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麗娜果真沒有告發李強,陳家父母趕過來與李強密談了很長時間,誰也不知道談話的具體內容。只有一點可以肯定,李強應該作了保證,陳父陳母才愿意息事寧人。
果然,陳麗娜的傷還沒有好利索,她就借調到了區工業局。林瑯猜測應該是李強上下活動的結果,也是陳家父母不予追究的條件。陳麗娜離開時并沒有去深巷子請客吃飯,而是走得悄無聲息,像她那般高調的人,如果不是出了毀容的事,定然會大張旗鼓。
余川開始還是很尊重李大偉的,覺得他是班長,又有著豐富的基層經驗。作為秘書出身的他,紙上談兵可以,實戰經驗還是欠缺的。李大偉對他同樣還算客氣,畢竟余川在區領導身邊工作多年,不看僧面看佛面,萬一真惹惱他,他跑到縣太爺那里告御狀,李大偉的政治生涯就算完了。
余川初到芝麻時,確實想把三把火燒起來,證明自己不僅可以寫官樣文章,還能在領地干出點政績。他提出一個大膽想法,拓展芝麻鎮連接楓華鎮的鎮級大道,要致富先修路嘛,鎮級公路拓寬了,不僅形象有了,還可以發展通道經濟。
他的決定遭到了李大偉的反對,這是余川沒有想到的,李大偉竟然是第一個反對他的人。李大偉有他自己的想法,修路等于把人民幣鋪在地上,看不見摸不著。他想做面子工程,把公路沿線的房子全部穿衣戴帽,現在哪個鎮沒有搞新農村建設?芝麻鎮窮是窮了點,不過花在刀刃上的錢還是有的。
一個想修路,一個想建房,他和余川的分歧就這樣產生了,誰也說服不了誰,誰也不肯低頭讓步。余川深譜一個常識,他和李大偉就像彈簧,你強他就弱,你弱他就強。因著這件事,兩人表面和諧,暗地里都在較著勁。大猴和小猴一旦有了分歧,下面的人自然看得清楚,自發地分成了兩派,一派支持大猴,一派支持小猴。
較勁的結果,余川自然沒拗得過李大偉,他是芝麻鎮土生土長的干部,藤藤繞繞的關系盤根錯節,余川初來乍到,在不曉得芝麻的水是深是?時,定然不會和李大偉撕破臉皮。林瑯自然聽說了大猴小猴失和的事,她不會墻頭草兩頭倒,更不會隨便站隊,對于上層領導的事只是聽聽而已。
某天林瑯接到余川的電話,讓她去他的辦公室。她的腦子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小猴叫她去辦公室干嘛?她只是一個小職員,疑惑歸疑惑,她還是一溜小跑趕往他的辦公室。領導辦公室均在三樓,大猴小猴的辦公室并沒有挨在一起,大猴在左邊,小猴在右邊,林瑯經??匆姾嗡λo大猴打掃辦公室,而小猴辦公室的衛生則是由梅老坎負責?;蛟S他們分了工,也或許他們分別站位不同的領導。
何甩甩跟他的外號一樣不靠譜,喜歡走上層路線,看見領導繞個彎也要過去打招呼,甚至還很領會領導的意圖,大猴只需一個眼神,他便知道他需要什么。明里,他是黨政辦副主任,實際卻是李大偉的私人秘書。李大偉在哪里,他便會在哪里。
而梅老坎只會埋頭寫稿子,這倒入了小猴的法眼,無端讓他想起在區政府當秘書的日子,自然對梅老坎產生了共情。他便把梅老坎當成他的私人秘書,凡是需要他出席的會議,都會讓梅老坎給他寫稿子。這點,他還是比不上李大偉。李大偉講話從來不用稿子,什么事都能信手捻來,滔滔不絕地講上三個小時。林瑯曾經把李大偉的講話錄來當催眠曲,睡不著的時候聽他的講話比數綿羊還催眠。
腦子里想著事,三兩下便走到了小猴的辦公室。林瑯伸手敲門,余川過來打開房門,看見林瑯滿臉堆笑,“省城來的大學生啊,你來了我這辦公室都有了光輝?!?/p>
他應該比林瑯大不了幾歲,履歷顯示才30歲,只是看起來有些老成,頭頂上的頭發都快薅沒了,而他偏不肯將剩下的幾根頭發剃去,那幾根頭發便成為他最后的倔強,纏繞在頭頂成了四周鐵絲網中間籃球場。林瑯看他不像30歲,倒像40歲的老干部。
