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歷史的邊角料 一封三千里 97043 字 2025-05-02 17:27:47
>>> 戳我直接看全本<<<<

公元前六百七十四年,歲在丁未,澡淵,一棟小茅屋。時間已經是仲春,澡淵地近沼澤,雖然荒涼,但草木返綠,也還有了些活潑靈動的景象。況且這時氣溫最為適宜,既擺脫了冬寒的凌虐,又沒有夏暑的滋擾,使得葆申的心情又好了幾分。

他的小茅屋就建在一條溪流旁邊。臨水的幾株杏花已經謝了,只剩新葉在清晨的陽光中舒展,還好籬笆墻邊的幾株桃花開得正好,撐起了幾樹紅云,引得蜂蝶繞樹飛舞。

葆申卻無暇去理會這些景色。他坐在茅屋院子的地上,身前放著一塊大木板,木板前面是一個大木盆,木盆里堆滿和好的陶泥,陶泥上苫著麻布。他手里正拿著一大團陶泥,在手里捏來捏去,不一會就捏出了一個器物的雛形。在他的身邊,放著不少已經捏好的泥器,有罐、有鬲、有甕等,林林總總擺了一片,都是三足著地,穩穩地立在那里。

院門被推開時,葆申正在做手中器物的足,他小心翼翼,左削右補地拿不定主意。聽到推門聲,他只好嘆一口氣,將還沒做好的器物放在木板上。

還沒等他抬頭,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岸嗳詹灰姡岽笕思?。”

葆申抬頭望去,申侯那張黃臉映入眼簾,映著初升的陽光,半邊黃得發亮,半邊黃得凄慘,幸虧他那條髭毛還在,把兩邊的不協調強擰在了一起。

葆申剛要作聲,一片黑云忽然遮住了陽光,然后就是一陣大風襲來,將柵欄門和籬笆墻吹得搖搖晃晃,在院中揚起一片灰土。葆申以袖遮面,只聽得申侯破口大罵道:“希有才,你娘的不能早點收起你的翅膀,悄悄地過來。吹壞了老葆的屋子,你給他賠。老葆小氣的很,不賠一準和你拼命?!?/p>

話音過后,風一下子小了很多。只聽撲通一聲,一只大鳥就落在院中,正是在荊山呆了三年的怪鳥。

申侯掩著口鼻,待灰土落下一些后才又開口道:“希有才,你很不上進啊,拿了世界權柄怎么還是這個鳥樣,你不是該變個人樣才對?最好是變個美女,就像是原來楚王身邊的息夫人,也好讓我和老葆養養眼。”話雖然是對怪鳥說的,申侯的眼睛卻一直瞟向葆申。

葆申并不理會他,只是有些遺憾的看了幾眼籬笆邊的桃花。被希有才來時的大風吹過,花瓣散落了大半。有一些被吹進了院子,和屋角墻根處的雜物枯草混在了一起,大部分隨風遠飆,不知道最終會零落到什么地方。有一片花瓣正好落在葆申放在木板上的器物中,他拿起這件未完工的器物,又小心翼翼地捏起了器足。

見葆申不理自己,申侯卻也沒有什么不好意思。他也走到木盆前坐下,順手扯過一塊木板,又從盆里抓了一大塊陶泥,便啪啪啪地在木板上摔打起來,邊摔邊說,“葆大人,幾年不見怎么感覺你老了不少。當年在郢都咱倆逗嘴時,你的胡子抖啊抖的,可是黑得精神。怎么現在頭發和胡子都白了不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埋在心底,把你愁成這樣?你也知道,我可是有名的熱心腸,專好為人排憂解難,你的心事可以給我說說?!?/p>

怪鳥希有才也抖抖翎毛,一步步踱了過來。它伸出一只爪子去盆里抓陶泥,爪子卻被麻布裹住,只在陶泥上印出四趾的爪印。它悻悻地收回爪子,不想把麻布也帶了回來。它只好用另一只爪子踩住麻布,想把收回的爪子解脫出來,卻又被麻布把另一只爪子纏住了。它終于怒了,膨起全身的羽毛。葆申以為它會用鳥喙把麻布撕碎,誰成想一陣黑煙散去,希有才竟然化為一個面容粗獷,身材妖嬈的女人,狠狠地用手將麻布扯破,遠遠地丟了出去。

