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薛寶釵夢游玄虛境
吳金玉情系蘅蕪院
七月初六，京城上空萬里無云，風和日麗。榮國府里的薛寶釵起得很早，用過早餐后，去箱里尋找衣裝，翻來覆去，就是找不到一件滿意的衣裙，最后，勉勉強強地選了一件湖藍色印度綢繡花上衣和粉香緞綠色繡花長裙。她在臉上撲了點粉，輕描淡抹一下，再去鏡中照了照，不大滿意地搖了搖頭，隨手拎了只紫色緞做的香袋，右手拿頂油紙傘，關門上鎖，朝街上走去。
幾個月前，寶釵收到李紈的來信，說兒子賈桂在吳江縣審了一樁冤案，險些害了鶯兒的性命，為此要她在今秋去蘇州一趟。今天她上街是想買點面料，縫幾件衣裙，準備去南方時穿。
京都街上，景色依舊，仍十分繁華和喧鬧。久未上街的寶釵，感覺多了幾間店鋪，當看到“蘇州金玉絲綢商行”時，就停住腳步。先是“蘇州”兩字吸引眼球，再看這招牌字寫得很蒼勁，還見店內各種面料琳瑯滿目，于是就走了進去，粗略地環顧各檔面料后，把目光盯在杭州產西湖綠的緞子上。
“太太，這塊面料質地挺好的，色澤也很鮮亮，做秋裝最適合不過了?！币晃恢心昴凶訜崆榈厣锨敖榻B。
寶釵舉目一看，不覺心中一驚，這男子似曾相識，很像寶玉卻不是寶玉，如同孿生兄弟一般。仔細看去，他比寶玉稍高些，更顯得成熟、持重、寬厚和剛毅。而這位男子見了寶釵，也同樣有似曾相識之感：這么美麗清雅、氣韻高潔的女子好像在哪里見過？一下子回憶不起來。見她那彎彎眉下，一雙烏黑有神的杏仁眼，尤為迷人，兩片薄唇隨語張閉，發出清脆的聲音，兩只耳朵垂著嵌有綠寶石的金耳環，顯得端莊大方；她雖然年紀不小，仍曲線分明，風韻依舊。此時，兩人相對，四目傳情，情不自禁。
正在這時，店中有個青年伙計走上前來，輕言：“掌柜，江南織造府有一批貨料運到，說是最新色樣，我去把它卸在倉庫里，店里請您看顧一下?！?/p>
此時，兩人才轉過神來。這位老板急忙走進柜臺里，從貨架上拿出那匹面料，放在柜臺上，說：“您瞧瞧，可以嗎？”
寶釵伸出潔白的右手，邊捏邊看，滿意地笑笑說：“可以?！?/p>
“好嘞！買多少？”老板喜上眉梢，接著說，“太太想做什么？”
“做件秋天穿的旗袍，一丈零五寸夠了嗎？”寶釵說。
“差不多了?！崩习宕蛄苛怂幌潞?，隨即拿起尺子，熟練地量了一遍，又重復地再量一遍，說，“料兒落水要縮些，我給你放五寸，肯定夠了。”
“謝謝！”
“不要謝我。是我要謝謝你的光顧?！崩习寮艉貌剂虾?，問，“還要再買什么嗎？”
“想再買件旗袍料，冬天穿的，顏色深些，一丈一尺的面料，最好是織錦緞，蘇杭產的都可以。”寶釵邊說邊從包里取出用香羅帕包著的銀子，問，“要多少銀子？”
“等買好后，一起結算好了?！崩习逭f后，就去挑來幾匹好面料給她看。
寶釵看看捏捏，總覺得不夠滿意，說：“剛才聽說有新的花色料兒到來，明天再來看看，有沒有更好些的。”
“請太太明天再來惠顧小店！”老板態度熱情地說。
“我先把這錢付了，應是多少？”寶釵問。
“剛好二兩?！崩习迨樟隋X后，說，“請問太太，你家離這里遠嗎？”
“不遠，不遠，就在前街賈府蘅蕪院里?！睂氣O如實地說。
“這樣，明天我給你送去?！崩习鍩岢赖卣f。
“不用不用，我明天再來?！闭f后，寶釵轉身走出，老板移目送她。她也幾經回首，兩雙眼睛有幾多回眸，似乎碰出了含情脈脈的火花。
