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隔幾天,林瑯又被請去喝茶了。
這次不是請到茶館喝茶,而是請到了鎮紀委的談話室。這間談話室外觀看起來跟普通辦公室沒有兩樣,林瑯無數次從外面走過,絲毫不知道里面竟然是特別的所在。房間是用特殊的軟質材料裝飾的,不同于普通墻紙的生硬,也非一般瓷磚的冰冷,而是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彈性,輕輕按壓能夠感受到細微的凹陷,隨即又輕柔地恢復原狀。
房間的天花板同樣采用了這種材料,表面看起來有著細膩的紋理,宛如月光在湖面泛起的微光。地面鋪設的也是同款材料,踩上去仿佛踏入厚厚的云層,每一步都像是被溫柔地托起,又緩緩落下,沒有任何回響。這種材料不僅柔軟,還具有良好的隔音效果,外界的喧囂仿佛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里面的聲音應該也傳不出去。
里面連個窗戶都沒有,只有一張桌子和一根凳子,這兩樣東西同樣用軟膜覆蓋著。鎮紀委的工作人員不僅搜走了林瑯的手機,還搜去了她身上一切堅銳的東西,包括衣服上的腰帶,脖子上的項鏈。即使把她請進了這樣一個特殊的所在,他們還是害怕她會做出過激舉動。生命如此美好,怎會輕言放棄?林瑯想起鎮醫院門口那些洗胃的婦女,身上插著管子,不停地抽搐著,如同躺在案板上待宰的豬。
四周寂靜得能夠聽到心跳聲,燈光把每個人映照得分外煞白。她想起自己這些年來,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都一直秉持著正直和坦蕩的原則,從未做過任何虧心事,自然無需害怕任何的牛鬼蛇神,她神色如常地配合著。而如果她要輕生的話,早在發生楊坤那件事時,她就從天寶山上跳下去了??墒?,她為什么要死給別人看?別人愛看笑話就讓他們看去,如果遇到一點點挫折就要死要活,那世界上每天不知有多少人會冤死?
鎮紀委書記林靜和副書記鐘明坐在對面,他們要她好好交代問題。交代什么呢?林瑯絞盡腦汁也想不通,他們要她交代什么?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她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埋藏在天花板里的燈帶,慘白的光芒溢滿了整個房間。她無法根據光暈的變化來估摸時間。這房間連窗戶都沒有,比關黑屋子還要讓人恐懼,他們就是要用這種方式來消磨她的意志。
進來的這段時間,她等于是失聯狀態。馬妹常說,手機是雙刃劍,在方便別人的同時也束縛了自己。以往下班后,很多人喜歡把手機設置成免打擾狀態,余川上任后,要求鎮里的干部24小時不關機,黨政辦會不定期進行抽查。大家對此意見頗多,但都是敢怒不敢言。特別是到了周末,本想好好睡個美容覺,結果大清早便被電話吵醒了。
她這段時間坐冷板凳,不管是分管領導胡萬民還是辦公室主任劉茂盛,都不會打電話騷擾她。宋翠芝同樣不會主動給林瑯打電話,除非遇到緊急情況,所以林瑯每次接到她的電話都會心驚肉跳,生怕家里發生類似于地震之類的大事。下班時間打電話給她的只有兩個人,陸離和周西成。這兩個人確實給她打電話了,而且不只打了一次。
陸離習慣了下班和林瑯煲電話粥,即使兩人住在隔壁,天天都能見面,感覺還是有說不完的話。他本來是一個慢熱的人,遇到林瑯后,仿佛觸碰到了身體里的某個機關,話匣子一旦打開就收不住。兩人天馬行空什么都聊,不論是芝麻的天氣,還是剛剛漲停的股票,只要找到一個點,就可以滔滔不絕地聊上幾個小時甚至通宵達旦。那手機長久貼在耳朵上,溫度滾燙得能夠溫酒。
他今天其實也遇到了事情,集鎮飲水工程遇到群眾阻工,歐林處置不下去便將情況報給他。芝麻整個集鎮都缺水,從黑腳巖提灌上來的管子,自然不是普通的水管,而是特制的導洪管,沿途會占用一部分農民的土地。有戶陳姓人家堅決不允許,導洪管從他家的土地上通過,原因是導洪管經過的地方是他家祖墳。誰敢干出掘祖墳這樣的缺德事?歐林游說了三天三夜都沒有做通工作,便把燙手的山芋扔給了陸離。
陸離深譜一個常識,任何無解的事情都是價錢沒談攏。他是商人,自然用商人的邏輯解決問題。當然,如果對方獅子大開口,他也不可能無底線地滿足他的條件。最重要的,還是要探清對方的虛實,才能找到應對的方法。他當即和歐林趕到對方家里,項目跑下來,余川并沒有設立群工組,遇到問題都是陸離解決,他不僅出錢還要出力。他無賴,余川比他更無賴,誰讓他倆曾經是同學呢?
