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淞滬血線 文字的海洋 129917 字 2025-05-02 03:5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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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江淮星火

第一節 蘆蕩整編

1938年1月,蘇北高郵湖。陳立勛的布鞋陷進半尺深的淤泥里,蘆葦葉割過他手背,留下細細的血痕。二十七個弟兄散落在蘆葦蕩中,有的在修補漁船,有的在用刺刀削竹釘——那是從南京帶出的最后三把刺刀,刀身已被鹽堿水浸出斑斑銹跡。

“排長,這船板能補三條船?!眲㈨樁自谄茲O船旁,手里舉著塊帶彈孔的艙板,彈孔邊緣焦黑,“是從燕子磯撈的,說不定救過哪個弟兄的命。”少年的棉襖換了身灰布衫,胸前的彈殼項鏈旁多了串菱角殼,是昨天漁民王大爺送的,“大爺說,菱角能充饑,殼能當哨子,鬼子來了吹三聲,蘆葦蕩里的鴨子都會躲?!?/p>

遠處傳來槳聲,三條烏篷船劃破晨霧。船頭站著的老漁民戴著斗笠,腰間別著把魚叉,叉尖磨得發亮:“陳隊長,縣上的交通員來了!”艙里鉆出個穿長袍的中年人,懷里抱著油紙包,打開來是六張蠟刻的江淮地圖,邊緣標著“新四軍挺進縱隊”的字樣:“南京淪陷后,戴老板的游擊隊在洪澤湖設了聯絡點,這是各圩子的保甲分布……”

陳立勛的手指劃過地圖上的“界首鎮”,那里用紅筆圈著,旁邊注著“偽軍據點”。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城磚,磚面的指紋已被湖水泡得光滑,卻仍能觸到當年砌磚時的凹凸——那是南京城破前最后一道防線的溫度。身后傳來張虎的咳嗽聲,這個從紫金山撤下來的新兵正用蘆葦葉編草鞋,腳脖子上還纏著從中華門帶出的、浸過糯米漿的布條。

第二節 水網初戰

元宵節前,大運河畔。陳立勛趴在土坡上,望遠鏡里的偽軍巡邏船正碾過結冰的河面,船頭的膏藥旗被寒風吹得歪歪斜斜。他身旁的趙鐵柱班老兵李虎,正用漁網包裹手榴彈——這是漁民教的土辦法,漁網纏住螺旋槳后,手榴彈能炸斷船軸。

“注意,過了蘆葦彎就動手。”陳立勛壓低聲音,看了眼懷表,指針指向十點十五分。劉順帶著兩個弟兄潛伏在淺灘,手里握著從日軍那里繳獲的九三式軍刀,刀鞘上的櫻花紋飾已被砸掉,刻上了“殺”字。少年的腳邊,埋著三顆用陶罐裝的土炸彈,引信是用曬干的菱角藤做的。

當巡邏船進入射程,李虎突然甩出漁網,網繩纏住船頭的探照燈。偽軍剛要開槍,劉順的軍刀已砍斷纜繩,土炸彈同時爆炸,冰水混著彈片濺上甲板。陳立勛帶著弟兄們從蘆葦叢躍起,刺刀捅進偽軍心窩時,聽見對方驚恐的喊叫:“是南京來的鐵血軍!”

打掃戰場時,劉順在船艙里發現半箱餅干,包裝紙上印著“大日本帝國陸軍”字樣。他突然想起四行倉庫的英軍餅干箱,想起老班長李富貴煮的白菜湯,指尖在餅干箱上敲出咚咚的響:“排長,這餅干留給傷病員,咱們吃菱角就行?!闭f著摸出懷里的菱角殼哨子,輕輕一吹,蘆葦蕩深處傳來三聲鴨叫——那是王大爺的信號。

