這段城墻的女墻內側埋了滑膩的皂角粉，敵軍剛攀上墻頭就腳底打滑，紛紛跌落。

“金吒小心！”林淵看見一名敵將從側后方偷襲，手中長劍泛著藍光。他抄起腰刀擲出，卻見金吒突然轉身，軟鞭纏住敵將手腕，借力騰空躍起，裙擺揚起的瞬間，露出綁在腿側的小型震天雷——那是她偷偷改良的貼身武器。

“轟！”爆炸氣浪將敵將掀飛，金吒穩穩落地，沖林淵比了個勝利的手勢，發間還沾著硝煙：“學你的，把火藥藏在牛皮套里！”

當夕陽將城墻染成血色時，朝歌軍隊終于敗退。林淵靠在馬面的混凝土墻上，看著金吒指揮士兵清理戰場，突然發現她的披風破了個洞，露出里面繡著茉莉花的內襯——那是她親手繡的，說是能“讓城墻充滿香氣，連敵人都不忍心破壞”。

“疼嗎？”金吒不知何時坐在他身旁，遞過浸了草藥的布條，“剛才看見你被流箭劃傷?！?/p>

林淵這才注意到小臂上的血痕，比金吒后背的傷輕得多：“沒事，倒是你...”

“我有護身符呀?！鄙倥瘟嘶尾弊由系奶展薜鯄?，里面裝著第一次爆炸實驗的殘留粉末，“還有你送的指南針，昨晚我偷偷掛在床頭了?！?/p>

晚風掀起她額前的碎發，林淵突然看清她眼底的疲憊與堅定。這個在戰火中成長的姑娘，早已不是初見時那個只會調皮搗蛋的少女，而是能獨當一面的戰士，是他在商周時代最堅實的依靠。

“金吒，等戰爭結束...”他話到嘴邊又咽下，遠處傳來哪吒的歡呼，少年正騎著繳獲的戰馬，在城墻上用燒焦的木頭畫著巨大的笑臉。

金吒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突然輕笑：“別說什么‘等結束’，現在就很好?！彼酒鹕?，披風在晚風中獵獵作響，“你看，我們的城墻還在，神火還在，最重要的是——”她轉身時，茉莉花的香氣撲面而來，“你還在?！?/p>

深夜的工坊里，燭火搖曳。林淵展開新的圖紙，這次畫的不是城墻，而是一座帶花園的房子，屋后有片藥田，門前停著輛改良的牛車。金吒趴在案頭，用炭筆在角落畫著兩個牽馬的小人，其中一個戴著滑稽的青銅面具——那是她心中的林淵。

“這里要種茉莉，”她指著圖紙上的庭院，“還有你說的‘玫瑰’，等明年春天，我讓各部落都派人來學種。”

林淵看著她認真的側臉，突然想起現代的某個清晨，蘇若星在廚房煮咖啡，陽光透過百葉窗落在她發梢。但此刻，金吒睫毛上的炭粉更真實，她指尖劃過圖紙時的溫度，讓商周的星空比任何時代都更璀璨。

“好?！彼p聲說，“等城墻全部竣工，我們就開始建花園?！?/p>

少女抬頭望他，眼中倒映著跳動的燭火：“還要在屋頂裝你說的‘避雷針’，這樣下雨天就不怕神火被雷搶了功勞?！?/p>

兩人相視而笑，窗外，新澆筑的混凝土城墻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那些混合著糯米漿與汗水的磚石，不僅擋住了朝歌的鐵蹄，更在兩個靈魂之間，筑起了比任何城墻都堅固的羈絆?；蛟S，這就是命運最精妙的安排——讓穿越者帶來的不僅是技術，更是在亂世中相遇的溫暖，讓冰冷的混凝土，也染上了茉莉的芬芳。

霜降后的東夷大地籠罩在淡金色的霧靄中，新燒制的陶瓦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林淵站在烏桓部落的議事臺前，看著臺下二十七個部落首領交頭接耳，掌心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金吒送的茉莉陶罐——那是用第一爐混凝土碎塊混著茉莉花瓣燒制而成的，觸感粗糲卻帶著莫名的溫暖。

“林大人，玄鳥部落的使者又拒簽盟約了?！崩罹傅母睂㈥愑聹愡^來，鎧甲上的東夷圖騰在晨露中閃閃發亮，“他們說朝歌答應給三倍的鹽巴和青銅農具?！?/p>

林淵皺眉望向遠處，玄鳥部落的信使正翻身上馬，腰間垂著的朝歌玄色穗子格外刺眼。自城墻之戰后，東夷各部雖震懾于神火之威，但朝歌的分化策略正如溫水煮青蛙般滲透——用稀缺的鹽巴、農具和精美的青銅器，拉攏那些偏遠小部落。

“讓金吒準備二十車紅薯種和冶鐵秘方?！绷譁Y突然開口，“另外，把我們新制的‘神火號角’送給青鸞部落，就說...吹奏時能召喚雷神?！?/p>

陳勇王勇一愣，隨即領悟：“大人是要以利破利，以神壓神？”

