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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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對峙

團長是個奇才,長相不丑,身高不矮,謙虛有禮,樂于助人,人品不錯,然而,他有一個自己難以逾越的心理障礙,

平時,我下班比團長早,當我返回出租房的時候,卻看到團長已經坐在昏暗的走廊里抽煙了,情景實在是悲涼。

我錯以為他家出事了,趕忙問,咋了?

團長搖頭嘆氣好一會,回道,我又被開除了。

認識他時,團長處于被開除狀態,一個多月后,又回到原始狀態。

我說,厲害,一月一次,還挺有規律。

團長說,我就不明白了。

我說,我也不明白。

團長說,有個公司拖欠我們一年多的尾款,經理都已經放棄了,昨天硬生生被我追回來了。

我說,厲害。

團長說,當晚經理專程請我吃飯,對我大家贊揚。

我說,挺好的,然后呢?

團長說,今天我就被開除了。

我問,為什么?

團長說,我要是知道原因,還至于這么郁悶?

我說,我能理解。

團長說,理解個屁。

我說,我分手也找不到原因,同一個道理。

團長說,同一個結局。

我們互看一眼,低頭一起嘆口氣。

團長說,再這么下去我就抑郁了。

我說,別,現在抑郁太早了

團長說,哪次都是,不知道做錯啥了,可偏就把我開了。

我說,瞎貓總會碰上死耗子的。

團長說,借你吉言。

圓規帶著女朋友正好回來。

團長問,喝酒去?

圓規說,不去了,我有女朋友了。

團長說,你這話過分了,同時傷害了兩個俊俏少年稚嫩的心。

圓規的女朋友說,去吧,我有點累,正好休息一下。

時間尚早,我們下樓后隨心溜達。

團長說,干脆自己干吧,給別人打工終究沒有出路。

圓規說,不給別人打工,很容易斷了自己的活路。

團長說,拼一下,要么一戰成名,要么尸骨無存!

圓規說,打算干什么?

團長說,互聯網,我覺得互聯網領域可以賺到大錢。

圓規說,那可是燒錢的圈子,能籌到錢嗎?

團長說,夠嗆,在我的圈子里,我是最富有的,還不是每天吃泡面。

圓規說,有資源嗎?

團長說,我跟賣泡面的掌柜的挺熟。

圓規說,咱倆差不多,我跟我們單位門口賣煎餅的阿姨挺熟。

團長嘆口氣說,算了,還是上班吧。

我說,同意。

圓規和他女朋友,是我搬進出租房后第二天搬進來的,這人很有意思,總是小眼兒一咪,整天笑嘻嘻的,滿臉無愁,猜不到他怎么做到的,所以很快我們就熟了。

他走路的樣子很另類,平常人走路時肩膀平端,上身不搖,而圓規偏不,邁出哪條腿,哪面的身子就跟著那條腿向前探一下,似乎在擰著身子往前走,久而久之,便被扣上‘圓規’的雅號。

圓規有兩大愛好,吹牛逼和炫耀自己,總跟我們說自己談過多少戀愛,多少女人為他舍死忘生,尤其是他的前女友,分手時對他抱腿不放,又哭又鬧,指天指地發誓愛他一輩子,深情響徹寰宇。

團長就問,那你可夠狠心的。

圓規說,要不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我就反悔了。

團長問,你咋知道不是你的?

圓規說,去醫院做鑒定了。

團長沒說話。

圓規平淡說,這世代,只有孩子的母親是確定的,關于父親是人是獸,真不好說。我想重情重義,可是誰給我機會啊。

我們最終還是選擇烤串和啤酒,因為實在不知吃啥。

圓規說,其實自己干也行,你有什么優點?