芝麻鎮除了山還是山,山坳里散落著幾戶人家,雞鴨在路邊悠閑地覓食,聽到動靜的黃狗探出頭,虎視眈眈地盯著來人,空氣中彌漫著牛糞的味道。這個地方雖然沒有都市的喧囂和繁華,卻自有一種歲月靜好的平和與滿足。陸離來的這段時間,感覺生活節奏慢了下來,他有更多的時間來回歸生活感受鄉愁。
戶主陳光佑看起來老實巴交,完全與之前陸離打交道的,圓滑世故的商人兩個樣。就是這種看起來煙灰狗屁臭的人才不好對應,他們往往一根筋咬卵犟,認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陸離和他交談的過程中,他只咬定一件事,那就是祖墳不能遷,無論多少遷移費都不行。
陸離用眼神向歐林詢問,之前與他談過價錢沒有?歐林伸出三根手指,陸離便明白了,像陳光佑這樣的人,雖然住在四面透風的房子里,三千元錢對他來說,誘惑確實不夠大,他不動心的原因只是砝碼不夠高。陸離不可能隨意抬高遷移價格,整個工程涉及群眾上百戶,若是陳光佑阻工,他們就把價格抬高,那又冒出個李光佑呢?自古以來都是患均不患寡,既然是同一個工程,就要一把尺子量到底。
況且,集鎮飲水項目是一件利民的好事,很多群眾無償讓出自家的土地。而陳光佑反其道而行之,他不怕別人指著脊梁骨罵嗎?當然,群眾素質參差不齊,有的人就是寧愿一灣人都恨他。而這個陳光佑,陸離打聽過,平日里只是喜歡喝點酒,并無其他不良嗜好,人品還算說得過去。那他與施工隊對著干的原因,陸離大概已經猜到了,一定是有人提前找過他,并給予他很高的承諾。
任何人都有軟肋,只要找到陳光佑的死穴,事情就會迎刃而解。陸離并沒有繼續跟他耗下去。他采取冷處理的方式,打算將他晾一段時間。反正工程是分標段的,這個標段卡了殼,并不影響其他地方的施工。他讓歐林這段時間都不要去找陳光佑。忙碌了一天,他的手機響了無數次,沒是任何電話和信息是林瑯的。這多少有些反常,這丫頭自認識他以來,那天不是幾條信息轟炸他。
起先,他以為她在忙,雖然這段時間她在坐冷板凳,卻似乎比以前更忙。一方面,余川經常帶著她出去跑項目。對于這個睡在他下鋪的兄弟,他自然提不出抗議的話。何況,他經常涎著臉對他說,借你的人用用。另一方面,林瑯報考了西南大學的研究生,只因他無意間提起,他和余川都畢業于那所大學,她便卯著一股勁,要成為他的校友。
一直等到晚上,林瑯都沒有任何消息。陸離便坐不住了,他直接去敲隔壁的房門。馬妹看見他略有些詫異,臉上卻是抑止不住的狂喜,“陸...陸總,你有事?”