“玄鳥部落缺水，青鸞部落缺鹽，而朝歌的恩賜從來都帶著枷鎖?！绷譁Y望向議事臺角落，金吒正蹲在地上給哪吒畫地圖，發辮上別著朵新鮮的茉莉，“通知各部落首領，申時三刻召開‘祭天大會’，我要讓他們看看，東夷的神火，比朝歌的青銅器更實在?！?/p>

申時初刻，祭壇周圍已圍滿各部落族人。金吒穿著東夷巫祝的服飾，卻在裙擺里偷偷縫了條現代工裝褲，腰間別著林淵改良的信號彈——用竹筒裝火藥，頂部嵌著彩色琉璃片。她悄悄沖林淵眨眼，耳墜上的小鈴鐺發出細碎的響。

“今日祭天，非為祈福，而為示警?！绷譁Y登上用混凝土澆筑的祭天臺，聲音通過暗藏的陶制擴音器傳遍全場，“朝歌的青銅鼎里，煮的是我們東夷人的血肉；他們的鹽巴袋里，藏的是讓孩童早夭的毒砂?！?/p>

臺下響起一陣騷動。玄鳥部落首領猛地站起：“空口無憑！朝歌太師答應...”

“那就讓神火辨真偽?！绷譁Y抬手，金吒點燃信號彈。綠色的火光沖上云霄，在暮色中劃出鳳凰展翅的形狀——那是用可旋轉的青銅模具控制的。趁眾人驚嘆，林淵示意士兵抬上兩口青銅鼎，一口煮著朝歌送來的鹽巴水，另一口煮著東夷自產的井鹽水。

“看好了。”他將生肉分別投入兩口鼎中，“朝歌的鹽巴，三息內讓肉色發黑。”果然，左鼎中的肉塊迅速泛出青紫色，而右鼎的肉漸漸收緊，散發出咸香。金吒適時舉起陶碗，展示底部沉淀的黑色粉末：“這是朝歌人在鹽里摻的鉛粉，長期食用，筋骨俱斷。”

祭天大會后，各部落首領圍坐在篝火旁，看著士兵切開烤得流蜜的紅薯。金吒端著木盤穿行其間，故意將紅薯的甜香扇向玄鳥部落首領：“老族長，這東西埋在土里就能活，遇旱不死，遇澇不爛，畝產抵得上三倍粟米。”

老人盯著流油的紅薯，喉結滾動：“可我們缺水...”

“所以林大人讓我送您這個?！苯疬柑统鰝€青銅小瓶，里面裝著白色粉末，“石膏粉，灑在地里能保墑，比朝歌的青銅鋤頭管用十倍。”她突然壓低聲音，“而且呀，我們的冶鐵坊能打制帶木柄的鐵鍬，比純青銅的輕便三成，您試試？”

與此同時，林淵正在說服青鸞部落的大巫祝。他展開羊皮紙，上面畫著簡易的鹽井開采圖：“從地下二十丈取水，用竹筒虹吸，再用太陽能灶熬鹽?！彼钢鴪D上的齒輪裝置，“這些木頭齒輪，比朝歌的鐵器更耐用，還能教你們制作?！?/p>

巫祝盯著圖上的“太陽能灶”——其實是打磨光滑的青銅凹面鏡，突然想起祭天會上的神火，鄭重地點頭：“愿與東夷結盟，共抗朝歌。”

亥時三刻，林淵正在工坊調試新制的指南針，金吒突然撞開門，軟鞭上捆著個渾身發抖的少年：“抓到了！玄鳥部落信使的跟班，懷里揣著朝歌的密信！”

信是用朱砂寫在絲綢上的，內容讓林淵瞳孔驟縮：“十月初一，借祭天之名，毒殺各部落首領于東夷營地。”他望向金吒，少女正用匕首挑開少年衣領，露出鎖骨處的玄鳥刺青——與朝歌細作的標記一模一樣。

“原來玄鳥部落早被聞仲收買，所謂缺水，不過是借口?！绷譁Y冷笑，“通知李靖將軍，明日卯時包圍玄鳥營地，但要留條生路——讓他們的族人看看，朝歌的恩賜背后是什么?！?/p>

金吒突然蹲下身，盯著少年的眼睛：“你爹娘是不是在朝歌做奴隸？只要你說實話，我保證接他們來東夷，有田有房，還有紅薯吃?！鄙倌隃喩硪徽?，眼淚奪眶而出，斷斷續續說出朝歌的毒計：用慢性毒藥摻入結盟酒，同時派死士突襲祭壇。

次日清晨，玄鳥部落營地籠罩在薄霧中。林淵讓金吒帶領二十名女兵，扮成朝歌的“賞賜使團”，馬車上裝著表面華麗、實則底部鑿孔的酒壇——里面的毒酒正隨著馬車顛簸慢慢滲漏。