“啊!希有才你竟然是個母的?”申侯見狀大喊,隨后嘴里又發出嘖嘖聲,“身材這么好,怎么長得這么不溫柔。讓老葆用陶泥給你做個面模,你戴上去照?;危誓阕兊煤拖⒎蛉艘粯悠?。”

希有才也不理睬他,先是整整了黑色羽衣,然后也來到木盆前坐下,扯過一張木板,又伸手從木盆里抓了大大的一塊陶泥,然后狠狠地摔在木板上,一下接著一下,聲音比申侯的更大。

葆申終于小心翼翼的完成了手里的器物,是一座鼎的樣子,器型敦厚,三足勻稱。他松了一口氣,輕輕地把泥鼎放在身前的木板上,然后饒有興趣地看著申侯和希有才摔陶泥。

申侯又摔了幾下,似乎也覺得有些無趣,就將手中那團仍不成形狀的陶泥又扔回了盆中。他閉目片刻,黃臉上的肉忽然抖動起來,再睜眼已是滿眼淚水,撲簌簌順著臉頰流淌了下來,嘴唇顫抖著向葆申問道:“葆大人,大王真的薨了?”還不待葆申回答,就撲倒在地上嗆天呼地起來,“昔年座中同論道,今隔陰陽無處尋。大王英武不壽,天奪盛年,惜哉大王,痛哉大王。嗚嗚嗚。”地上的塵土被他拍地飛揚起來,糊了一臉,把一張黃臉弄成了灰色,又被淚水沖涮出兩道溝,漏出黃得底色,好似灰突突的平原上弄出了兩條黃河。

葆申看著申侯的表演不動聲色,希有才卻把陶泥摔得更響,卻也掩不住申侯嘶啞的破鑼之音。葆申最后實在受不得這聒噪,加之想起楚王也不由得心內發酸,終于開口向申侯道:“申魔使你的表演過了,豈不知過猶不及。當時大殿之內你和希妖使出手時哪個也沒留情,怎么忽然就這么關心大王的生死。你們來這里是不是想知道那塊石頭在哪里?”

申侯的哭聲戛然而止,直起腰來兩眼亮晶晶地望向葆申。希有才也把陶泥丟在了木板上,把身子向前傾了過來。

葆申將兩手一攤道:“我也不知道。”

申侯大怒,伸手將臉上殘留的淚水一抹,也顧不上已經把自己弄做一張大花臉,托的一下就跳了起來。他伸手指著葆申道:“老葆,說話要講良心,最后那石頭是大王和你得了,你兩個又一起把石頭藏了。現在大王沒了,你吃干抹凈不承認,想自己獨吞好處,說你不知道。我和才美人可不會答應?!闭f著把眼睛望向希有才,將眼神挑了挑。希有才不去看他,卻伸手在胸前猛力拍了幾下,直震地胸前的峰巒抖個不停,把申侯看得吞了好幾口口水。

葆申卻不著急,又伸手從木盆里拿起一團陶泥,在手里邊捏邊說:“那天那塊石頭化的玉你們都見了,我若說墻角里木匣中的那塊青玉就是仙石,你們肯定也不會相信。說仙石在我這里只是個障眼法,真的仙石化作了和氏璧,在大王手里,大王如今沒了,你們問我仙石在哪,我哪里知道?!?/p>

聞言,希有才厲嘯一聲,向申侯點頭示意,就要向葆申飛撲過來。葆申擺手道:“且慢且慢,我還有話呢?!彼咽种心蟮奶漳喾畔?,那陶泥已經捏成了一個人像,發髻高聳,折腰墊步,衣帶飛揚,一副舞蹈的形象。

葆申看向申侯道:“申魔使,你最好細腰舞,一進門你就試探,可千萬別和我說你不知道我捏的是誰。”他又看向希有才,“希妖使不知道,你就問申魔使。”

申侯訕訕笑道:“誰不知道天下美中之美的息夫人?。】墒谴笸鯖]了后她就不見了,我們找不到她去了哪里?!毕S胁乓哺鴵u了搖頭。

葆申道:“申魔使好算計,你們找不到就來賴著我,我卻到哪里去找?”

