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叫囂：“滾！老子沒錢賠！”

馮衍見狀，快步上前將夏季風護在身后：

“你還想賴賬？！”

男人罵罵咧咧，就要跟馮衍動手。

“喂！你干什么？我報警了！”他單手控住男人，掏出手機撥打了110。

警察到場，調取監控，證據確鑿。那男人一開始還扯皮，說夏季風是自己摔的，可監控清清楚楚拍到了他推人的動作。

警察出面調停賠償。馮衍查了下，夏季風的手機是幾年前的老款，二手市場估價最多兩百塊。

“兩百？！”男人瞪大眼睛，“這破手機值兩百？”

“嫌多？”馮衍冷冷道，“那按原價賠？”

男人臉色一僵，嘴里嘟囔著“沒錢”，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不多時，一個瘦小的女人匆匆趕來，臉色憔悴，她是那個男生的媽媽。

男生見狀，低著頭走到夏季風面前：“小夏姐，對不起……我爸他……”

他頓了頓，像是難以啟齒，最終還是低聲說：“他今天來找我，其實是想跟我要錢的……他又賭輸了?！?/p>

夏季風愣住。

“他和我媽已經離婚，要不是因為我，我媽也不會來?！蹦猩曇羝D澀，“我媽她一個人帶我不容易，能不能……別讓她賠太多？”

夏季風看著男生通紅的眼眶，又看了看那個局促不安的女人，內心十分掙扎：“算了，那就不用……”

“按折舊的價錢賠償就好?！瘪T衍打斷道。

女人無奈地遞過來兩張一百元。

夏季風接過錢時，心里堵得難受極了。

她看著男生和媽媽離開時的背影，終究沒再說什么。

手機屏幕碎裂后，她徹底與外界斷了聯系。無法查看消息，也接不到任何電話。

杜忱遠以為她在忙，顧不得看手機，直到第二天清晨電話撥過去，仍是冰冷的提示音：“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她出事了？

韓北不知道這些，小周也不知道。

剛坐上車，杜忱遠就急不可耐地道：“周陽，我們去“漫漫書吧”?！?/p>

小周很猶豫，因為杜忱遠看起來并沒有完全康復，到處亂跑顯然不妥：“您剛出院，要不先回家……”

“不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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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吧里，夏季風機械地擦拭著閱讀區桌面，目光時不時瞥向收銀臺上那部徹底黑了屏的手機。

馮衍搬著書復位，邊道：“別擦了，再擦桌板皮都要被你擦掉了。”

夏季風勉強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他嘆了口氣，從抽屜里拿出幾張鈔票：“我先預支工資給你，你去買個新手機吧。”

夏季風搖頭：“不用了，是我自己沒處理好糾紛，還撕破了一本《識夜描銀》……您沒讓我賠書，就已經很好了?！?/p>

“可手機壞了，你怎么聯系別人？多不方便啊……”

“……反正也沒什么人找我?！?覺得這話似乎不太妥，急忙道，“衍哥，別擔心，我自己會想辦法的?！?/p>

馮衍皺眉，拿出手機翻看二手交易平臺：“最便宜的二手機也要三四百，就你那兩百塊哪夠啊……”

夏季風低頭，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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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聲脆響，書吧的門被推開。

夏季風抬頭，驚訝地看見小周帶著杜忱遠走了進來。

“杜忱遠！”她連忙放下抹布，臉上帶著欣喜，快步走上前。

聽到她的聲音，緊繃的肩膀終于微微放松。

“你先回去。”他低聲對司機說道。

小周輕拍杜忱遠的手臂，臨走前還忍不住多看了夏季風一眼，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轉身離開。

夏季風扶著杜忱遠坐下，才注意到他的羽絨服下面，竟然還套著醫院的病號服，手腕上戴著沒來得及摘下的住院腕帶。

“你……在住院？”她怔住。

他不是說“一切都好”嗎？

杜忱遠完全沒料到自己會暴露，一時語塞。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問。

夏季風和馮衍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同樣的無奈，因為只有杜忱遠自己看不見身上有多少明顯的破綻。

夏季風伸手，指尖輕輕點了點他的手腕：“這個?！?/p>

杜忱遠隨即苦笑，他應該猜得到，果然是關心則亂：“……”