“快進來啊,愣著干嘛?”他見林瑯楞著沒動,又催促著。
林瑯只得走進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這時她發現一個致命問題,就是余川的身高似乎比她還矮,特別是她今天穿著高跟鞋,他在視覺上看著更矮小。林瑯站著比他高出半個頭,頓覺不妥便坐到椅子上。但她隨即發現,領導站著,她坐著似乎也不合適。
余川似乎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他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果然是從城里來的,穿衣打扮都比鄉下女人有品味,芝麻鎮穿裙子的女生可不多見?!?/p>
林瑯不好意思地絞著手指,她到芝麻鎮的第二天就發現了,鎮上的女子基本都不穿裙子。許是下鄉時間多,穿裙子著實不方便,而林瑯一年四季都喜歡穿裙子。她覺得女子就應該穿裙子,只有裙子才能展現女性婀娜的體態和妖嬈的身姿。自然,每次她穿著裙子從街上走過時,都會引來人們關注的目光。
“我們也算是同病相憐,都被命運拋到這窮山溝?!彼攘艘豢诓?,慢條斯理道。
林瑯心想,你是來鍍金的,隨時都可以離開,只有我被命運這只看不見的手拽著,不知幾時才能離開呢?
“林瑯啊...”他說話時喜歡捏腔拿調,許是跟在領導身邊久了,“那天你幫我把酒壺換了,我就知道你不會與他們同流合污。我看得出來,你不甘心困在芝麻這個小池塘里。當然,我也不可能久居此地,從這點來看,咱們同樣是志同道合。”
林瑯又在心里說,“您倒是前程似錦,而我就像困在玻璃房里的鳥,前途看似光明,道路卻是沒有的?!?/p>
“我有心想培養你,你是省城來的大學生,有理想有抱負,我就需要這樣的年輕人陪我一起打天下?!?/p>
“余鎮長,您的意思是?”
“我想把你調整到黨政辦,專門負責對外宣傳工作,你的形象氣質好,就是我們芝麻鎮的形象大使?!?/p>
“余鎮長,感謝您的賞識,但我在新農辦干得很好,暫時還不想調整辦公室?!?/p>
“新農辦的工作也很重要,但你這樣的美女,怎能每天去鄉下風吹日曬,時日久了不就跟鄉村婦女一樣?你是大學生,好鋼就該用在刀刃上?!?/p>
“余鎮長,我還是想在新農辦....”
從余川辦公室出來,正好碰到何甩甩從李大偉辦公室出來,四目相對的瞬間,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三兩步竄到林瑯面前,“小猴對你封官許愿了?”
“沒有?!绷脂槗u了搖頭。
“你還是老老實實呆在新農辦,畢竟那是李書記看重的項目,若是全市現場會真在咱們鎮召開,還怕沒有你表現的機會么?”跟在大猴身邊久了,他說話的語氣竟然跟他若出一輒。
“我本來就沒想過調整辦公室?!狈凑M早都會離開,與其去別的辦公室從頭開始,還不如就在新農辦。
“這才是好同志嘛?!焙嗡λτ焓峙乃募绨?,她側身躲開了。
事后,余川并沒有繼續找林瑯談話,看到她時仍是滿臉堆笑。林瑯發現,余川不只對她,對其他人同樣笑意盈盈?;蛟S,笑容就是他的面具,他用笑容來掩蓋真實的意圖和想法。就像李大偉,很少有人知道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他們都是云霧山中人,從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他和李大偉暗地里較勁,明面上卻是一團和氣,沒有人看出他們之間的嫌隙,高手過招,往往殺人于無形。他們都想找到對方的死穴,余川初來芝麻,隱去了所有鋒芒,而李大偉暫時藏起了尾巴。
