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役寮的鐵皮爐臺蒸騰著靈砂粥的熱氣,葉星河用木勺攪動著咕嘟冒泡的粥鍋,目光卻落在對面搓洗工作服的阿虎身上。少年后頸的刀疤結著淡紅的痂,袖口不經意間露出的星軌與他腕間相似,卻多了幾道扭曲的暗紋——那是魔修血契留下的后遺癥。
“新來的,發什么呆?”同住的老雜役陳三用肘部撞了撞他,缺了門牙的嘴里噴出靈砂酒的氣味,“明晚是‘鍛器房火祭’,外門弟子會來收雜役的‘火工稅’,你藏好隕鐵碎渣,別學去年的李四,被打斷三根肋骨還沒得半塊靈砂?!?/p>
爐臺下方的火舌舔舐著庚金磚,葉星河忽然注意到磚縫里卡著半片玉簡殘頁,上面刻著“靈砂鍛髓需引天樞木靈入脈,與搖光庚金形成雙系共振”——正是昨夜在試練塔星紋碑上見過的內容。他悄悄用指甲摳下殘頁,藏進草席下的劍鞘殘片旁,指尖觸到殘片時,腕間星軌突然亮起,在粥鍋表面投出三瓣劍鞘的虛影。
“阿虎,你跟我來?!彼吐暤溃似鹂罩嗯枳呦蝈纪獾乃?。
月光下的井臺泛著冷光,葉星河將殘頁浸入井水,星力催動下,水面浮現出試練塔第三層的星紋布局。阿虎盯著水面,忽然從領口扯出半枚星螺吊墜,螺殼內側刻著與殘頁相同的星紋:“這是我娘留下的,她說星螺商盟的人都靠這個定位靈脈……李疤子死后,海盜的追蹤符文淡了,但周明遠的人還在盯著試練塔?!?/p>
少年突然抓住阿虎的手腕,星軌相觸的瞬間,他“看”見對方記憶中的片段:三個月前,阿虎在礦洞撞見內門弟子用雜役血祭煉九眼鬼艦的陣紋,被發現后被迫種下追蹤符文,卻偷偷用星螺吊墜掩蓋氣息?!懊侠险f,鍛體九錘試煉要故意輸給王啟年。”葉星河松開手,“這個王啟年,是不是總戴著刻有雙生毒藤的腕飾?”
阿虎點頭,眼中閃過警惕:“他是內門執事劉長老的親傳,上個月剛在靈田區弄死兩個不服管教的雜役,死狀和李疤子一樣——靈脈被抽干,身上纏著毒藤狀的星紋?!彼鋈粶惤瑝旱吐曇簦骸拔衣犚妰乳T弟子說,王啟年在找能激活‘雙生毒藤陣’的器修血脈,你的劍鞘殘片……”
寮內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兩人趕回時,只見陳三倒在翻倒的粥鍋旁,胸前爬滿紫黑色的毒藤狀紋路,指甲縫里嵌著半片染血的隕鐵碎渣——正是葉星河藏在草席下的東西?!岸咎佟嚒标惾R終前盯著葉星河的手腕,瞳孔中倒映出寮門方向的黑影,“他們……要血祭……”
腳步聲從寮外傳來,六個戴青銅面具的身影堵住門口,每人手中都握著纏繞毒藤的鏈刀,刀刃上的星紋與陳三身上的致命傷完全吻合。葉星河瞬間明白,這是內門針對器修胚子的清洗,陳三誤觸劍鞘殘片的氣息,成了替死鬼。
“找到了,是這小子!”為首者盯著葉星河的腕間星軌,鏈刀上的毒藤突然活過來般蔓延,“劉長老說了,只要取到器修血脈,雙生毒藤陣就能吞噬試練塔的星力——”
話音未落,葉星河已抓起滾燙的粥鍋砸向對方面門,濃稠的靈砂粥黏在毒藤上,竟發出滋滋的灼燒聲。他早從《煉器防襲錄》中得知,靈砂與毒藤屬冰火雙系,強行融合會引發能量反噬。趁對方慘叫時,他拽著阿虎撞破后窗,跳進散發著腐葉味的排水渠。
渠水沖刷著兩人的后背,葉星河摸到渠壁上刻著的星紋——正是孟老密道入口的指引。他咬破舌尖,將血滴在劍鞘殘片上,殘片的星芒瞬間點亮渠底的聚靈陣,一塊隕鐵蓋板緩緩升起,露出通向鍛器房的密道。
“分頭走!”阿虎突然推開他,將星螺吊墜塞進水渠,“我引開追兵,你去鍛器房找‘淬體手札’殘頁——王啟年的雙生毒藤陣需要七名器修的血,陳三是第一個,你是第七個!”