“你上次受傷很嚴重嗎？”夏季風盯著他，語氣里帶著擔憂。

“不嚴重?！彼乱庾R回答。

夏季風沒吭聲，但她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她不相信。

杜忱遠知道糊弄不過去，嘆了口氣：“太復雜了，不好解釋……你就當我家錢多沒處花吧?！?/p>

他顯然不想再聊這個話題，轉而急切地問道：“你這幾天為什么失聯？”

夏季風張了張嘴，還沒回答，一旁的馮衍已經忍不住插話：“她手機被人摔壞了。”

杜忱遠眉頭一皺：“誰？”

馮衍聳聳肩：“一對父子，鬧得挺難看，最后只賠了兩百塊。”

“不是！是我的手機確實只值兩百塊……”夏季風瞪了馮衍一眼，不想讓他再多說。

但馮衍完全沒停下的意思，繼續道：“小夏不肯預支工資，不肯借錢，現在連個能用的手機都沒有。你說怎么辦？”

杜忱遠沉默幾秒，拿出了自己的手機遞過去：

“我的手機借給你用。”

馮衍聞言差點被口水嗆到，這手機一看便知是高端機型，市價少說也得五位數。他忍不住多看了杜忱遠兩眼，心想這小子解決問題的方式還真是簡單粗暴。

夏季風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提議弄得措手不及。她看著眼前的手機，又抬頭看了看杜忱遠認真的表情，既無奈又好笑：“我用你的，你怎么辦？”

杜忱遠微微偏頭，似乎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片刻后，他語氣平靜地回答：“我有國家補貼。”

馮衍：“……？”

什么補貼？盲人專用手機補貼？還是富二代專屬零花錢補貼？馮衍一頭霧水，但看這倆人兒一個敢說一個敢聽，干脆搖搖頭，轉身去泡茶。

夏季風托著下巴，用委屈巴巴的語氣逗他：“那我豈不是大壞蛋，渾身上下完完整整，還惦記你的補貼。”

杜忱遠一本正經：“我愿意讓你惦記，你不壞。”

這句話像根細小的針，輕輕戳破了夏季風強撐的平靜。她望著杜忱遠輪廓分明的側臉，忽然有種沖動，想撲進他懷里大哭一場，把委屈都哭完。

“杜忱遠?！彼穆曇粲行┹p，“那部舊手機雖然就值兩百塊，可是……”

她深吸一口氣：“那是我考上高中時，大伯為了鼓勵我，送給我的禮物。陪了我很多年了……”手指無意識地撫過桌沿上的紋路，“我難過，不是因為它的價格，是因為它承載了很多別的東西……你能明白嗎？”

杜忱遠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像是在斟酌詞句。最終，再次將手機往前遞了遞：“我明白……所以，你先用我這個?！?/p>

他嘴角揚起一個很淺的弧度：“等你的手機修好了，再還給我?！?/p>

夏季風覺得他身上最吸引人的，除了英俊，可能還有那種罕見的赤忱。

“哎呀，我是開玩笑的啦，難道你不用手機咯？”她笑著推回給他。

“我有備用機……”

“不行，我才不要再給你添麻煩……”沒有深究他為什么會有備用機，夏季風只是一味拒絕。

“哎呀?。∧阍趺促囐囘筮蟮?，我不麻煩啊，對我有什么麻煩的，你等下，我關讀屏?！?/p>

“……什么賴賴唧唧？”夏季風問他，不遠處的馮衍也豎起了耳朵。

“……你別管了。”杜忱遠紅了臉。

“你真打算借給我呀？”她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

“嗯。”他語氣平靜得仿佛只是借出一支筆。

馮衍端著泡好的茶回來，看到杜忱遠操作手機時手指劃過屏幕，不覺驚呼起來：“哎呦我去，你屏幕不亮也能操作?。俊?/p>

夏季風覺得馮衍大驚小怪特別好笑，雖然最初看見杜忱遠這么使用手機也有點驚訝，不過意識到他看不見，完全在情理之中，就沒多過問。誰知馮衍卻像發現了新大陸。

杜忱遠聞言：“盲人都這么用……我差點兒忘了，還得打開屏幕……”