周末時,林瑯去拜訪了一位遠房親戚。隔了好幾輩,還是母親娘家的親戚,平常也鮮少走動。若不是借調心切,她斷然不會去碰運氣。據母親說,這位姨公早年在地區行署擔任要職,有些老關系。
林瑯委婉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姨公并沒有當面拒絕,只讓她回去等待時機。這一等就是半年,芝麻鎮陸續有人調走,每次都會去深巷子聚餐。前來送別的人并不會真正為調離者高興,更多的則是失落和妒忌,仿佛別人已經走向新起點,而自己只能留在原地徘徊。調離芝麻應該是人們最直接而具體的夢想,這條路看似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有些人一輩子都走不到終點。
“如果你當我女朋友,我去找大猴簽字?!睏罾ぴ俅握驹诹脂樏媲?,“我們屬于等價交換,感情可以慢慢培養,機會錯過了就不會再來。”
“我....”林瑯仍是遲疑著,姨公那邊遲遲沒有回復,借調的事連眉目都沒有。可真要拿感情作為交換,她又遲疑了,特別是望著面前這張臉。
楊坤仍是穿著西裝系著領帶,頭發梳得一絲不茍,每一根都用發油固定,油亮得能夠照出人影子。而他的臉龐,粉嫩得如同戲臺上的小生,說起話來聲音也是尖細的。林瑯相信一見鐘情的愛情,對于第一眼都看不上的男人,根本沒有繼續發展的欲望。
“你真的想一輩子陷在這里嗎?”他嘴里噴著酒氣,“咱們今天別談這個了,我喝得有點多,你能否送我回去?”
他搖晃著身子,站都站不穩。林瑯有心想叫同事幫忙,卻見他們都在打麻將,玩得興起時誰都叫不走。她只得跟在楊坤身后,護送他回房間。他并沒有住在政府大院內,而是單獨在文體中心,那是位于新街的一幢獨立的三層小樓,周圍都沒有新建樓房,看著像是茫茫夜色里的孤島。
她本來只想將楊坤送到樓下,孰料他似乎連樓梯都上不去,遂好心將他送到三樓寢室門口,正欲轉身離開時,楊坤猛然將她拽進了屋。原來他的醉酒都是裝的,林瑯使出渾身力氣想要掙脫開他的束縛。男人的胳膊如同鐵鉗,緊緊地將她束縛在懷里,一張嘴在她身上拱來拱去,濃重的酒精味道熏得她想嘔吐。
“我和李大偉私交不錯,只要你答應當我女朋友,分分鐘將你調走。這個鬼地方,我是一分鐘都不想呆了....”他急切地去解林瑯的衣裳。
林瑯穿著藍色連衣裙,他三兩下就扯開了,布料撕裂的聲音在暗夜里如同裂帛般刺耳。她仍是死命掙扎著,長頭發披散下來,投影在墻壁上,如同披頭散發的女鬼,男人像一座山壓在她身上。
“楊坤,我答應和你做朋友,你能不能放開我?”她的聲音帶了幾分哽咽。
“我們屬于等價交換,只要你從了我,你就能從這里走出去?!?/p>
楊坤仍是瘋狂地撕扯著她的衣裳,她近乎全祼地暴露在他面前,他更加興奮地在她的身上亂拱。她猛地張開嘴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用盡了所有力氣,口腔里全是血腥的鐵銹味道。趁著他咧嘴捂傷之際,她連滾帶爬跑向門口。沒等她打開房門,楊坤已經追上來揪住她的頭發。
她大學畢業才開始留長發,現在已經長到及腰的位置,宛如黑色的綢緞,光滑而柔軟,發絲飄散著淡淡馨香。林瑯算不上第一眼美女,卻自帶清新婉約的氣質,追求她的男人從沒有斷過。她只感覺頭皮發麻,楊坤已經欺身上來,揮起手在她臉上啪啪幾下,清脆得如同刀拍黃瓜的脆響。
她感覺不到疼痛,只覺得整個房間都在旋轉,而她亦如一片墜落枝頭的葉子,輕飄飄地跌落在地上。零落成泥輾作塵,難道她真的如同秋天的葉子,要將青春和生命葬送在這片土地上嗎?手指觸碰到桌子上的水果刀,她抓起來刺向他時,他連吭都沒有吭一聲,就如枯樹倒了下去。