第三節 灶臺上的密碼

三月,油菜花初綻。陳立勛跟著交通員鉆進運河邊的土坯房,灶臺上的鐵鍋咕嘟冒泡,燉著雜魚和野菜,熱氣里飄著股熟悉的麥香。正在添柴的大嬸轉身,袖口露出半截藍布袖章,上面繡著“婦救會”三個字:“陳隊長,鍋里煮的是漕河的鯽魚,面疙瘩是俺們用麥麩摻野菜揉的?!?/p>

里屋傳來算盤響,穿學生裝的姑娘正在清點子彈:“昨夜從揚州運來的,藏在糞桶底下,偽軍聞見臭味就躲?!彼屏送苹奖橇旱难坨R,桌上攤著本《水經注》,夾著的紙條上畫著偽軍據點的布防圖,“我爹是前清的秀才,說這運河大堤比南京城墻矮,卻長過萬里長城?!?/p>

劉順蹲在灶臺邊給傷員換藥,繃帶是用大嬸的被面撕的,上面的并蒂蓮圖案被血染紅。他突然指著梁上掛的魚干:“大嬸,這魚干能換咱的彈殼不?”少年掏出彈殼項鏈,銀鎖空缺處的銅扣已換成菱角殼,“俺們想給每個弟兄做個記號,就像在四行倉庫那樣?!?/p>

大嬸抹了把眼角:“傻孩子,魚干是給你們補身子的。”她從懷里掏出個布包,里面是二十個用紅繩串起的銅錢:“這是鎮上百姓湊的,每個銅錢都在灶王爺前燒過,保你們打鬼子時刀槍不入?!便~錢碰撞的聲音里,陳立勛聽見遠處傳來火車轟鳴——那是日軍正在搶修津浦線,鋼鐵撞擊聲像根刺,扎進每個南京幸存者的傷口。

第四節 菱角灣的星辰

四月,高郵湖漲水。陳立勛站在船頭,看劉順帶著兒童團在淺灘埋竹釘。少年卷著褲腿,腳丫子踩在淤泥里,指揮著幾個光屁股的孩子:“尖頭朝上,間隔兩寸,鬼子的皮靴踩上來就像踩在四行倉庫的碎玻璃上!”孩子們的脖子上都掛著菱角殼哨子,跑起來叮當作響,像串流動的星辰。

“隊長,縣大隊送來情報?!苯煌▎T劃著菱桶靠近,遞來張用荷葉包的紙條,“日軍明天要掃蕩菱角灣,三百人,帶兩門九二式步兵炮?!标惲渍归_荷葉,上面用鍋底灰畫著兵力部署圖,炮車路線旁標著“蘆葦蕩地雷區”——那是李虎帶著弟兄們用陶罐、火藥和碎瓷片埋的。

深夜,菱角灣的蘆葦蕩突然起火。陳立勛看著日軍的探照燈掃過水面,命令李虎點燃預設的火船。三條裝滿煤油的漁船順風順水漂向敵陣,火光映紅了湖面,也映紅了劉順臉上的興奮:“排長,這招比在中華門扔燃燒彈還痛快!”少年握著從偽軍那里繳獲的駁殼槍,槍柄上刻著“還我河山”,是鎮上的鐵匠連夜鑿的。

當第一聲地雷爆炸響起時,陳立勛看見日軍掉進淺灘的竹釘陣,慘叫聲混著蘆葦燃燒的噼啪聲。他摸出懷里的全家福,照片上的妻女在火光中若隱若現,突然想起南京城破前,妻子在信里寫的:“等你回來,咱們去玄武湖看菱角開花?!爆F在,玄武湖的菱角開在高郵湖的蘆葦蕩里,每朵白花都是復仇的號角。

第五節 糧倉里的兵工廠

五月,小麥泛黃。陳立勛跟著王大爺鉆進運河邊的廢棄糧倉,霉味中混著濃濃的硝石味。二十多個婦女圍坐在草席旁,有的在碾硫磺,有的在用竹筒灌火藥,中間的大鐵鍋熬著膠狀的米湯——那是用來粘合土炸彈的。