“記住，走到營地中央就摔碎酒壇。”林淵為金吒整理披風，指尖觸到她腰間的小陶罐，“我會讓哪吒在山頂放‘神火’，制造雷劈酒壇的假象?！?/p>

少女抬頭望他，晨光中睫毛上的露水閃閃發亮：“要是我摔得不夠漂亮呢？”

“那就多摔幾次，直到朝歌的陰謀暴露。”林淵輕笑，突然發現金吒在披風里穿了件繡著茉莉花的內襯，“小心別讓碎瓷片劃傷，我新制的止血粉還沒試過?！?/p>

營地中央，金吒踉蹌著摔倒，酒壇碎裂的瞬間，紫色的毒酒滲入黃土，騰起陣陣青煙。山頂的哪吒準時點燃信號彈，紅色火光照亮驚恐的族人。玄鳥部落首領看著地面的毒煙，突然抽出佩劍，指向躲在角落的朝歌使者：“原來你們才是毒蝎！”

當最后一個部落首領簽下盟約時，東夷的星空格外清澈。林淵站在新建成的瞭望塔上，看著各部落的篝火連成一片，突然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給你?！苯疬高f過個布包，里面是烤得金黃的紅薯，“剛才玄鳥部落的孩子送的，說比朝歌的蜜餞還甜?！?/p>

林淵接過紅薯，熱氣透過布料傳來。金吒突然指著星空：“你說的‘北斗七星’在哪？我怎么看都像只歪脖子鴿子?！彼募绨蜉p輕靠過來，發間的茉莉香混著篝火的氣息，“其實我知道，你不是‘天上’來的，你是從‘未來’來的，對不對？”

林淵手一抖，紅薯差點掉落。他轉頭，看見金吒眼中倒映著瞭望塔的燈火，比任何星辰都明亮。這個在戰火中成長的姑娘，早已從他不經意的話語中拼湊出真相：混凝土、指南針、神火的配方，還有他時常對著星空發呆的模樣。

“是，也不是?！彼p聲說，“但重要的是，現在我在這里，和你們一起?！?/p>

金吒突然笑了，從袖中掏出個木雕：“猜猜這是什么？哪吒幫我刻的，說像你教我們做的‘飛機’?！蹦镜裢嵬崤づ?，卻在翅膀處刻滿茉莉花，“等打敗朝歌，我們就用這個木雕當信物，去各個部落換種子，換故事，換...換一輩子的太平?！?/p>

夜風掠過瞭望塔，帶來遠處族人的歌聲。林淵望著金吒手中的木雕，突然想起現代實驗室的標本柜，里面躺著蘇若星從殷墟帶回的玉蟬。但此刻，手中的紅薯還熱著，金吒的笑靨還在眼前，那些跨越時空的孤獨與恐懼，突然都變得微不足道。

“好?！彼f，“就用茉莉花和木雕當信物，換一輩子的太平。”

少女的眼睛彎成月牙，突然把木雕塞進他手里：“不許弄丟，這是我們的‘神火令’?！彼D身跑下瞭望塔，裙擺揚起的弧度像振翅的鳥，“明天還要教我做‘地圖’呢，要把每個部落的茉莉花田都畫上去！”

林淵握著木雕，望著她消失在篝火的光暈中。遠處，哪吒正追著一只螢火蟲跑，嘴里喊著要做“會飛的神火”。東夷的土地上，混凝土的城墻與木骨的房屋交相輝映，茉莉花的香氣混著冶鐵的火星，在夜空中編織成獨特的圖景。

或許，這就是最好的安排。穿越帶來的不僅是使命，更是讓他在商周的星空下，遇見了愿意與他共筑太平的人。那些用現代智慧點燃的神火，終將照亮這個時代，而他與金吒之間，那比混凝土更堅固的羈絆，才是這場穿越最珍貴的禮物。

亥時，林淵在書桌前展開朝歌細作的密信，背面赫然畫著與蘇若星同款的青銅蟬紋。他的手指驟然收緊，金吒送的木雕壓在圖紙上，翅膀恰好遮住蟬的眼睛。

“林大人，”窗外傳來金吒的低語，“我聽見斥候說，朝歌在征集童男童女，送往鹿臺...”

話音未落，瞭望塔的警鐘突然響起。林淵望向東方，朝歌方向騰起詭異的綠光，如同當年蘇若星失蹤時的天象。他握緊木雕，聽見金吒的軟鞭在夜色中甩出清脆的響——那是他們約定的集合信號。

商周的星空下，兩個身影在城墻上疾奔，茉莉花的香氣與火藥的氣息交織。前方是未知的陰謀與危險，身后是剛剛凝聚的東夷聯盟。而在他們心中，比任何盟約都更堅定的，是彼此眼中倒映的火光，那是穿越時空的火種，照亮著未知的前路。

更新時間：2025-05-05 20:49: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