刀子掉到了地上,林瑯驚恐萬狀地望著倒在地上的楊坤,房間里沒有開燈,黑色如墨汁般濃稠,她四處摸索著尋找手機。當警車和救護車呼嘯著涌向文體中心時,小鎮的居民都被突然響起的警報聲驚醒,人們光著腳奔出門,涌到大街上,追逐著警車和救護車的方向,爭相前來看個究竟。小鎮的夜撕裂開了一個口子,紅燈不停閃爍著,映紅了整個天空。
周西成隨同民警破門而入時,看見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林瑯和倒在血泊中的楊坤。林瑯的臉頰已經腫了起來,撕裂的裙子連身體都遮擋不住,他趕緊脫下身上的白大褂將她包裹起來。接到急救電話時,他并沒有想到竟然是林瑯出了事。周西成看到如死狗一般的楊坤,倘若不是有警察在,他真想再踢他幾腳。林瑯的目光呆滯,看到周西成時,眼角的那滴淚終于跌落下來,無聲地滑入暗夜里。
人們像看西洋鏡般,目光從楊坤身上移到林瑯身上,帶著玩味和審視,小鎮每年都會發生一些稀奇事,前段時間才發生了陳麗娜被未婚夫毀容的事,今日又發生楊坤和林瑯的桃色事件,兩人還是住同一間寢室。果真是屋基出,人們議論開了。各種聲音涌進林瑯的耳朵里,如同蒼蠅的嗡嗡聲,她下意識伸手捂住耳朵。
就像一滴冷水掉進油鍋里,小鎮的人們莫名亢奮,街頭巷尾都在傳誦著林瑯和楊坤的風流韻事。她以為自己會哭,摸了摸眼角,卻干澀如枯井。也許,在人們一窩蜂涌到近前觀看她和楊坤的光輝形象時,她的心就已經死了。千百年來,對于男女之間發生的事,人們普通會縱容男人而輕視女人。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芝麻鎮那么多單身未婚女生,憑什么楊坤會騷擾她?何況,警察趕到時,林瑯除了衣衫不整并沒有任何損傷,反觀楊坤,林瑯那一刀幾乎要了他的命,如果刀子再逼迫心臟半毫米。林瑯身上一點溫度都沒有,比這夜色還要冰冷,她什么表情都沒有,眼神空洞得可怕。周西成為她做了全面檢查,都是些皮外傷。他仍是不放心,將她留在病房觀察。病房靜謐得可怕,林瑯仍是呆滯地,沒有任何表情地盯著天花板。
周西成看著她單薄的身子如同葉子在風中抖動,表情說不出是凄絕還是驚惶,他很想將她扔進懷里,融化掉她身上的披霜帶雪,給予她力量和溫暖。她慢慢抬起頭,直面著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眼神里已經沒有畏懼,明明是那么瘦小羸弱的人,偏偏把脊背挺得筆直,巴掌大的臉上全是倔強。她所有的堅強都是強裝的,出了那樣的事,除了最初的脆弱和慌張,她很快便把自己偽裝起來,看似刀槍不入,可他知道弦繃得太緊終究會斷。
“他怎么樣了?”聲音仍是嘶啞干澀。
“應該死不了?!彼浪龁柕氖菞罾?。
“這種情況,如果楊坤起訴,法院會怎么定刑?”
“你是正當防衛?!?/p>
她的肩膀聳了聳,冷凝的表情有所緩和,“周西成,我并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p>
“楊坤不會起訴你故意傷害,畢竟大家都看到了,是他侵犯你在前。”
林瑯并沒有如釋重負,仍是保持著冷凝的姿式,雙手抱著膝蓋。前段時間她還在感慨陳麗娜的命運,沒想到命運這么快就對她露出了猙獰的一面,他們還真是姐妹花,陳麗娜的事尚有余熱,她又甚囂塵上成為芝麻鎮的笑料。離開遙遙無期,她和楊坤的事如火上澆油,將她徹底焊死在恥辱架上,今后走在芝麻鎮的任何角落,都會有人指著她的脊梁骨,罵她行為不檢點,而有了這樣的黑歷史,哪個單位還敢要她?