團長說,如果不坑人不害人不算優點的話,那我就沒有優點。

圓規說,那等同于廢物。

團長說,廢物就廢物,瞎貓會碰上死耗子的。

圓規說,瞎貓什么都碰得上。

我這時候才注意到,柜臺上臥著一只貓,此刻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后,縱身從柜臺上跳了下去,只是在落地的時候,可能是地板太滑了,一個沒站穩,這只貓就來了個狗吃屎。

圓規也看見了,說,你看,不瞎的貓都這么不著調。

我說,不管干什么,能賺到錢就是對的。

圓規說,拉倒吧。我說句話你別不愛聽。

我說,愛聽不愛聽你也得說。

圓規說,你這人,對錢根本沒有概念,直白說,你對錢沒有欲望。

我說,可能因為還沒有那么窮。

圓規搖頭說,不,你是壓根兒就沒窮過,不知窮苦的罪難。

說話間,飯店里走進四個人,一個白凈、身材高挑、梳著背頭、夾著錢包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身后跟著三個身高體壯的大漢,看著很社會,坐在我們的隔壁桌。

圓規嘆口氣,繼續說,當你強大,社會便公平,世人便和藹,當你跌倒,你甚至看不到和顏悅色,還要背上所有的錯與惡。

團長說,社會還算是公平的,你若富貴便得歌頌,你若跌倒便得唾棄,所以說還算是公平的。

圓規說,有錢便有話語權,他們再下流,也是社會規則的制定者,以他們的利益和榮耀為中心制定的規則。

我說,話題嚴肅了。

圓規說,所以說啊,還是趁著年輕,多賺錢,多泡妞,你現在窮,但可以裝出不窮,只要裝的好,就有女人投懷送抱,當你過了這個年紀還窮的話,那就裝不出來,臉上都帶著窮酸,任何女人都會嫌棄你。

團長說,你這孩子中毒太深。

圓規說,總有一天,你們會用親身經歷,印證我的話。

團長說,你就吹吧,把自己的話當圣經了,還需要印證。

圓規說,圣經記載的很多預言都成真了,是必然發生,不需要驗證,而我的話需要。

團長說,你還懂圣經?

圓規說,不懂,但是在農村老家有個傳道士,是虔誠的基督教徒,傳教20多年了,我經常聽他講圣經。

團長說,圣經還分舊約和新約,書還挺厚,到底是講什么的?

圓規說,這問題我在起初就問過傳道士,他說很復雜,但是簡單解釋呢,就是你自己和神的關系。

團長說,什么關系?

圓規說,神是你的父親。

團長疑惑了,問,神是我的父親......那我爹是誰?

圓規說,你爹是你這個人的父親,而神是你的親生父親。

團長說,我勒個去,我親生父親不是我爹?怪不得我們爺倆總不對付。

圓規說,不是這個意思,我也不太懂。

團長問,這位傳道士現在怎樣了?傳教應該挺忙的。

圓規說,現在他只是下地干活,不傳教了。

團長問,為什么?

圓規嘆息說,傳道士告訴我,這世道的人根本不配得到神的慈悲和拯救,他們就像一只豬,從泥中跑出來,臟兮兮的,你剛給它洗完澡,沒有幾分鐘,它又鉆進泥里玩耍,如此反復,洗再多次也沒用,干脆就臟著吧。

團長說,神會給我們什么?

圓規說,健康和喜樂,無他。

團長說,那有什么用,還不如錢多有意義。

圓規說,所以我們都是洗不干凈的。

我說,話題深奧了,喝酒吧。

我們喝了一杯,我看著團長說,你下一步什么計劃?

團長說,其實我這人喜歡文藝,如果有機會,我想試試文學的圈子。

我說,有方向就好辦了,試試,萬一失敗了,也就死心了。

團長說,借你吉言。

我說,都是好兄弟,不用客氣。

圓規說,我說你們倆,正當年的歲數,長得不錯,身材也好,人品又不差,說話有禮數,見人有禮貌,坐公交知道讓座,遇孕婦知道讓行,怎么就沒有女朋友呢?

團長說,窮。

圓規說,這不是主要原因。我上學的時候也窮,還是交了十三個女朋友,但沒有一個是我真心喜歡的,還不是因為我悟透了,所有的愛情,到最后都是找一個不太討厭的人湊合著過一輩子,哪有什么愛與不愛。

團長說,包括你的現任?

圓規說,那是我上學的時候,現在我步入社會了,工資又不高,能有個人陪我,不讓彼此感覺孤單,晚上睡覺時有個能抱著入睡的人,就知足了。

團長問,到底是愛還是不愛。

圓規說,不愛,但我需要。

團長看向我,舉起酒杯說,咱倆喝,不帶他。

我問,為什么?