寶釵回到家里，就動手裁布縫衣，晚飯后，由于菜油燈光昏暗，身體感覺疲倦，便上床休息了?？衫鲜撬恢?，因為布店老板的形象，始終在其腦海中浮現，好生面熟，又怎么也想不起來，酷似寶玉，因而倍感親切。這一夜，她思緒萬千，漸漸地，從回憶、好奇到思猜、聯想，從朦朧、好感到興奮、動情，那顆將死的心，好像萌發出青春情愫，激蕩起感情浪花，產生了久違的欲望和沖動。她越想越覺得他溫柔親切，越想越睡不安……
自從寶玉出家、賈府被抄、門庭敗落后，死的死了，走的走了。在生活十分拮據的情況下，她生兒育子，操持這個家，可以說費盡了心思，耗盡了精力，把什么青春年華、個人幸福等早就拋到九霄云外了?，F在兒子已經放官，鶯兒上年出走，李紈又去了蘇州，如今賈府去盡了往日的喧鬧和奢華，早已人去樓空。這么個大觀園，只住著她一人，倍感孤獨寂寥、凄凄切切，傷心的眼淚常常濕透衾枕。
由于一夜未能入寐，寶釵早晨起來，感覺身體疲憊無力，精神怠倦不振，吃過早飯后，準備再去金玉絲綢商行。因此，她想把自己打扮得俏麗些，就對著鏡子照了又照，把頭發理了又理，突然見到一根銀絲，心情更是低落，傷感之情油然而生。她眉也不畫，唇也不涂了，看看自己開始衰老的樣子，便咬咬牙，使勁地把這根白發拔掉。她出去又回來，呆了一會后，決定街上不去、面料不買了，惆悵之中研墨提筆，寫了一首《水調歌頭》，題為《傷感》：
花落遇春發，月缺月中圓。青春流逝何返，無奈怨蒼天。偶見銀絲初現，一發知秋殘蹇，對鏡淚漣漣。歲月急馳去，時刻受熬煎。心深沉，意灰冷，怎催眠。尊男卑女，誰卻知識女人難。男可三妻四妾！寡婦由何不為？陋矩古留傳。但愿新桃替，窗貼再婚聯。
寶釵填完這首詞后，便覺昏昏悠悠，打個呵欠，伏案睡去了。
她忽見兩位仙姑飄然而來，說：“寶姐姐，你一人好不寂寞！今日天氣晴朗，秋色明媚，我們帶你到好去處走走，散散心，開開眼界?！闭f后，兩個仙姑拉著她的手便走。寶釵感覺騰云駕霧，飄飄然很快來到一處地方。遠遠看去，只見那：
蒼松翠柏歲千年，古木奇花遍地妍。
石砌通幽延曲徑，小橋流水泛清泉。
雄獅猛豹玩球樂，孔雀金雞叫杜鵑。
靄靄祥云仙境地，香煙裊裊上藍天。
寶釵走近，看見前面豎著氣勢宏偉的石質牌坊，上面八角飛檐，兩邊畫龍雕鳳，正面隸書寫著“玄虛夢境”四個大字，此情此景，似曾相識。兩邊還有楹聯一副：
夢應是處是非夢，玄顯機時機不玄
寶釵止步，看了又看，思忖著這副對聯格式好像何處見過，詮釋“玄虛夢境”倒貼切，能提起人的興趣。她跟著仙姑走了進去，沒走幾步，迎面又過來三位仙姑，其中一個年齡稍長些、穿著華麗莊重者，滿面春風地迎上前來，說：“寶姐姐，您好！大駕光臨，未來遠迎，請見諒！”
寶釵慌忙施禮道：“今日冒昧到此，請原諒。不知怎樣稱呼？”
領她來的仙姑說：“噢，忘了介紹，這位就是玄谷仙子?！?/p>
“仙子您好！冒昧請問，寶方為何名稱‘玄虛夢境’？”寶釵不解地問。
“說來話長，此處原稱‘太虛幻境’?！毕勺訑y著她的手，邊走邊說，“我覺得‘太虛’就意味著無實。雖然‘滿紙荒唐言’，但能影射出當時的社會現象，只不過玄虛些。所以把‘太’字更為‘玄’字比較合適，因為書中有玄機，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有玄機。為何把‘幻’字改為‘夢’字呢，既然是紅樓再夢，也可說通篇皆夢，我以為夢境比幻覺好，不是嗎？現在民間都喜歡夢字，什么夢喜、夢嬌、夢財等多得很。人生如夢，但愿好夢成真。你也知道，事物千變萬化，不可能是一成不變的，時過境遷，人在變，天地也在變，時間環境不同，‘太虛幻境’變為‘玄虛夢境’也是順理成章的了?！?/p>