事情鬧成這個樣子,林瑯想瞞都瞞不住,宋翠芝當天就從省城趕到了芝麻。林瑯很想向小時候那樣撲進母親懷里,把委屈的眼淚噌到她的身上。見到母親時,她硬生生忍住了,隔著半米距離,宋翠芝揚起手卻是輕輕落在林瑯身上,一點力度都沒有,反而帶著撫慰。中年喪夫,她的心已經被歲月的砂紙磨礪出了厚厚的繭子,以為再也泛不起漣漪,卻在聽到女兒出事的消息時,瞬間坍塌了。她如同一只老母雞,抖擻著全身的羽毛,欲將林瑯護在身下。
“瑯瑯,媽媽陪你打這場官司,就算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p>
林瑯干枯的眼睛終于有了濕意,自從有了妹妹林芝,她就不再撲進母親懷里撒嬌,而宋翠芝一向比較嚴厲,對待孩子采取棍棒教育。林瑯對母親又敬又怕,特別是父親逝世后,母親性格更是剛烈的可怕,林瑯根本不敢觸及母親那根脆弱的弦。
據說這件事情傳到了區里,區委領導親自簽批要求嚴肅處理,專門成立了事件調查組駐扎在芝麻鎮。大猴和小猴對此事持不同態度,大猴認為楊坤色膽包天,他都沒搞掂的女人,楊坤竟然敢捷足先登,他的惱怒在于楊坤搶了他看上的女人。而小猴初來此地,鎮里竟然出了這樣的事,他自覺無顏給肖副區長交待,當眾表態要查清事情始末,給信任他的區委領導一個交待。
林瑯一次次被叫到傳喚室,一次次復述著那天晚上的遭遇,傷口一次次被撕開,開始還能感受到疼痛。慢慢地,她竟然麻木了,風淡云輕地復述著,仿佛那是別人的事。而人們對于她,到底還是存著幾分同情,基本不會當面議論她。
她需要他們的同情嗎?林瑯慢慢挺直腰身,仰首挺胸從他們面前走過。她又聽到了他們的議論,“神氣什么?還不是被楊坤那樣的人睡了。”
她朝著那人望過去,目光帶著刺,望得那人渾身起泡,“不是我說的。”
他們想用口水淹死她,想用目光殺死她,她偏不能讓他們如意。她的背挺得比以前更直,若無其事地從所有人的目光里走過,調查的過程很是漫長。鎮里暫停了她的工作,讓她全力配合調查。無所事事的日子,她并沒有讓自己腐爛發臭,而是關在屋子里看書寫字。以往她的追求者可以從一樓排到三樓,自她出事后,那些人仿佛銷聲匿跡了,全都躲得遠遠的,生怕污水飛濺到自己身上,更怕調查組會查到自己,什么情啊愛的,都比不上此時的明哲保身。
唯有周西成仍是一如既往,每日下班后都會來林瑯的住處,不是給她帶來暢銷的書籍就是當下流行的歌碟,兩人聊一聊當前的天氣以及正在聽的歌,周西成又是活潑的人,他總能找到話題輕松化解尷尬,不至于讓林瑯覺得無話可說。就像一個人在暗夜里久了,林瑯特別需要一個肩膀讓她喘息一下,強撐的堅強背后,是一顆玲瓏易碎的心,但她拒絕了周西成的表白。
“我并非乘人之危,而是想要一個名正言順照顧你的身份?!?/p>
看著他略有些失落地走向樓梯,林瑯還是有些觸動。在芝麻鎮,周西成算得上優質男人,除了沒有顯赫的背景能夠讓她調離,他符合大多數女子理想伴侶的條件,長相帥氣,工作穩定且謙和有禮。林瑯猶豫的原因,不是她錯過了一個優質男人,而是覺得自己已經滿目瘡痍,又如何能在這個時候,污染了周西成這朵白蓮花?調查持續了整整三個月,楊坤的傷勢痊愈后,開始發揮律師的特長,想將林瑯一巴掌拍死。
好在,調查組通過多方取證,認定楊坤屬于求愛不成,借酒欲行不軌之事,林瑯出于正當防衛傷了他,不構成犯罪。芝麻鎮對楊坤作出了開除公職的處理決定,結果出來時,林瑯凝神望向窗外,蜿蜒的山道如蚯蚓彎彎曲曲延伸至遠方,她懷揣夢想踏入社會,芝麻鎮或許敞開胸膛接納過她,但她一次次想要逃離這里。
這條道路依然崎嶇,但她知道,這里一直都只是起點,無論多么艱難,她都會咬牙堅持下去,直至到達她想要的終點。
更新時間:2025-05-02 05:0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