“陳隊長,”王大嬸擦了把汗,手上沾著黃色的硝粉,“咱婦救會一天能做三十顆炸彈,就是缺引線。”她指了指墻角的紡車,上面纏著用棉線浸過桐油的繩子,“要是有導火索,咱能炸斷揚州的鐵路橋。”旁邊的少女突然舉起個玻璃瓶,里面裝著從日軍傷員那里繳獲的磺胺粉:“這是西藥,比咱的金創藥靈驗?!?/p>

劉順蹲在角落改裝手榴彈,把漁民的漁網剪成細條,裹在彈體上:“這樣爆炸時能多飛二十片彈片,跟在中華門撒的三角釘一個道理?!彼男淇诼冻霭虢貜哪暇С龅摹痘瘜W原理》,書頁間夾著炸鐵路的草圖,“等炸了鐵路,鬼子的坦克就像沒了腿的王八。”

糧倉外傳來牛車聲,幾個漢子推著裝滿稻草的車,稻草里藏著從偽軍據點偷來的炸藥。陳立勛摸著粗糙的麻袋,突然想起四行倉庫百姓送來的木桶,里面裝著饅頭和清水,現在木桶換成了麻布袋,里面裝的是比糧食更珍貴的火藥。他抬頭望向屋頂,透過稻草縫隙,能看見湛藍的天空——那是南京淪陷后,他第一次看見這么干凈的天。

第六節 蘆葦蕩的課堂

六月,暴雨傾盆。陳立勛在蘆葦深處的窩棚里給弟兄們上課,用樹枝在泥地上畫著江淮地形圖。張虎的鉛筆字歪歪扭扭,卻工工整整記著:“運河是咱的長城,蘆葦是咱的盔甲。”旁邊的劉順正在教幾個漁民識字,用菱角殼在沙灘上寫“中國”二字,孩子們圍坐著,把菱角殼擺成國旗的形狀。

“隊長,揚州來的貨郎說,鬼子在搞‘清鄉’?!苯煌▎T渾身濕透,懷里的情報用荷葉包了三層,“他們要挖封鎖溝,把蘆葦蕩和村子隔開?!标惲椎氖种赴丛谀嗟貓D上的“封鎖線”位置,那里標著“高郵至寶應公路”,“告訴各圩子,連夜組織破襲隊,把新挖的溝填了,把路基翻過來種荷花。”

夜里,破襲隊出發前,王大爺帶著十幾個漁民來送行。每人手里捧著個陶罐,里面裝著米酒和熟菱角:“孩子們,喝了這酒,蘆葦蕩的水都跟著你們流;吃了這菱角,鬼子的刺刀都掰不彎你們的腰?!眲㈨樈舆^陶罐時,發現每個罐底都刻著字,有的是“平安”,有的是“殺寇”,還有個刻著“南京”——那是用刺刀刻的,筆畫間滲著暗紅的印子。

第七節 運河上的燈塔

七月,蟬鳴震天。陳立勛趴在運河大堤的草叢里,看劉順帶著水性好的弟兄潛向日軍運輸船。少年的背上背著用羊皮袋裝的炸藥,腰間別著兩把從水匪那里繳來的魚叉,在月光下像條靈活的黑魚。

“注意船底的防撞木?!标惲椎吐曁嵝?,望遠鏡里,運輸船的探照燈正掃過水面。突然,蘆葦叢里傳來三聲鴨叫——王大爺的信號。劉順一個猛子扎下去,幾秒后,水面炸開巨大的水柱,運輸船的尾部開始下沉,日軍的慘叫聲混著貨物落水的撲通聲。