申侯笑應道:“還在朝里的時候就知道你葆大人聰慧賢達、智謀多端,大王也是個心眼多的,你們總是喊著妖族是狡兔三窟,可人族卻是最狡猾的。哪像我們魔族,都是這么胸懷坦蕩,心直口快。葆大人你還記不記得大王安排了什么隱秘之境,讓息夫人帶著仙石藏了起來?”

葆申看著申侯直搖頭,“申魔使的臉皮還是這樣堅強,再怎么變厚也還是撐不破。你和我在大王身邊時,大王還沒有遇到息夫人。大王收納息夫人時,我早就來到了這澡淵之地。所以息夫人的事我是一概不知?!?/p>

希有才面無表情地靜靜地聽著,申侯卻不放棄。他繼續問道:“息夫人的事暫且放下。當時我們都看見權柄出世后仙石變成了一塊美玉,如果這塊美玉只是普通美玉,那仙道中人應該都會去找權柄,可他們似乎對這塊玉更感興趣。葆大人,這玉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葆申并未立刻回答,他先抬頭看看了日色,又伸手從懷里掏出三枚金郢爯,捧在手心向天祝禱,然后合攏雙手搖了幾下向地上一拋,卜成一個少陰之象。申侯忍不住出言譏諷道:“老葆,你不一直自詡兩袖清風,怎么現在不當官反倒闊了,把金子都隨手亂扔”。葆申并不理會,收起金郢爯又再卜了兩次,兩次都成了老陽之象。他伸出手指在地上畫去,形成了一個離卦為主,乾卦為客的同人卦象。

申侯和希有才看著葆申畫的的卦象,百思不得其解。葆申口里卻念念有詞:“初九,同人于門,無咎。六二,同人于宗,吝?!蹦町?,葆申收起金郢爯,望向申侯和希有才道:“那仙石所化之玉,還真的有個秘密。現在我就告訴你們。”

希有才聞言勃然變色,連胸也激動得抖了起來,申侯更是少有的滿臉正色,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葆申也沒有再賣關子,悄聲對二人說道:“那天在殿中想必你們也都試過,權柄只能得到一個,無論是誰都不能同時拿起第二枚權柄,但是仙石所化之玉-哦-現在它叫和氏璧,卻可以收納權柄。你們想,有了和氏璧,是不是就可以操控所有權柄?”

聽完這番話,申侯和希有才被震驚的目瞪口呆,半天才回過神來。申侯眼珠一轉,緊盯著葆申問道:“老葆,這可不像你的作派。你一向可是嘴緊得很,問啥都是推三阻四的沒個痛快話。這秘密你說得連個磕巴都不打,不會是早就打好稿子糊弄我們的吧?”

葆申正色道:“剛才卜卦,人王有靈,告誡我要和人和睦相處,這樣就沒有誰會危害我。還告誡我要把眼光放長遠,如果只親近人族,必然會惹來麻煩。所以我才把秘密告訴你們,也和申魔使、希妖使結個善緣。”

申侯竟然面色一紅,似乎有些羞愧與感動。誰知葆申接著又道:“還有就是,如果一會我要死,我可不想只死我一個?!?/p>

申侯縱起紅光,希有才化身為鳥,急忙向院外沖去??墒撬麄冞€是晚了一步,各有三道人影從三面夾攻,將一魔一鳥又逼迫回院中。隨著一陣掌聲響起,十道人影在院外顯現,原來是護道眾丹到了。

丹一推門入院,邊走邊道:“剛才申魔使沒有夸錯,葆大人不愧是智計非凡,不知你何時勘破我等的布局,竟然還故意大大方方說出仙石之謎,引我們現身。”