密道內的空氣帶著庚金的灼熱,葉星河摸著潮濕的石壁前行,指尖忽然觸到凸起的劍痕,湊近細看,竟是祖父當年刻下的“星河淬體訣·第二層”修煉圖。圖中人體骨骼被細化到每寸尺骨,星軌走向與他腕間的紋路完全吻合,旁邊還有父親的小字批注:“鍛髓時需用靈砂溫養星門穴,切記不可貪功冒進?!?/p>
鍛器房的地底火池泛著暗紅光芒,葉星河褪去上衣,將劍鞘殘片系在頸間,緩緩踏入池中。殘留的庚金火焰舔舐著雙腿,他按照殘頁所示,用靈砂在胸口畫出天樞木靈陣,又在后背刻下搖光庚金紋,兩種星紋在血液中交融,竟在體表形成半透明的雙系護盾。
“咔——”
骨髓深處傳來細微的脆響,葉星河感覺有無數細小的靈砂顆粒滲入骨骼,在骨髓中搭建出星力通道。腕間的星軌順著新通道蔓延至肩胛骨,每一道紋路亮起時,他都能清晰感應到試練塔各層的星力波動,甚至“看”見王啟年正帶著毒藤陣弟子在寮外搜索。
火池邊緣突然傳來鏈刀落地的聲響,葉星河轉身,只見阿虎靠在石壁上,胸前的毒藤紋路已蔓延至咽喉,手中緊握著半卷焦黑的手札:“在鍛器房頂的煙囪里……找到的……”他咳出帶星砂的血,勉強扯出笑容,“原來掌燈人密道的另一頭,通向星隕殿的……”
話音戛然而止,少年的身體滑入火池,星螺吊墜的碎渣沉入池底,激起一圈圈庚金漣漪。葉星河接住手札,發現內頁畫著完整的三瓣劍鞘示意圖,劍鞘交匯處刻著“萬兵朝宗”四字,旁邊是孟老的字跡:“第三瓣劍鞘在靈田區的雙生毒藤根下,切記用葉家血祭之法……”
他抱著阿虎的尸體爬出火池,忽然聽見鍛器房上方傳來密集的腳步聲,王啟年的笑聲混著毒藤的嘶鳴傳來:“小崽子,你以為躲在火池就能逃過雙生毒藤?當年你父親就是在這火池邊,被我師父砍斷了劍鞘——”
葉星河的瞳孔驟縮,終于想起父親斷劍上缺失的三處星紋,正是雙生毒藤陣的杰作。他將阿虎的尸體藏入密道,運轉淬體訣第二層,新開通的星力通道讓他能清晰感應到毒藤的靈脈節點。當王啟年的鏈刀劈下時,他突然側身,指尖精準點向對方手腕的“天璇穴”,這是結合試練塔星紋碑新悟的“星脈截擊術”。
“呃!”王啟年的手腕當場扭曲,毒藤鏈刀“當啷”落地,卻見毒藤脫離刀刃,化作兩條活物般的藤蔓撲向葉星河。他早有準備,將劍鞘殘片按在火池邊緣的星紋上,庚金火焰瞬間暴漲,形成“星火焚藤陣”,毒藤在火中發出尖嘯,竟反向纏住王啟年的手臂。
“你竟敢……”內門弟子的慘叫中,葉星河撿起鏈刀,刀刃上的毒藤紋路正在他腕間星軌的壓制下崩解。他突然注意到,王啟年的腕飾內側刻著九眼骷髏標志,與血手海盜團的標記完全一致——原來內門長老早已與海盜勾結,所謂的“雙生毒藤陣”,不過是為九眼魔尊收集器修血脈的幌子。
“說,星隕殿的鑰匙在哪里?”他將鏈刀抵在對方咽喉,淬體訣的星軌在眼底凝成庚金銳芒。
王啟年驚恐地搖頭:“我不知道……師父只說,需要葉家血脈才能激活星隕殿的萬兵朝宗陣……”他突然盯著葉星河的頸間,眼中閃過貪婪,“你有兩瓣劍鞘殘片對不對?第三瓣在靈田區的毒藤老根里,當年劉長老親手埋進去的——”
話音未落,鍛器房的天窗突然炸開,三道骷髏狀的黑影撲下,正是昨夜追殺孟老的海盜死士。葉星河立刻明白,王啟年的通訊玉簡早已暴露位置,他當機立斷,將劍鞘殘片拍入火池的星紋陣,整座鍛器房的庚金磚突然懸浮,組成臨時的“星鎖囚籠”,將海盜死士困在中央。
“阿河!”