寶釵聽了后，點頭稱贊道：“改得是，改得是！有道理，有道理！”
說著，她倆肩并肩地走進客廳，四個仙姑尾隨其后。一進客廳，就聞到異香撲鼻，仙氣襲人。寶釵同仙子并坐上首。仙子傳下話：“把香茗、果品供上前來。”話音剛落，四個仙姑各捧一碟果品上來，放在茶幾上。另有兩個仙姑拿來一把茶壺和多只茶盞。仙姑倒了兩杯香茗，先敬寶釵，后送仙子。這香茗色如乳汁，液似蜂蜜，清香可口，甜美無比，寶釵猜這定是瓊漿玉液了。
寶釵在慢慢品賞美汁時，仙子從碟中揀了一粒如雞蛋般的紫色大棗遞給她，說：“你嘗嘗，吃了這只棗子后，就有八年的健康身體?！?/p>
她吃了一粒后，覺得美味極佳，想再吃幾粒?？墒窍勺記]有開口，不好意思自己去拿，恐有失禮。
此時仙子遞過一只仙桃，說：“這桃子味道特別，吃了后也有八年的男女姻緣?！?/p>
寶釵接過桃子，說：“謝謝！”她咬了兩口后，感覺味美無比，霎時心中蕩漾起微微波瀾，臉上泛起陣陣紅暈。仙桃喚起了她青春活力，激發出其綿綿愛意。她還想再吃幾個。
可是沒等她吃完，仙子又揀了一只色如蘋果、形似芒果的東西給她，說：“這是仙果，生長在西方靈河岸上，八年開花結果一次，吃了后也有八年的甜蜜生活?！?/p>
寶釵說：“太謝謝了！”說后就咬了一口，便感香氣四溢，接著說：“嗯，味道好極了！可以說是妙不可言??！”
寶釵接連吃了三樣果品后，感到肚子已經飽滿，不想再吃了?？墒窍勺訁s拿來一只青梅給她，寶釵忙搖手，說：“我已經吃飽了，況且從來不吃酸的?！?/p>
仙子含笑說：“這果子的酸味特別妙，吃了后有八年的人間真情啦！你品嘗品嘗?！?/p>
寶釵帶著好奇和禮貌的雙重考慮，接過來一咬后，點頭說：“好好！想不到這青梅有如此美妙的酸味！這種酸味使我全身酥醉，感到飄飄欲仙似的！”
當吃完四種果品后，仙子站立起來，說：“飲品、果盤吃過了，請你坐一會兒，我們去準備午飯?！闭f著，仙子和眾仙姑都走了，客廳中只留她一人。
此時寶釵閑著無聊，先看看客廳的布置：
客廳兩邊擺放著八張紅木精制的八仙椅，左邊四張用象牙鑲嵌著龍、鳳、獅、虎，尤其是雙龍戲珠和雙獅搶球，活靈活現，情趣逗人；右邊的四張用象牙鏤嵌著梅、蘭、竹、菊，雕刻工藝精湛，玲瓏剔透，象牙熒光閃閃，充滿生機。
兩邊對稱地放著兩張茶幾。左邊一張的桌面上，用乳白色寶石鑲綴著《清明上河圖》；右邊的用藍白相間寶石雕嵌著《虢國夫人游春圖》。兩幅圖案做工精致，獨具匠心，可以說是巧奪天工、價值連城。
寶釵環視四周，見左上角放有兩只書櫥。她是見書如命的人，于是走上前去，隨手拿來一本翻開一看，原來是《道德經》。這本書她從小就看過，便放回原處。第二本拿來一看，醒目標題是《姑蘇十二姬新冊》，她感覺新奇，急忙打開第一頁，見是《序篇》，書中畫有兩個婦女：一個年老些的旁邊放著鳳冠霞帔而未穿戴，卻向黃濁水邊走去；另一個中年婦女的邊上擺著一堆白雪，有一男士站在她的身旁。寶釵一不小心，有汗水滴在畫中的白雪上，說也奇怪，白雪慢慢發生變化：先由白變紅，紅得非常鮮艷，漸漸地由紅變紫、紫變黑，使人不無惋惜之感！左上角有詩一首：
稻香結子李花凋，秋色蘅蕪綠葉搖。
朽木安知春水暖，旱苗賴雨灌妖嬈。