操作完成，才將手機遞給夏季風。

馮衍笑言：“小夏，店里我先照應著，準你一會兒假，去對面那家維修部修手機?！彼D了頓，又補充道，“順便讓師傅幫忙換下手機卡?！?/p>

杜忱遠立刻站起身：“夏季風，我陪你去。”

她小心地帶著杜忱遠，兩人穿過馬路。車流聲嘈雜，杜忱遠微微皺眉，但腳步很穩。

維修店里，一個年輕小伙子正低頭擺弄一部手機。見他們進來，抬頭問道：“修手機嗎？”

夏季風點點頭，從口袋里拿出那部碎得不成樣子的舊手機。

小伙子接過來一看，面露難色：“這……壞得有點徹底啊。”他翻來覆去檢查，“我水平有限，得等我師父來修。”

“那他，什么時候能來？”夏季風問。

“他今天家里有事，說不準?！毙』镒訐蠐项^，“要不您先把手機放這兒？等師父來了，給您打電話?！?/p>

夏季風猶豫，但眼下也沒更好的辦法，只好答應。

小伙子動作麻利地幫他倆換好手機卡，夏季風握著杜忱遠借給她的手機，心里踏實了不少。

走出維修店，側頭看向杜忱遠，發覺他額頭上已經滲出細細密密的小汗珠，不覺擔心。

“要不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 她心疼道。

杜忱遠腳步停頓：“我沒事?！?/p>

“可你的傷……”

“不礙事?！彼Z氣平靜，夏季風卻能感覺到他在強撐。

直到行至書吧門口，他才再次停下來，轉向夏季風的方向：“以后你遇到壞人，直接報警?！鳖D了頓，又補充道，“實在不行，就躲遠一點?！?/p>

夏季風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有點感動。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

杜忱遠微微頷首，轉身離開。見小周在路口迎接，并扶他上了車，夏季風才放心回店，她想，還是得盡快修好自己的手機才行。

午飯時間，書吧暫時沒有客人。她坐在角落的小桌前，手里握著杜忱遠借給她的手機。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桌面上，手機屏幕在光線下泛著澄凈的光澤。

她猶豫，隨后按下電源鍵。屏幕亮起，鎖屏界面是一張系統自帶的黑色系壁紙，沒有任何個性化設置，干凈得近乎冷漠。

解鎖后，主界面同樣簡潔。沒有花哨的文件夾，沒有亂七八糟的APP，只有幾排整齊排列的圖標。她滑動屏幕，發現除了基礎的系統應用外，幾乎全是音樂軟件……甚至還有幾個她沒見過的。

“果然……”她小聲嘀咕，“除了音樂，什么都不裝啊?！?/p>

點開相冊，里面空空如也，一張照片都沒有。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他根本不需要拍照。這部昂貴的手機對他來說，或許只是一個能播放音樂的設備。

她又翻了翻備忘錄，里面除了幾條簡單的文字記錄，全是曲譜和練習要點。通訊錄里的聯系人少得可憐，家人、老師和韓北，然后幾乎就沒有其他名字。

夏季風托著下巴，盯著手機發呆。這部手機就像杜忱遠給人的感覺一樣，干凈、純粹。她想起自己那部碎掉的舊手機，里面塞滿了生活碎片：隨手拍下的天空、家鄉縣城的舊街、高中的教學樓、收藏的搞笑表情包……還有，她曾偷拍的琴房里美得不真實的杜忱遠，一直到程婉告訴她他不喜歡拍照，才悉數刪掉的。當然，除了酒會上無比珍貴的合影。

“在看什么？”

馮衍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嚇得她手機差點兒飛出去。

“沒，沒什么！”慌忙鎖屏，把手機塞進口袋。

馮衍挑了挑眉，將餐盒推到她面前：“先吃飯吧，別研究人家手機了。”

夏季風點點頭，卻忍不住又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機。忽然覺得，好像窺見了杜忱遠世界里很小的一部分，一個只有音樂和文字的世界。

而這個世界，似乎比她想象中還要空曠且寂寥。

更新時間：2025-05-05 13:08: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