葆申看向眾丹,神色平靜,“古語都道云從龍,風從虎,仙道眾位光臨寒舍,自然有副別樣的形象。只是小人肉眼凡胎,怎么看著各位仙家有些像淺灘龍、平陽虎,或者更像落水之犬呢?哎呀,掌嘴,荒唐,恕罪!恕罪!”聽了這話,申侯和希有才急忙閃到了葆申身后。

有幾個丹怒極要沖進院子,丹一擺手制止,面上也不惱怒,反而笑道:“看葆大人生得像個正人君子,說話卻像鄉野村婦尖酸刻薄,雖然你看得有些道理,就不怕我們翻臉。你的人王刺也敵不過我們這么多人。那兩位我看你就不要指望了,真到出手時誰知道他們幫我還是幫你。”

葆申不接丹一的話,卻又大聲念誦道:“九三,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歲不興。九四,乘其墉,弗克攻,吉?!蹦町?,他才又看向丹一道:“聽聞仙道中人才思卓絕,這三爻四爻的卦辭送給你們,還煩閣下將這爻辭給解上一解。”

丹一聽了爻辭,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思索一會,卻道:“卦是葆大人卜的,別人解辭怎么說得靈,還是請葆大人講一講吧?!?/p>

葆申不由得笑道:“怎么仙道中人也會撒謊嗎?也罷,既然閣下不愿說,那我就獻丑了,但你可要把我當成你。卦辭說:敵人力量強大,我方力量弱小,只能潛伏下來,怎么敢冒險輕進呢?準備向敵人進攻,但終于沒有進攻,這才是吉祥的。閣下應該是不會向我們動手吧?”他又回頭看了一眼申侯和希有才,兩人終于慢吞吞地從他身后走了出來。

丹一走近幾步,隔著木盆坐在了葆申面前。葆申對申侯和希有才點頭示意,兩人于是也在木盆邊一左一右坐下。丹一伸手一招,葆申身前木板上先前捏好的泥鼎就飛到了他的手中。他拿鼎在手左右端詳,夸獎道:“葆大人好手藝,這鼎做得蘊天地之威,有覆壓天下之意,只是為何要做成三足?”

葆申還沒開口,申侯卻先搶著說:“當然要做成三足,這天地有我們三家撐著,才能安穩。誰家要敢獨大,弄的一條腿獨長,失了分寸,這鼎就要傾倒。到時摔碎了鼎,大家都沒得玩?!毕S胁烹m不說話,卻是把頭點了幾點。

丹一聽了道:“申魔你說得有些牽強。當年共工撞倒了不周山,女媧補天撐地時可是用了神鰲的四足,這豈不是說明四足比三足更穩。希有妖女你說呢?”話雖問得是希有才,他的眼睛卻直看向葆申,手中動了幾下,就把泥鼎改做了四足,穩穩地放在了地上。

葆申也直視著丹一,并不避讓。“卦象的第三爻和第四爻下承主卦,上接客卦,預示著變化。這世界本來就是我們三家共有,彼此參差大動干戈才有了你們仙道降世的機會。你們表面與世無爭,暗里卻做推手,差點把世界弄碎。如今尊者不出,你們小的卻要出面,要和我們三家爭一爭?你捏的鼎足表面看似四平八穩,其實是有一足本想做大,可惜力有不逮,形勢不允,只能委曲求全,先插上一腳,把三變成四。只怕是有人言不由衷,最后弄成個不三不四?!?/p>

申侯跟著道:“這世間有一種鳥,自己從來都不做窩,看到別家的鳥做窩生蛋,它卻去把蛋下在人家的窩里。它的蛋孵得快,小鳥也長的大,一出殼就先搶飯吃,然后又偷偷地把同窩的蛋或小雛推出窩去,最后只留它一個。等它長大了飛上枝頭,卻又到處喊叫‘胡不歸?胡不歸?!’都死掉了,當然不歸。哎,明明是自己下的手,還要裝出悲天憫人的樣子。仙道要把三變成四,我怕我們都成了‘胡不歸’,最后卻是四歸一。是吧,才美人。”

