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灣村的四周是一些矮小的山丘漸次夾雜著些嶙峋的石頭,良田數傾畝、一口口池塘錯落地分布在村里的各個角落;茂密的竹林連著一塊綠油油的大草地,村里每家每戶門口都喜歡種上幾蓬竹子。
顧燕北家不但種了竹子、橘子樹、柿子樹、也種了芙蓉花,一到盛夏,那滿樹的芙蓉花盛開,打眼一看,被團團玫紅色、粉色、白色、橙黃色包裹起來似彩色云朵兒的房子就是他家了。芙蓉樹這么密集種植的人家除了他家,其余都是零零散散隨意種植的。或者任由其散落生長在山間、小路、溪水旁。
顧燕北的大女兒—顧蘇蓉,就出生在農歷七月上旬芙蓉花盛開的時節,夫妻倆希望女兒能像芙蓉花般永遠明艷、永遠有旺盛的生命力。
村民們都在河邊的草地上放牛羊,在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家家戶戶都有一頭牛,他們派出家中最小的成員去放牛,帶上一天的干糧,牽著一條牛去公家的草地上放牧,大人則去賺取工分,下工了去河邊將牛和孩子一起牽回來。
在這里大家都是熟人,小孩們一見面就開始打招呼,把自家的水牛放在一起,扔下繩索便自顧自的開始玩,他們可會變著花樣玩了,首先去竹林里捉一條竹蟲,放在一個瓶子里,然后在草地上挖一個洞,把瓶子放在上面,再去竹林里撿一些干枯的土棕色竹葉,竹筍皮,這些男孩就用帶來的火柴把竹子葉點燃,看著這些蟲子在受熱之后,有什么應激的反應,一旦竹葉蟲開始蜷縮發黃發黑,這些小男孩就開始興奮的笑了起來。
烤完蟲子他們便開始找冒泡泡的洞穴,這里可以挖到螃蟹,這是他們總結的經驗;這些螃蟹可狡猾了,舉著兩只眼睛像兩支探照燈,在黑乎乎的洞里,偵查著四周動向,一旦有一點點聲響,它們便亮出鋒利的蟹鉗攻擊入侵者,可是它們錯了,在“混世魔王們”面前,它們就是小兒科,這些小家伙們兵分兩派,上下圍堵,左右夾攻,煙熏火燎,水灌土塞。
“出來啦,出來啦!” 一旁編花環的小女孩們趕緊站起來去看那些個四只腳橫著走的家伙逃到哪里去?!皠e讓它跑河里去了,堵住他!”心急地小男孩濤濤慌忙用腳去踩螃蟹頭。“哎喲,好痛啊,嗚嗚……” “ 哈哈哈哈,你怎么能用腳呢?用瓶子蓋住它呀?!?濤濤想想也對,忘記了疼痛立馬用手中的瓶子壓住螃蟹頭?!拔易プ×?!你們趕緊來幫我呀!”這下可熱鬧了,小家伙們立馬去挑大個的裸石壓住那些趁機逃跑的螃蟹,顧蘇蓉想出了一個辦法說道:“我去外婆家拿一個桶,把它們都放進去!” “好呀!好呀,你快去我們在這里等你,快去!” 小小的顧蘇蓉一臉正經的像領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任務般百里沖刺地往外婆家跑去?!斑@個螃蟹勁可真大啊,它的夾子好嚇人!”小明看著石頭底下的大螃蟹說道。幾個小人拿著幾根木棍子東戳戳、西戳戳著那些想要逃跑的螃蟹。
穿過茂密的竹林,聽不見顧蘇蓉的喘息聲,竹葉被風吹奏出沙沙的響聲,腳下的竹葉層層相疊,踩上去軟綿綿的,像外婆新打的棉花被子;但是一跑起來可就不舒服了,腳底打滑。顧蘇蓉可不喜歡這個時候耽誤時間,故意重重地踩在竹葉上,好讓腳跑的快一些。
竹林與村莊之間由一個稍陡的土坡連接起來,顧蘇蓉終于爬上了坡,小腿突突的快速擺動著,熟練的繞過“回”字形的土磚瓦房子,人還沒到門口就開始喊了起來?!巴馄?!外婆!我們抓住了好多螃蟹!”一位相貌端莊,身穿藏藍色對襟布衣,頭發青灰相間的老婦人手拿水瓢、滿臉慈愛笑容的跨過木頭門檻出來迎接她的小外孫女。
外婆用自己的袖口給小外孫女擦拭著她滿頭的汗珠,笑著說道:“蓉崽崽,可真是厲害呀,外婆回家給你拿一個大桶子去裝好嗎?” “嗯嗯,好的呀!”顧蘇蓉順手接下了外婆手中的水瓢,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這個水可真甜呀,頓時一股清涼的感覺,驅散了身上的熱氣,“啊呼~外婆我還要吃東西”,說完小小的顧蘇蓉坐在井蓋上,用兩只手撐起身軀,兩只小腳愉快的前后擺動著,像極了一只正在吃樹葉的螳螂。
