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跟蹤狂（2）

僅僅是五分鐘的路程，眼前的場景驟然一變，就像是整個世界被打上反色一樣。

千瘡百孔、雞飛狗跳、烏煙瘴氣，這些詞都不足以形容這條仿佛被混亂之神眷顧的街區。

明明這條路看上去并不怎么長的樣子，現在卻像是怎么走都走不完的時光隧道一樣，又或者說只要稍微踏進去一步就沒辦法全身而退的泥沼。

相隔數十米的距離，姜沐雪就已經看到兩處路障——由破銅爛鐵焊接而成的拒馬，將供車輛行駛的路面完全堵死，一看就知道是“獠牙幫”的杰作。美其名曰“將武裝自衛及社區自治的理念貫徹到底”，實則上是為抵御警備隊搜捕而設下的障礙。

正如有光明，就必然有暗影一樣，警備隊只是馬丁·劉易斯大道與“空白地帶”名義上的“管理人”罷了，“獠牙幫”才是這里真正的“主宰者”。

這并不是單一的現象。在世界上所有發達國家中的大城市中，你很難看不到一條馬丁·劉易斯大道。因為這條道路命名的初衷，就是為紀念已故著名變形者社會活動家馬丁·劉易斯。

在他的英明領導之下，種族平權解放運動有如春風般席卷全球。

但如果馬丁·劉易斯真的是英雄，那么現在“空白地帶”及“獠牙幫”的表現絕對是為他抹黑丟臉。

這句話當然不可能在這種電線桿上掛滿各式運動鞋的地方說出口了。

因為哪怕是剛剛踏入私營軍警承包商行業的菜鳥都知道在“空白地帶”，這一雙雙運動鞋都是有著“特殊含義”。

有時候是幫派劃分勢力范圍的符號，類似獅子利用尿液確定地盤的感覺；有時候則代表當事人經手的“生意”是什么，是兜售魔藥，還是走私武器；但更多的時候，是變形者部落一種古老傳統的現代演繹……獵頭——只不過是將過去的“梟首”改為“掛運動鞋”罷了。

姜沐雪可不希望自己成為掛在電線桿上另一雙運動鞋。

她只得承認帶著顧天浩闖入“空白地帶”有點太過想當然了，畢竟就是警察要來這種地方查案，都必須以三人為伍。

然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嘿~小妹妹~怎么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啊~你就有這么孤單嗎~”

即便是在正統后宮輕小說中，都不存在比這種更經典的小混混反派臺詞了。

至于發話人本身也是標準的小混混反派打扮——用以襯托壯碩體格的緊身背心、紋有骷髏頭圖案的哈雷皮衣以及插在腰間的手槍。從脖子上的紋身來看，這家伙應該是獸人，但光憑肉眼沒辦法很好地識別他的種族，但他顯然是老大一類的角色。

另外三個高矮不一的同伙，迅速從河邊的沙灘椅上起身，拿起邊上的紋有奇怪文字的十字弓和開山刀嚴陣以待，一看就知道是“符文武器”——與干員裝備的魔導槍相比，肯定是略遜一籌，但其上附有諸如“灼傷”、“冰凍”、“腐蝕”、“流血”這類特殊效果，卻叫人麻痹大意不得。

這些武器都顯然不符合奇境島的法律規定，但獠牙幫可不在乎這些，在“空白地帶”，他們就是法律。

事實上，獠牙幫是一個相當籠統的稱謂，凡是由變形者組成的犯罪集團，都會被歸入這一范疇中。如果細分的話，這里應該有數十個這樣的大小街頭幫派，大致可以分為三個派系——獸人系的“白牙”、森精系的“松鼠”和矮人系的“杜林”。

如今站在姜沐雪面前的四人，明顯是“白牙”的成員?？此麄兎旁谶吷系聂~竿和水桶，似乎是來河邊釣魚的樣子，但只要隨便瞄上一眼湍急的河水，都能了解到這不過是幌子。

除老大以外的其余三人不約而同用身體擋住的冷藏箱才是“重點”。

一個身著學生制服的人類少女突然闖進幫派的“藥店”，他們會立即繃緊神經，也是理所當然的反應。

年輕警員假扮學生購買違禁魔藥這種釣魚執法手段，白牙也不是第一次見識到了。

“抱歉，我只是放學剛好路過這里而已……”

有必要以盡量柔弱的姿態示人。一來是為打消白牙對自己身份的疑慮，二來是為讓這幫小混混產生容易得手的錯覺。

一旦他們對自己圖謀不軌，顧天浩必然要出手相救，到時候只要抓住機會偷溜就好了。

“小妹妹你說你放學剛好路過這里~我怎么對你沒什么印象呢~”

“我是第一次走這條路……”

“小妹妹，你怎么會突然想走這一條路呢~你不知道這一條路很不安全嗎~”

正如姜沐雪所料，小混混老大迫不及待地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然而，什么都沒發生。

小混混老大既沒有被顧天浩一拳打飛，顧天浩也沒被白牙成員圍攻……不，他就連主動上前了解情況都沒有！

轉頭一看，姜沐雪才驚訝地發現，他正躲在十米以外的地方裝作看報紙的樣子。這家伙居然在裝死！

“小妹妹~我看你滿頭大汗，是不是很熱嗎~我家有空調哦~我一個人住，我的房間還蠻大的，歡迎你來我家玩啊~玩累了就直接睡覺~”