恍惚間,他聽見母親的聲音在火池中回蕩,低頭看去,劍鞘殘片正與火池底的星紋產生共鳴,水面上浮現出青巖星滅門那日的場景:父親的斷劍插在隕鐵砧板上,劍鞘殘片吸收著父母的鮮血,三瓣劍鞘的虛影在虛空中重疊,最終化作一道星門,門后隱約可見星隕殿的輪廓。
“想跑?”海盜死士突破囚籠,鏈刀的黑焰已燒到他后頸。葉星河咬牙沖進靈田區,潮濕的泥土中,兩株足有三丈高的毒藤正在月光下搖曳,藤蔓交匯處的土堆里,隱隱透出劍鞘殘片的星芒——正是孟老手札中記載的第三瓣所在。
他摸出阿虎的星螺吊墜碎渣,混入自身精血灑向毒藤根部,淬體訣第二層的星力轟然爆發,竟將毒藤的根系與地下靈脈切斷。隨著一聲清鳴,第三瓣劍鞘破土而出,劍鞘表面的星紋與他體內的血脈完全契合,三瓣殘片在掌心自動拼接,形成完整的三瓣劍鞘,劍鞘中央,“星河劍典”四字緩緩浮現。
“終于拿到了!”海盜死士的鏈刀幾乎觸到他的肩膀,葉星河本能地將劍鞘揮出,三瓣合一的瞬間,劍鞘爆發出千萬道星芒,每道星芒都化作微型劍器,組成當年祖父用過的“劍鞘共鳴甲”。死士的鏈刀砍在鎧甲上,竟如豆腐般被星芒切開,他們的身體在星芒中崩解,化作點點黑血,滲入劍鞘的紋路。
靈田區的蟲鳴突然消失,葉星河看著手中完整的劍鞘,發現劍鞘內側刻著祖父的遺言:“三瓣合一之日,便是星隕殿開之時。記住,萬兵朝宗陣的核心不是控制法器,而是與萬兵共鳴——就像你娘當年教你的,把自己煉成法器?!?/p>
他小心翼翼地將劍鞘收入懷中,腕間的星軌此刻已蔓延至全身,每一道紋路都與劍鞘的星紋共振。遠處,鍛器房的火光映紅了半個外門區域,雜役寮的方向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他知道,這只是血手海盜團與內門勾結的冰山一角,而他手中的劍鞘,即將成為打開星隕殿秘密的鑰匙。
回到寮內,陳三的尸體已被拖走,草席下的北斗分星盤正在震動,指針瘋狂旋轉后,最終指向試練塔的頂層。葉星河摸出孟老遺留的青銅燈盞,燈面上的“掌燈人”三字突然亮起,映出燈油中浮現的字跡:“鍛體九錘試煉,記住在第七錘時引動劍鞘共鳴,讓內門長老看見‘萬兵朝宗’的假象……”
窗外,試練塔的星紋碑正在暴雨中閃爍,葉星河握緊劍鞘,終于明白孟老臨終前讓他“留力”的真正用意——不是輸掉試煉,而是在適當的時候,向敵人展現他們渴望的力量,從而打入內門,接近星隕殿的核心秘密。
雜役寮的鐵皮屋頂再次漏雨,水滴落在他新得的三瓣劍鞘上,發出清越的金石之音。葉星河枕著劍鞘躺下,聽著遠處傳來的巡邏腳步聲,心中默念著母親教過的煉器口訣:“器修之道,始于淬骨,成于共鳴,終于與天地同器。”
此刻,他腕間的星軌已與劍鞘的星紋完全同步,而在靈霄宗深處的星隕殿,某扇塵封千年的大門正悄然震動,門后,初代器修留下的萬兵虛影,正等待著真正的傳人,來喚醒它們沉睡千年的器魂。
更新時間:2025-05-05 14:44: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