千年俗陋摯誠守，百世陳規欲取消。
兄弟升遷榮耀日，母親魂魄上云霄！
寶釵不得其解。接著翻到第二頁，畫一株盛開的紅梅，旁邊站著一位頭戴鳳冠、身穿霞帔的倩麗女子。右邊有詩一首：
草頭八腳出田中，雨后山頭下半風。
一品夫人恩沐浴，芝蘭幸喜遇梅紅。
寶釵看了后，難釋其意，只覺得似有所指。她還是往下看，翻到第三頁時，見畫著一個美女，旁邊有一盆牡丹，天空烏云密布，冰雹傾盆，好花被摧，心灰意冷地向佛門走去。下面有詩一首：
草人早去化春酣，寶蓋人人口下含。
國色天香花折損，空門效父拜伽藍。
她看了這幅畫和詩后，心中感覺不快，接著往下翻時，見有人進來，忙把冊子合上，放回原處。
這位仙姑很快走到她的身后，說：“寶姐姐，請您別處用膳?！彼缓酶晒米叩缴欧?。仙子同樣安排她并坐上首，東西南北四位仙姑左邊就坐，春夏秋冬四個仙姑坐在右邊，下手坐著由八人組成的樂隊。飯桌上沒有肉類海味，只是香菇、木耳、野菜等素食，可是香氣四溢。仙子在宣布啟餐的同時，揮手示意樂隊，樂曲開始，緊接著鼓樂齊鳴。寶釵卻擺了擺手，問：“拿這么多的響器，唱的何種曲調？”
“唱的北方梆子?！毕勺诱f。
“我想聽聽昆曲?！睂氣O想了想說，“姑蘇那邊的昆蘇劇唱的都是昆曲，唱腔優美，韻味悠揚，非常好聽，我想欣賞欣賞?！?/p>
“寶姐姐說得對?！毕勺狱c頭贊許說，“下面就唱昆曲‘姑蘇十二姬曲’，前面幾曲姐姐已經看了，唱剩下的十曲吧！”仙子說后，仙姑們立即撤下鑼、鈸、大鬧等響器，留下鼓、笛、二胡、京胡、琵琶、三弦、笙等絲竹類樂器。仙姑們唱道：
桃僵曲
洞房突變，李代桃僵前。委曲求全。心愛人拋邊。有苦不敢明言，芍藥牡丹同田。喜得貴子，口含珠笑連天。天！盼兒早成才賢！
石榴紅
石榴花艷五月中，相愛三落空。傷情哭泣哽喉嚨。志消沉，心灰意冷欲離紅。蒙蒙懵懵，天賜良緣，相愛喜由衷。
豐碩果
紅葉題詩時逢秋。銀杏果結滿枝頭。富貴我不慕，名利莫追求。拱橋春暖江水流。男耕女織自知樂，夫唱婦隨何有愁。
山花漫
九嶷山上玫瑰，蘇杭千里情緣。喜見表兄愛戀纏綿。江湖蕩寇威震四海，勝須眉立地頂天。英姿颯爽人皆稱頌，溫柔鄉里衷腸萬千。忽然風刺樹傾地旋。姻緣已滿紅塵看穿。
采蓮枝
富貴欲何為？跟郎共牛牽。水晶心純太湖邊。只要魚兒滿艙堆，漁歌聲笑顏開。蕩悠悠日日同船，喜洋洋餐餐魚鮮。荷花結枝蓮。
翠仙子
綠葉清水潔白花。不求富貴與榮華。知府千金摯愛小商家。出墻紅杏別離娘爹。姑蘇夜晚共觀明月斜。太湖晨曦同賞日朝霞。
臘子仙
冰肌玉質傲雪霜，人皆稱羨美芬芳。文韜武略胸中藏。琴詩書畫非常。千金女俠顯露風光。保圣駕劍封尚方。姑蘇開設繡坊，恩愛何須做官郎。
秋艷麗
旭日逢，千姿百態秋菊彤。打抱不平震江東。靚女意鐘，心系商行情濃。金匾皇上親封，自從容，卿卿我我，幸福無窮。
樂中悲
膚白何須涂脂粉，楊柳細腰水盈盈。聰慧反被人恥笑，尋郎千里辱身心。夫人難正名?；仡^見彼岸，太湖湖畔自歸情。
花魁悟
生母亡，父呆頭。將奴賣青樓。強歡笑，秦淮愁。遇表哥，轉意皈依仙道修。
唱完上述十支曲子，各人都用餐完畢了。仙子宣布散席后，就攜著寶釵的手，說：“寶姐姐，我帶你到‘玄毓芳谷’看看，會會眾百花仙子，好嗎？”
寶釵應了聲后，仙子就與她肩并肩、手攜手而走，眾仙姑尾隨其后，經過蒼翠掩蔭的石徑，遠遠聞到醉人的芬芳，見前面木竹牌坊上用篆字寫著“玄毓芳谷”，兩邊用綠籬延伸開一個好大的院子，兩側有對聯寫著：