希有才還是使勁的點頭,當然胸也要抖幾抖,徹底成了一個雖不漂亮卻很有型的花瓶。

丹一伸掌一揮,面前的泥鼎四足齊斷,鼎身落在地上,卻也沒有傾覆。他面色冷峻,“你們這么推三阻四,難道不怕我們翻臉,索性大家一拍兩散,弄得一足不剩?!?/p>

看丹一變臉,申侯不由得把身體向后縮了縮,卻聽見葆申又嘟囔起了卦辭?!熬盼澹?,先號啕,而后笑,大師克相遇?!蹦钔曦赞o,葆申又不緊不慢地對丹一說道:“想要合作,就要拿出誠意來,沒有哪幾家的合作不需要磨合。丑話說在前面,先哭后笑,合作才能長久。你們硬要插上一腳,就要先拿出你們的籌碼,讓我們看看夠不夠分量。”

丹一哈哈大笑,手指一挑,身前泥鼎內的那片桃花就飛到了木盆上方,然后化為息夫人的形象,盤旋了片刻,便消散不見了?!澳銈冊谡蚁⒎蛉耍珱]有找到。我們找到了,這其中的消息夠不夠分量?”

葆申不動聲色,只是淡淡說道:“先說來聽聽。”申侯趕緊悄悄地把身子往前湊了湊。

丹一道:“息夫人隱身在金蘭山桃花莊,那是一處山谷,有一株大桃樹和無數小桃樹。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圣,竟會用困陣和迷幻之法。說來慚愧,等我們擊破她的陣法,她竟然消失了。我們問她的問題也沒給我們答案,仙石也不知去向?!?/p>

申侯撇了撇嘴,“這樣的信息一文不值,你們找到了和我們沒找到有什么區別?!?/p>

“申小魔不要著急?!钡ひ挥洲D頭對身后喊道,“把東西拿過來吧。”頃刻,一尊青銅觚、一只玉觴和一柄劍就出現在丹一面前。丹一指向劍,“葆大人,這劍你是否看著眼熟?它是干將劍,與莫邪劍是雌雄一對。莫邪被楚王得了,干將應該在莫邪手里,它為什么會出現在桃花莊?”丹一又指向青銅觚和玉觴,“這些酒器是楚王宮之物,里面的酒雖已喝光,但酒氣還在。這酒可不簡單,不是這世界人力所能釀造之物。”

申侯面色不虞道:“閣下是在亮籌碼?還是在提問題?”

丹一右手如刀,手臂伸長,忽然向申侯的臉頰拍去。申侯也有防備,縮頭曲臂格擋,卻抵不住那股力量,雖躲過了頭,肩上卻挨了一下,整個人咕嚕嚕滾了出去。

丹一并沒有繼續出手,一身輕松地說道:“唐突!唐突!申小魔幫不上忙就不要多嘴?!眳s又看向希有才,“還得麻煩希有妖女幫忙。”

希有才正不知道所措,忽見幾只香獐野兔被從籬笆外扔了進來,落在地上摔得七葷八素,卻并不逃跑,想來是別人鎖住了經脈?!斑@幾只小妖是在桃花谷找到的,見了我們就想逃,請希有妖女幫忙問問有關息夫人桃花莊我們去前那幾天的事?!?/p>

希有才看了一眼正從墻角慢慢挪回來的申侯,面帶不忍地將手放在幾只小妖的頭上,幾只小妖渾身抽搐,不一會竟然死了。丹一默默看著,并未出手阻攔。希有才閉目冥思,過了片刻,竟然緩緩說了一句話:“莫邪、眉間尺、老不死、?!保粽{生硬且不連續,字一個個蹦了出來。

申侯終于挪回了原位,此時又迫不及待問道:“死了五六個,就說了這么幾個字?還有沒有別的?”

