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小說、詩人還有文去喝酒的時候,文一直很警覺地盯住這對情敵。但是文從哪一個角度也看不出他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么,好像是一對莫逆之交,久別重逢,反倒是自己在他們之間插不上嘴,找不到什么可以展開的話題。平時文與詩人的話題很多,可是今天面對小說,這個詩人久違的網友,卻派不上了用場,文甚至在用一種嫉妒的心情看著他們,好像他才是那個被女人拋棄的男人。
文的心中一直不明白,為什么在這么一對情敵間可以如此親密,為什么對于感情的取舍可以那樣輕描淡寫、談笑風生。為什么像自己這樣一個衣食無憂的家庭卻平淡得不知所措。文自認在工作中是一個有指揮才能的男人,每一件工作都可以做得精細、謹慎,也正是因為這平日里養成的習慣使文變得十分簡單,他始終認為可以簡單的就不要繁雜,對工作也好,對人際關系也好,對于女人也好,都是一樣,你簡單了,別人就復雜不了。
文與典的婚姻可以說是一個郎才女貌的天作之合。兩人之間有豐厚的感情基礎,在戀愛的時候,雖然沒有什么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宏偉表白,但是在輕輕的漫步中,在緊緊的依偎中,他們也曾走過許多難忘的時光。對于文來說,無論是戀愛還是在生活當中,一切都是很簡單。文對典說,日子總是平淡如水才好,不是每一對夫妻都要經歷大風大浪,相互攙扶、不離不棄地艱難走過。至于浪漫只是一種錦上添花的點綴,不可能解決實際問題。正是這個理論與典有了分歧。
結婚后的文總是認為,妻子已經娶到了家里,她與自己是有感情基礎的,所以一切都可以不用再挖空心思地去細琢磨。文對于工作中的運籌帷幄,有時覺得很累,在文的心里,典就是自己休息的港灣,就是放松心情的天空。她永遠都會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出現,永遠都會在自己想看見的地方等待。
對于婚后的生活,剛結婚時,文就有兩個月的緊急任務,忙得他早出晚歸,沒有時間和心情去享受新婚的溫情。每當文邁進家門的時候,典都是把熱乎乎的洗腳水端到了床邊上,吃上一頓可口飯菜,然后再睡上一覺,等到第二天一早,典已經會準時把文喚醒,安排好一切,讓他安心的工作。文很知足,自己真的是娶了一個很好的妻子,又賢惠又能干,簡直就像生活在蜜糖里一樣??墒菚r間久了,文又很沮喪,在生活上可以說典給予他所需要的一切,但是在思想上卻無法交流。這不是一個短時間的問題了,遠在戀愛的階段,兩個人就因為各人的工作思想路不同而發生過爭執。典指責文在工作中太過于激進,反應太敏感,而文卻說典對于工作太消極,辦事總是過于顧及自我,不夠認真。典希望文在工作中能有容人之量,不必斤斤計較,不必每一件事都分得清清楚楚。而文卻不以為然。反之,文對典事事關心的態度不是很欣賞,尤其是對于大事聽之任之,而對于一些小事卻能展開成一篇很酸楚的心境。后來,兩個人為了不影響彼此之間的戀愛關系,他們就不再就意見相駁的話題進行交流。準確地說是文放棄了自己的觀點,避而不談自己的一切,耐心地把典娶回了家。文也在勸自己,生活已經很美,又何必去奢求太多,平平淡淡才是真。文遵循一個原則:求大同,存小異,避免正同交鋒,免得語言過激影響夫妻感情,大不了一走了之。
文在典的語言中可以聽出來,典很羨慕詩人和詞的生活,特別是兩人的浪漫世界。但是文認為那只是暫時的一個幻象。典就是看不透。文已經習慣于一種寂寞。在家里絕口不提一點點關于單位的事,也不談他人他非,所以,他們之間多數的是寂寞,好在文有電腦,典有日記。
近一段時間,由于部門的副總經理被提為正職,副總的位置空了出來,部門內部都在互相較勁。文被視為第一人選,當然也免不了被糾纏在這場明爭暗斗的戰爭當中。結果是前不久,部門所負責的一個區域業務明顯下滑,經理決定抽調專人負責此事,經過篩選,文被抽調過去。這明擺著是有人想把自己踢出局。文從內心一直覺得這個副總的位子已經是掌中之物,不想卻在不知不覺之間犯了眾怒。文自認自己在這方面的工作可以勝過所有的選手,可是結果實在是讓人受不了。這一口怒氣悶在胸中已經很久了。本想找個機會與詩人聊一聊,但是又趕上詩人與小說的一場風波。典依然每天待弄那幾支玫瑰。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文只有與電腦交流。電腦是個好東西,當你踏入電腦的世界,就可以忘卻現實生活的一切,全身心地去投入游戲。對于文,電腦里的不僅僅是游戲,這里是另一個空間的生活,面前出現的都是敵人,只有瞄準、射擊、奔跑、隱藏,當一個敵人倒在自己的槍口下,鮮血流淌一地,噴濺在墻上、天花板的時候,心中就可以釋放出一口淤集在胸中的悶氣。不必去考慮什么朋友、同事,只要你走進游戲里,就不可能后退,只能一路地殺將過去,斗他個你死我活,才有看到最終結局的機會。所以,在文的生活中,電腦和妻子是同樣重要的兩個物體,都是不可以或缺的。而最令文苦惱的事就是典為什么總是在不恰當的時候,做出一些不恰當的事??偸窃诓恍枰郎卮娴臅r候糾纏不休,讓人更加心煩意亂;總是在興致昂然的時候,如一條死魚一樣臥在那里,暈然不覺??傊?,典老是在不適當的時候做不適當的事,簡直是煩透了,總的說就是沒有感覺。文不愿意再想下去,還是抓起酒杯,喝他個一醉方休。
文今天喝得很多,而且很快喝多了。伏在桌上,雖然四肢已經很軟,但是他的耳朵還是很好用,他可以靜靜地聽詩人與小說的談話。
“詞是個好女人,我一生中的好女人。”詩人又一次向小說表白。小說在想這好像是詩人第十次提到這句話了。詩人真的喝多了。詩人緊緊握住小說的一只手,不時地用力握一握,手心里滿是汗水?!澳阍浾f過你生命有兩個好女人,詞是其中的一個,那么另外一個是誰?”小說提出了問題是想把話題引導到別的方向上去。不再談與詞相關的事。詩人迎著小說笑意的目光,不住地搖頭,“好女人永遠是好女人,不需要別人的評價,她只在我的心里。”小說:“你不說我也知道。”詩人:“你知道什么,不應知道的就不知道,這是美德,不能亂說話?!眱蓚€人相視的一笑。詩人拍著桌子,用那已經不好用的聲音吟詠著:
不要評價
不要別人的認可
更不要別人知曉
深深地
深深地把她藏在心的膈里
腦的皺紋深處
埋在夢里
深深的 深深的藏著
更新時間:2025-05-03 23:4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