雪雪金金金嵌雪，釵釵玉玉玉鑲釵
寶釵看了這副對子內含己名，便止步思忖：此聯似淺非淺，似俗非俗，古古怪怪，定有玄機，使人難解。她又不好意思問，只好跟著仙姑走進院去，卻原來是個百花園，見園內百花爭妍、競相怒放，使人眼花繚亂。她無暇欣賞奇花異草，因為百花仙子已經垂手兩旁在迎候了。
寶釵與她們一一拱手致意，激動心情溢于言表。她欣然地說：“謝謝！眾仙子好！愿大家更加嬌艷奪目，更加芳香四溢！”
眾仙子聽了非常歡心，異口同聲地說：“謝謝寶姐姐！請放心，我們會把美麗帶給世界，把芬芳送入紅塵，讓人間共享百花齊放的芳菲景象！”
寶釵數了數，問：“怎么只有八十八位，少了十二位呢？”
玄谷仙子解釋說：“梅花、牡丹、芍藥、荷花、水仙、銀杏、玫瑰、石榴、臘梅、碧桃、秋菊和夜來香等十二位仙子已經載入《姑蘇十二姬新冊》里，她們都到人間去享受愉快而熾熱的生活了?！?/p>
正在這時，一股異香突然襲來。寶釵問：“這是什么芳香？”
仙子笑說：“這是陽剛之氣?！?/p>
“這陽剛之氣由哪里來的？不妨帶我去見識見識好嗎？”寶釵感興趣地說。
說著她跟隨仙子走到庭院深處，來到曲徑通幽的畫墻回廊間。迎面有位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兒，喜洋洋地前來迎接。仙子指著他說：“襲人的芳馨就是從他身上發出的?！?/p>
“他是誰？似曾相識，只是一時想不起來。”寶釵說。
“前世姻緣今世結，仙界玄機不可泄?！毕勺有χ痤侀_地說。
“有這等事？那我就要你道破這個玄機！”寶釵窮追不舍地說。
“說來話長?！毕勺余嵵仄涫碌卣f，“你原是西方靈河岸上奇花異草的領班，他是護花侍尉，天長日久，逐漸產生了兒女之情，經?！思s黃昏后，月上柳梢頭’?！?/p>
“不要拿我來開玩笑吧。”寶釵靦腆地說。
“這是真的?！毕勺咏又f，“因為仙界是嚴格禁止男女婚戀的，所以你倆暗約下凡，想過一番熱烈、恩愛的夫妻生活?？墒悄阍谒奖紩r太緊張、太慌忙了，不慎遇到藤蔓絆腳，跌了一跤。正在靈河岸上澆灌絳珠仙草的石兄把你扶起，你當時紅著臉，難為情地謝了石兄，就急急下去了。隨后，石兄和絳珠她們也陸續下去，衍生出《紅樓夢》的故事。你為了報石兄的牽扶之恩，為他生兒育子，付出了二十年的青春年華。這種精神可敬可佩，可是也給這位耽擱了這么多年的青春呢！”
緊接著，仙子把他倆帶進了一座幽雅的小院子，喜顏地對他說：“吳金玉，我把寶姐姐交給你了，你要好好地珍愛她！”說后飄然而去，房門也自動關上了。
兩人一見如故，如久別重逢的情侶，同時張開雙手，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一會兒，他把她抱起，放在軟綿綿的床上。她任憑他解帶寬衣。此時，雙方如饑似渴，很快云罩巫山了。
云雨過后，兩人步入牡丹亭中，見藕池荷開并蒂、子結雙蕊，看水中鴛鴦對對、拍水嬉戲。正在這時，一個頑童手持棍棒，向一對咬頸鴛鴦打去。金玉急忙前去勸阻，卻不料一棒打在他頭上。他“啊呀”喊了一聲，立刻倒地。寶釵嚇得驚惶失措，猛撲到他的身上，緊緊地抱住，連喊“金玉！金玉??！醒醒！醒醒??！”
更新時間：2025-05-04 04:2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