“林瑯在不?”他伸長脖子往里查看著,如果她在里面,聽到聲音早就奔出來了。
馬妹聳了聳肩膀,“這人玩失蹤了,我都大半天沒看見她了?!?/p>
陸離拔腿就往余川的辦公室跑。余川這段時間同樣焦頭爛額,關于杭瑞公路在芝麻鎮設立收費站的專題報告,送到市政府好幾個星期了,一點水花花都聽不到回響。機會稍縱即逝,一旦公路正式啟動建設,想要修改規劃幾乎不可能。
他一分鐘都不能等,便又跑去市政府堵常務副市長。他跟肖林身邊當了幾年秘書,雖然沒有機會接觸到常務副市長,但他的秘書卻是熟悉的。他厚著臉皮纏著對方,很順利地見到了分管常務工作的副市長郭為民,在他開會中途休息的10分鐘,余川簡明扼要地匯報了大致情況。
郭市長還算豪爽,一點都沒有為難余川,大筆一揮便在報告上簽了字。這分報告從鎮里送到區里,又從區里到市里,再到省里,直至中央,每一步都需要付出驚人的努力,他必須拿出水滴石穿的精神,一趟趟地往上面跑。一層層的關卡磨下來,不死都會脫層皮。革命工作肯定需要流血犧牲,當初紅軍二萬五千里長征都走下來了。為了打通芝麻的康莊大道,他就是累死在路上都是值得的。
“我的人在你的地盤失蹤了,你這個鎮長不應該給我一個交待嗎?”陸離根本不顧余川已經疲憊不堪。
“林瑯?什么時候的事?”余川乍聽有些愕然,林瑯私引媒體到云上,肯定觸動了別人的奶酪。
“我不確定她失聯的時間,但她已經3個小時沒有接聽我的電話了?!?/p>
“這件事不能急,你先冷靜下來。林瑯做事雖然沖動了點,但她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玩失蹤。我不能濫用職權調動警力尋找她,但我和姚世斌還算有幾分交情,我馬上給他打電話,讓他暗地里留意一下?!?/p>
余川拿起電話正要拔通姚世斌的電話,陸離似是想起了什么,他用眼神示意,“你不用找姚世斌,直接去找林靜,他應該知道林瑯在哪里?!?/p>
周西成同樣在找林瑯,他給她打了幾個電話都沒有接通,心里的煩躁如同荒坡上的野草叢生。他騎著車子找遍了所有他認為林瑯可能會去的地方,仍是尋覓不到她的蹤跡。林瑯人際關系和生活方式都很簡單,幾乎固定在兩點一線,不是在辦公室就是在寢室。她一般不會參加小鎮人的娛樂活動,喝酒、堵伯這兩項娛樂在她眼里都是可有可無的,除非實在拉不下人情,才會勉強參與一下。而現在,她到底去哪里了?
難道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嗎?林瑯從來不會把情緒表現出來,只會找個角落躲起來慢慢消化。就像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見到她時,她就是一個人躲在樓頂默默落淚,瘦削的肩膀在風中抖動著,周圍的世界明明很喧囂,可她看起來卻很孤單。那時,他就在不遠處觀察她,直至她整理好情緒走出那個陰暗的角落。
夜晚早已降臨,市集上星星點點的燈光亮了起來,映照得他更加煩躁。自行車輪子在腳下翻飛,而他的眼睛卻在黑暗中尋覓著。夜幕如同巨大的黑色幕布,將小鎮籠罩在深遂而壓抑的黑暗中。月亮被厚重的云層遮擋,只有偶爾的微弱光芒透過縫隙,灑在崎嶇不平的道路上,寒風呼嘯而過,吹得瓦片沙沙作響。
四周的黑暗如同潮水涌過來,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的腦海里不斷浮現林瑯的身影,那些熟悉的笑容,溫柔的目光,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他大聲呼喊著她的名字,聲音在寂靜的夜空盤旋,卻仍是得不到任何回應,只有夜風拂過的聲音和他的喘息聲交織著。
林瑯已經麻木了,坐了幾個小時,不要說吃東西,就是水都沒有喝。那盞白織燈一直懸在頭頂,耀眼的光芒灼得她心底發慌。這本是嫌疑人交代問題的地方,他們為什么要把她帶到這里?如果是危房改造的事,發生貪腐行為的另有其人,他們不請那些人喝茶,反倒把她請來了,這不是本末倒置嗎?如果是追究她私自把媒體引到云上,那應該不屬于貪腐范疇,鎮紀委更不應該請她來喝茶。
他們讓她好好反思,為什么請她來這里?她便真的陷入沉思,從初入芝麻開始想起,所有片段如同電影膠片從腦海劃過,每個微小細節都沒有放過,想得腦殼都大了,仍是想不清楚其中的緣由。他們見她想不起來,給了她幾點提示,有沒有收過別人的東西?有沒有領取過什么錢?有沒有簽過什么字?