這一下對方是連掩飾都不掩飾了，視線中的淫邪氣息暴露無遺。

不是說好獸人和人類的審美是不一樣的嗎？教科書上還說人類的美女在他們眼中跟猩猩沒有多大的區別……現在看起來，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

就算逃不掉，也得想方設法把顧天浩拖下水才行！

“你想要人家跟你回家玩是吧~可以是可以啦~但在有所顧慮的情況下，人家只怕玩得不夠盡興~”

僅僅是刻意用手指輕輕拉了一下白色絲襪的邊緣，這混混老大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小妹妹你是有什么顧慮對吧？看我能不能幫你解決一下？”

對異性抱有非分之想的男人智商會急劇下降，獸人就更是如此了。

“人家這幾天以來一直在被一個奇怪的家伙跟蹤，怎么甩都甩不掉，報警都沒用，如果你能幫我解決掉這個跟蹤狂的話，要我跟你回家玩，也不是不可以哦？”

混混老大猛地咽了一口口水，立馬左顧右盼。

“誰？是誰在跟蹤你？我去好好教訓一下那個家伙！”

“就是我身后躲在對面街道屋檐下裝作看報紙的家伙啦~”

“我看到了……就是那個戴著摩托車頭盔的奇怪家伙吧？站在他身邊的銀發小女生，正戴著耳機打游戲，身上又掛著鐵釘又掛著鎖鏈的……現在人類小孩的打扮都這么朋克的嗎？”

“這不是重點吧！”

怎么所有人都在乎這點……

“我這就幫你教訓這家伙！”

看著混混老大就帶著三個小弟氣勢洶洶往顧天浩走去，姜沐雪差點笑出聲來。

小混混就是小混混，稍微挑逗一下，就心甘情愿被人家當槍使~

顧天浩喜歡裝死沒關系，自己只需要讓他明白一個道理就夠了：裝死太久，容易錯過搶救時間，最后就真的是死翹翹了~

姜沐雪沒興趣知道小混混打算怎么處置顧天浩，只管踏著輕快的步伐離開案發現場，頭腦中已經開始設想接下來的幸福生活：

像他堂堂一個鉆石級干員，居然被白牙的小混混給收拾了，臉上怎么可能掛得??？

自己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家伙，只要他識相一點，趕緊退學的話，她姑且能對今天發生的一切保持沉默，但他要是不識好歹的話，就休怪今天的“英勇事跡”被傳遍整個學園了~

砰！

一想到這點，姜沐雪覺得自己今晚連一頭牛都能吃下去。

砰砰砰！

距離門禁還有一點時間，也許下館子是個不錯的選擇，權當作是提前開慶祝會好了——熱烈慶祝送走顧天浩這尊瘟神。

砰砰砰！砰砰砰！

聽說女生宿舍附近開了一家中國餐廳，掌勺的也是正經中國廚師。一想到有機會跟地道的中國菜重新見面，姜沐雪不禁興奮難耐。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然而，雙腳卻像是生了根似的，一動不動，完全不聽她的使喚。

難道說……自己是被這接連不斷的槍聲所動搖了嗎？拜托，這里可是“空白地帶”欸，要是這里哪天沒有傳出槍聲，才是新聞吧？

就算這么安慰自己，浮現于姜沐雪腦海中的少年身影卻還是揮之不去。顧天浩是個變態，這點毋庸置疑。就算被白牙打個半死，他也是罪有應得。

可有一個問題，姜沐雪卻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

明明是對獠牙幫有所忌憚，顧天浩又為什么要自告奮勇當她的護衛呢？僅僅是因為熊人警官那一句曖昧的發言？

但是，有沒有一種可能……如果，僅僅是“如果”而已，好比說，顧天浩曾經說過他是靠獵殺吸血鬼晉升鉆石級干員的，雖然不曉得他與吸血鬼之間有什么淵源，但從他的種種表現看來，吸血鬼對他來說是一種絕對回去在意的存在，就跟他對自己的態度一樣……

換而言之，他當初之所以會沖進女更衣室，說不定只是因為他把自己誤認為吸血鬼了……但事后卻發現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

他是有好好反省，也的確是打算跟自己道歉，只是一直找不到相應的機會，所以才會一直跟在自己后頭……

結果，為避免被警察帶走，情急之下他只好扯謊承認男朋友的身份，為彌補過失不愿意與獠牙幫為敵的他才主動提出擔當自己的護衛。

“對不起?！?/p>

當時姜沐雪沒把這句冷冰冰的致歉放在心上，認為這根本就是顧天浩為逃過警察法眼而隨口編織的謊言，但回過頭想想，這么多天以來，無論是跟誰說話，他都是這種調調。

以他的個性，即使面對自己不擅長對付的敵人，恐怕也不會乖乖就范吧？更要命的是，獠牙幫又偏偏是那種下手不知輕重的笨蛋……一想到事情接下來的發展，姜沐雪就更走不動了。

剛才的推論僅僅是她的假設而已，但假設的存在，就意味著有錯怪好人的可能，哪怕幾率無限趨于零——姜沐雪出身于龍虎山，爺爺師兄師姐耳濡目染下道教懲惡揚善的理念無疑也是她的信念。

“這有什么辦法嘛！我本來就是這么心軟的女人??！”

更新時間：2025-05-02 18:2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