團長說,你知道為什么。

我說,你不說我怎么知道為什么。

圓規說,不管為什么,還是那句話,總有一天,你們會用親身經歷,印證我的話。

我說,太嚴肅了。

圓規說,生活這東西,什么時候不嚴肅了?

喝了兩個多小時,酒意微濃,團長和圓規一直在抬杠,他們的思想不容,又不會彼此退讓,只能抬杠,在我的調和下,終于不抬了。

圓規說,我說不透你,你太幼稚,什么都不懂。

團長說,沒有什么懂與不懂,但可以選擇接受還是不接受。

圓規說,懂又不去接受,才是真的蠢。

團長說,你要跟我講知行合一是不是?

圓規說,跟你講三字經你都聽不懂,談什么知行合一。

團長說,這么下去你就黑化了。

圓規說,世間沒有白凈人,黑化有什么不對?我問你,現在有人罵你,你會怎么做?

團長說,憑什么罵我?

圓規說,就是罵你了,你怎么做?

團長說,那我必須要問明白了,跟對方講道理,罵人是不對的。

圓規冷哼一聲。

這時,隔壁桌那位背頭男突然指著圓規吼了一句,你看什么看?

我們都愣了,圓規看著他,不知道發生什么了?;蛟S聊天的過程中,圓規不經意看了對方一眼,對方便覺得圓規再挑釁。

這都是沒本事又怕他人看不起的自卑者,最常做出的行為。

圓規沒說話。

背頭男氣勢更盛,又說,問你呢,你看什么看!

圓規說,看你咋的?

坐在背頭男對面的大漢站起身,看意思是要過來,圓規直接拎著裝滿酒的啤酒瓶走過去,二話沒說,揮起酒瓶就砸在了大漢的頭上,大漢身體一晃,捂頭又坐回椅子上。

另外兩個大漢瞬間就怒了,起身就要動手。

我們都沒想到,平時總是笑呵呵的圓規,會這么狠。

他手中還攥著碎酒瓶的瓶口,直直扎向背頭男的胸口。

事情發展得太快,我和團長都看驚了,還好團長反應快,一把抱住了圓規,口中忙說道,別沖動,別沖動。

圓規面色陰沉,睜著不太大的眼睛看著背頭男,一字一頓道,我就看你,怎么了?

背頭男應該是幾人中的大哥,他本以為自己的氣場,以及自己身邊有這三個壯漢的朋友,幾乎所有人都會在他的吼聲中點頭哈腰、敗下陣來,沒想到今天會遇到如此硬茬,哪怕這個人既不高,也不壯,不起眼。

如果團長沒有及時抱住圓規,估計他的心口必定被刺穿,生死難定。

背頭男也是這么想的,不后怕是不可能的,他什么也沒說,起身結完賬,就帶著他們離開了飯店。

我們也甚是掃興,也結賬離開了。

走出飯店后,團長說,你剛才差點殺了人。

圓規說,不會的,我會刺在他的鎖骨上,不會刺中心臟。

團長說,你平時太壓抑了吧,下手這么狠。

圓規說,你還記得剛才我問你的問題嗎?

團長不說話了。

圓規說,曾經我也想做個講道理的人,可誰給我講道理的機會了?

團長嘆口氣說,哎,我們都太苦了,所有想做個正常人的機會,都沒了。

圓規說,沒有人會理解你的苦,哪怕你說出來。

團長說,那就不說,找個地方繼續喝。

我們說,好主意。

幾年后,圓規是我們幾人中混的最好的人,不知道是因為他看透了很多事情而在社會中游刃有余,還是為了更好的生存,而逼迫自己去證明自己看透的事情,是對的。

他最終得到很多,誰能證明他是錯的呢?

一只流浪狗叼著不知從哪里翻出來的饅頭,以歡快的身姿從我們身邊跑過,也許因為太歡快了,一個沒留神,就絆在了什么東西上,它前腿還沒來得及倒騰過來,臉就拍在了地上。

我看在眼中,心中很是納悶,今年的動物都怎么了......

更新時間:2025-05-02 18:2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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