收別人的東西?這在她來說,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不要說陌生人,就是親戚朋友都不可能。從小父親就教育她,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即使是考上大學,她都沒有收過親戚的紅包,而是申請了助學貸款。領取過什么錢嗎?她又在腦海里搜索,老商曾經拿給她一個信封,里面有1000元錢。他當時的解釋是,新農辦給每個人考慮了辛苦費。事后他讓她在表冊上簽字,她還看到了歐林和劉秀英的名字。如果這算貪腐的話,那他們領的比林瑯多,更應該來這里喝茶。
“你只管交代自己的事,別的事我們自會核實。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p>
說辭竟然跟陳華一模一樣。就為了她領取的1000元錢,他們陪著她喝了老半天的茶。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何況,她確實領了這1000元錢。初入職場,他的直接上司給她發了一筆錢,她如果拒絕就顯得不合群。
那么,她將手伸出來,“我愿意把這筆錢退出來,也愿意接受你們的處理。”
“你還有問題沒有交代完。”他們并不打算立即放她走。
還有什么呢?他們讓她繼續反思,其間陪著她的兩個人都出去透氣了。包間內只有她,林瑯有幽閉恐懼癥,小時候她和表哥玩捉迷藏,他讓她藏在稻谷脫粒的斗機里。狹小的空間猶如棺材,漆黑得看不到絲毫光亮,她蜷縮在角落里,等待表哥來找她。結果,他和她捉迷藏只是障眼法,林瑯躲起來后,他跑到鄰居家看電視,直接把她忘到了爪哇國。如果不是外公偶然間打開斗機,林瑯恐怕會悶死在里面。
有沒有簽過什么字?她報送的資料表冊很多,有些需要備注經辦人。經辦人?電光火石間,林瑯猛然開悟,難道他們指她曾經在危房改造的資料上簽字?林瑯負責過這塊工作,確實算是經辦人。難道這也是貪腐的罪證,這不是豬八戒倒打一鈀嗎?她緊咬著嘴唇,幾千瓦的燈泡懸掛在頭頂,相當于在烈日下爆曬,嘴唇已經干裂了,沾上口水痛得吡牙。
眼前漸漸模糊起來,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悶死在房間里時,包間的門突然打開,新鮮空氣透灌進來,她缺氧的大腦終于開始回暖。那個高大的身影仿佛是逆光而來的英雄,她看過《大話西游》,知道紫霞仙子的英雄會踏著七彩祥云來救她。在意識逐漸潰散的瞬間,她確實想到了陸離。在看見他的那一瞬間,強撐著的精神如同皮球被針刺了,人也跟著軟軟地倒下來。
周西成垂頭喪氣地走到樓角,正好看見陸離抱著林瑯走出來。樓道里一點聲響都沒有,聲控燈亮起來沒一會又熄滅,白色墻壁的光芒反襯得人心底生寒??吹搅脂槙r,如同溺水的人,經過長時間的缺氧,重新呼吸到了新鮮空氣。自始至終,他關心的不是陸離為什么和林瑯在一起,而是林瑯安然無恙地出現在他面前。連續幾個小時的擔驚受怕,在見到林瑯時終于放了下來。只要她沒事,即使只是遠遠地望著,也是一種幸福。
夜已經很深了,陸離一點睡意都沒有。他仍是深深地凝視著林瑯,感覺小半天沒見,她似乎瘦了一圈,嘴唇干裂得都開了口子。他用棉簽沾著清水,輕柔地給她潤唇。許是感覺到了疼痛,她皺著眉頭睜開眼,看見面前的陸離,“我這是在哪里?”