希有才狠狠瞪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沉默了很久的葆申忽然開口道:“這幾個生靈靈智初開,能記住這么幾個詞已經很不容易,要是聰明的不早都跑了,哪有不知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說完,他指了指丹一面前的干將劍對丹一說,“根據這些小妖的信息,莫邪的確是到了桃花莊,應該是在你們到之前離開了。既然你們有了干將劍,就再用一下你們的借物尋人之法,找到莫邪,不就能知道更多的信息?!?/p>

丹一雙手一攤,面露苦色,“我們何嘗不想去尋,可惜這把劍已經被息夫人用她的神通洗過了,一點莫邪的印記也沒留下。息夫人也消失了,再也找不見。不然我們怎么會來找你們。葆大人,我們可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所有的籌碼都丟上了桌?!?/p>

葆申沉吟了一會,搖了搖頭道:“閣下未必表里如一。權柄現世,縱橫于天下。你們仙道中人不去收權柄,卻緊盯著一塊石頭不放,這其中是不是也有什么蹊蹺呢?”

丹一神色如常,“該說的我都說了,剩下的你就要猜了?;氐秸隆_@世間三足變四足,我們一起去尋莫邪,彼此不相干涉。尋到莫邪時互通消息,一起前去處理。如何?”

申侯聳了聳肩,欲言又止,把頭縮了下去,卻和希有才一起把目光看向了葆申。

葆申又望向地上畫著的“同人”卦象,念出了最上一爻的卦辭,“上九,同人于郊,無悔。”然后隨手一揮,卦象就泯滅消失了?!昂冒桑覀兯募衣撌秩つ?,同時收集眉間尺、老不死和牛的消息。希望各家能精誠團結,不要弄作個朝四暮三。”

丹一大笑著站起身來,衣袖一揮,被削掉四足的泥鼎又恢復原貌,端端正正地落在了四者中間木盆的陶泥上?!八谋热茫硕樽C。葆大人,觚、觴、劍就送給你了,以表我等合作的誠意。多有叨擾,告辭。對了,以后見面,你們可以叫我鬼谷先生”。說罷,便帶著眾丹掠空而去。有幾個丹回頭觀望,似乎對什么東西戀戀不舍,但最終還是離開了。

待眾丹去得遠了,申侯長出一口氣,忽然對著葆申發作起來:“老葆,憑什么你一人做主答應三變四,我和才美人都沒說話,你就敢答應?你算的老幾!”

葆申看著他笑道:“申魔使,我又沒堵住你的嘴,你大可以出言反對啊。我看你是大巴掌挨怕了,忘了說話吧。”

申侯的黃臉難得的泛起紅色,又帶一點氣急敗壞的青色,像極了大號的貴妃芒果。他憋了半天,忽然指著丹一留下的東西,“風頭讓你老葆搶了,這些東西我們可要分一分,不然回去我沒法交代?!?/p>

葆申笑得更開心,“忍辱負重當屬申魔使,靈活多變也當屬申魔使,只是我給你,你敢要么?”話還未說畢,一聲唳鳴響起,接著就又是一陣大風,原來希有才又變回了大鳥,展翅騰空沖天而去。

趁著塵土飛揚之際,申侯伸手從地上撈了一樣東西,也縱起紅光撞破院門急急地跑了。

葆申透過灰塵看去,被申侯搶走的是干將劍。他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神情卻比笑時更為輕松,就好像他一直期待著誰拿走那把劍一樣。他惋惜地望著被撞破的院門,又陷入了思索。“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歲不興,不是他不想打啊,而是他們不敢打。乘其墉,弗克攻,登城而不攻,他們又在等待什么?這三或四充滿變數,靜觀其變吧?!?/p>

葆申思來想去,卻也沒能參透,只好作罷。他起身拿起了青銅觚和玉觴,放在鼻端嗅了嗅,神色忽然有些迷茫,喃喃道:“這里面怎么似乎有些老相識的氣味?”

和他一樣有些迷茫的還有丹十。當聽到希有才說出“老不死、?!钡臅r候,他心里就猛地震了一下。他很想沖進院子去問有幾頭牛,可那些小妖已經死了,他沒法得到確切的答案。他只是確切的知道,那個看竹簡的老頭院子里沒有牛。他很想知道那個山下村干癟的趕車老頭是不是老不死,可耳邊呼嘯的風,卻什么都不會說。

更新時間:2025-05-02 17:27:47

色污污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