這時,外婆左手提著一只水桶,右手捏著兩顆冬瓜糖,跨出門檻,向顧蘇蓉走來。“來,蓉崽崽給你吃,慢點跑,不要摔著,知道嗎?” “嗯,好的,外婆,我知道了,等我回來給你帶大螃蟹吃!” 顧蘇蓉抓起糖果就向坡下沖去。外婆笑瞇瞇的喊道:“好呀,外婆在家等你回來?!?/p>
小蓉興沖沖的跑到河邊,大聲的說道:“桶來了!桶來了!趕緊把螃蟹弄進來!” 于是,小家伙們七手八腳的,把那些壓在石頭底下的螃蟹全部扔進了水桶里?!白?,我們去小蓉外婆家!”孩子們提議道。
顧蘇蓉與小伙伴們提著水桶往外婆家走去,滿滿的一桶螃蟹,不停地往桶外爬去,小孩們撿起地上的枯竹節把它們再次戳進桶里?!巴馄?!外婆!小蓉外婆!”孩子們興奮的叫著,剛要進門的外婆聽見身后一群孩子們的喊聲,立馬轉身看去:只見小蓉與另一個男孩提著水桶,其余小孩圍在四周,個個臉上洋溢著自豪的笑容。顧蘇蓉放下水桶揚起小臉邀功道:“外婆,你看我厲不厲害!這么多螃蟹呢”。邊上的小孩附和道:“還有我們,還有我們也抓了的”?!昂煤煤?,都很能干,先放下來歇會啊,外婆給你們拿水喝。”
“嗯嗯嗯”孩子們聽話的排排坐下來,不一會兒就開始搗鼓螃蟹了,顧蘇蓉仿佛是天生的領頭人,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螃蟹分配問題,并且孩子們每人還貢獻了一只大螃蟹給她。外婆舀出水來一一喂給孩子們喝,這些小孩如同牛飲水般瞬間喝了個底朝天,摸摸嘴巴說道:“謝謝小蓉外婆,我要把螃蟹放家里,等會再來啊!”
“好好好,快回去吧。” 外婆摸摸他們的小腦袋說道。顧蘇蓉瀟灑地揮揮手就去擺弄她的螃蟹了,徑直走向內屋的木架上拿出一把木刷,撈起衣袖開始和螃蟹“斗爭”,桶的四周水花四濺??此莿蓬^十足的樣子外婆錢翠鳳寵溺的笑了,轉身去準備晚飯了,女兒也快下工回來了。
當天邊的晚霞開始紅了臉,夕陽慢慢靠近竹林的頭梢時,在山間田埂勞作的村民陸陸續續扛起農具歸家了,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聊家常,嘮嘮今年莊稼的長勢,途經村里小店鋪買上幾兩好酒,一袋花生米,晚上可以好好小酌幾杯。他們的臉上充滿著明媚的笑容,健康的小麥色一看就是享受過太陽的關照。
在這一群歸家的人群中,有一對走路靠的極近,相互挽手的夫婦開心地討論著今天的趣聞,他們就是顧燕北與錢英。夫妻倆心想著趕緊見到寶貝女兒,看看小家伙今天有沒有調皮。
轉過一個竹叢,一洼池塘,夫妻倆和在外搖著蒲扇乘涼的幾戶人家互相打了聲招呼便往家里走去,還沒到門口,錢英就開始扯著嗓門喊道:“媽,有沒有飯吃呀?我餓了”大概顧蘇蓉的性格是隨了她媽媽,簡直一模一樣。
顧燕北在一旁咧開嘴,聲音未從嘴巴笑出來,卻從那雙大眼睛里悄悄溜到眼尾露了出來。顧蘇蓉側耳一聽,就知道是媽媽回來了,丟下手里的柴火棍,似一顆小炸彈一般投向錢英的懷里?!鞍ミ希蒯提棠懵c!媽媽的肚子都快被你撞出一個洞了?!卞X英開玩笑地揉揉肚子?!昂?,媽媽一點不想我,爸爸抱抱!” 轉而投向爸爸的懷抱?!皝?,爸爸抱抱,今天有沒有聽婆婆的話呀,蓉崽崽?” “聽了聽了,我還去河邊抓了好多螃蟹給外婆,等會你們就可以吃到了哦!我厲不厲害呀,爸爸?”顧蘇蓉摟著爸爸的脖子歪頭說道?!芭??是嗎!那爸爸等會可要好好嘗嘗了,我們蓉崽崽竟然這么勇敢地抓螃蟹了”。錢英捏著女兒的紅潤的肥臉蛋說道:“小家伙,鬼靈精怪的很哦。”
顧蘇蓉一家走進內屋,跨過門檻,來到堂屋。屋子的中間擺著一張木桌,四張板凳,正中間的墻壁上掛著毛主席畫像,房梁的兩邊掛著曬干的高粱穗、玉米和干辣椒。忙碌的外婆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就開始招呼她的孩子們。顧燕北爽朗的喚了一聲媽,便立馬把顧蘇蓉放在板凳上去拿碗筷。錢英和女兒乖乖等著他們入座,開飯。女方的母親是最疼自己女兒的人,錢翠鳳既要幫著帶外孫女顧蘇蓉,又要下地干活種些蔬菜好有東西吃,雖然忙碌但是對女兒和外孫女從不抱怨、吝嗇。
更新時間:2025-05-05 14:17: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