“自己猜猜看,這是哪里?猜對了有獎?!彼麑⑺銎饋?,“先喝點水?!?/p>
林瑯接過他手里的瓷杯,猛灌了幾口水。確實好渴啊,仿佛在沙漠里穿行了很久,就是找不到飲用水源,她干得嘴唇都起泡了。平常的林瑯根本不愛喝水,別人喝800ml,她可能只會喝200ml。而這會,她覺得白開水比瓊漿玉液還好喝。
“慢慢喝?!标戨x拍著她的背,“沒事了。”
“陸離。”她突然覺得很委屈,吊在他的脖子上,眼淚奔涌而出。他任由她哭著,這些情緒堆積在心里,確實需要發泄出來。
她把鼻涕眼淚全部蹭在他身上,整個肩膀都在抖動,如同蕭瑟的樹葉。他通過不停輕拍她的肩膀來安撫,待她哭夠了,他擰來毛巾為她擦洗臉龐,動作仍是很輕柔。
自認識以來,她鮮少展示脆弱,隨時都把自己偽裝得刀槍不入。弦繃得太久終究會斷,他自是心疼她偽裝的堅強。但他不會說,要不我把你借調到公司,讓你在我的身后躲雨。他知道她不會,雖然她一直想要離開芝麻,但她會通過自己的努力來達到目的,而不是倚仗他的力量。
他端了一碗粥過來,“我親自熬的,要不要嘗的?”
聞到食物的香味,她果然抬起小鹿般的眼睛,“你會熬粥?”
“哥哥會的東西可多了,等你緩過勁來,一一為你展示?!?/p>
她將勺子遞到嘴邊,微微張開嘴唇,粥的溫度在舌尖上蔓延,細膩的米粒在唇齒間輾轉,每一粒都帶著陽光的味道。皮蛋瘦肉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漫,她細細地品味著每一口溫潤,仿佛剛才的事情已經散去,只剩下這份簡單而純粹的幸福。
陸離凝視著喝粥的人,嘴角不覺噙了笑意。無端想起上次,她深夜出現在南湖公寓時,他給她煮的那碗面。她也是這樣的神情,陶醉在食物的巨大滿足中。仿佛她來這里,只是為了那碗冒著熱氣的湯面。
她竟是這樣容易滿足的人。粥漸漸少去,她的動作依舊不緊不慢,那是對這碗粥以及平凡日子的眷戀。他的心里泛起了細微的漣漪,就像是一根樹枝拋進水里,扔起來時總有甩不完的水珠。浪蕩半生,商海浮沉,人心驅利,他的心似浮云,從未想過靠岸。而這一刻,他望著面前專注于一碗粥的女子,竟然冒出一個想法,他愿意和她輕煮歲月慢熬粥,在一粥一飯時靜度流年。
“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覺?!?/p>
他將她環在臂彎里,她雖然閉上了眼睛,腦海中卻還在回放著白天的種種,這些雜亂的畫面緊緊纏繞著她的大腦,讓她無法平靜下來。他感受到她的不安,輕輕地幫她按摩著。她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煙草氣息,終于覺著了幾分安心,開始有意識地放慢呼吸,不再去理會那些無謂的煩惱,只是沉浸在這一刻的寧靜之中。
漸漸地,她的呼吸變得均勻而深沉,臉上露出了清?的笑容,仿佛在夢中找到安寧。夜幕如濃墨般,四周寂靜無聲。房間里,燈光已經熄滅,陸離的手臂仍是枕著林瑯。他怕驚醒她,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這樣的夜晚,他愿意守著她,給予她需要的安寧。
更新時間:2025-05-02 08:56: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