撤退時,弟兄們發現船上裝的是給偽軍的棉衣。陳立勛摸著粗布棉襖,突然想起南京城破時,百姓往他們懷里塞的傷藥和餅子,現在這些棉衣將穿在江淮子弟身上,抵御即將到來的寒冬。劉順把幾件童裝塞進麻袋:“給兒童團的娃們,他們的菱角殼哨子該換件暖和的了?!?/p>

返回蘆葦蕩的路上,經過一座廢棄的燈塔。陳立勛看見塔墻上用紅漆寫著“星火”二字,落款是“南京撤退弟兄”。字跡已被雨水沖淡,卻依然醒目。他摸著斑駁的墻面,想起在中華門城墻上看見的“殺鬼子”標語,想起在燕子磯撿到的城磚,突然明白:有些火,看似微弱,卻能燒遍整個蘆葦蕩。

第八節 雪夜突圍

十二月,蘇北普降大雪。陳立勛的棉鞋早已磨穿,用稻草裹著腳,在雪地里留下深淺不一的腳印。日軍的騎兵隊正在追擊,馬蹄聲碾碎結冰的河面,驚起一群寒鴉。

“隊長,前面是邵伯湖,冰面能過?!崩罨⒅钢h處的反光,手里握著從日軍那里繳獲的指南針,“王大爺說,湖心島有廢棄的漁村,能躲一躲?!标惲c頭,看見劉順正背著傷員在前面開路,少年的棉帽上結著冰,彈殼項鏈和菱角殼串碰撞著,在寂靜的雪地里發出細碎的響。

湖心島的破廟里,弟兄們用蘆葦生起篝火。劉順從懷里掏出半塊硬餅,是三天前百姓塞給他的,餅上的“?!弊旨t戳已被雪水沖淡:“排長,您吃。”陳立勛搖頭,看著火光照在弟兄們臉上,張虎的凍瘡裂了口,李虎的眉毛掛著冰,每個人的軍裝都打著補丁,卻都腰桿挺直。

深夜,日軍的探照燈掃過湖面。陳立勛命令李虎在冰面埋土炸彈,用蘆葦做偽裝。當第一聲爆炸響起,冰層開裂的聲音像打雷般震撼。他看著日軍騎兵連人帶馬掉進冰窟窿,突然想起南京保衛戰時,百姓用糯米漿砌的城墻,想起高郵湖的菱角藤編的漁網,原來這天地間的萬物,都是中國人的武器。

第九節 春祭

1939年清明,高郵湖畔。陳立勛帶著弟兄們在蘆葦蕩深處的土坡上,為犧牲的戰友立碑。碑是用湖石鑿的,上面刻著“江淮英烈之墓”,沒有名字,只有二十七個彈殼嵌在石縫里——代表著從南京撤到這里的二十七個弟兄,如今只剩十人。

劉順跪在碑前,把新刻的菱角殼串掛在碑頂:“趙大哥,李班長,你們看,高郵湖的菱角比玄武湖的還肥。”少年的聲音哽咽,指尖劃過彈殼上的刻字,“張虎昨天又刻了‘殺’字,說等打完鬼子,要在碑前種滿荷花?!?/p>

遠處傳來劃船聲,王大爺帶著鄉親們來了,每人手里捧著一束蘆葦花。大嬸們帶來新做的布鞋,鞋底納著“平安”的字樣;孩子們提著竹籃,里面裝著剛煮的菱角和麥餅。陳立勛接過一雙布鞋,看見鞋幫上繡著南京城墻的圖案,城磚上還繡著小小的指紋——那是百姓用紅線一針一線繡的,每道紋路都連著江淮的水、南京的血。

“陳隊長,”王大爺擦了擦眼角,“縣上的新四軍來了,說要成立高郵獨立團,讓您當參謀長?!崩先藦膽牙锾统龇庑牛欧馍仙w著“國民革命軍新編第四軍”的紅印,“他們說,你們從南京帶來的火種,已經燒成了燎原的大火?!?/p>

第十節 船頭的北斗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陳立勛站在船頭,看著弟兄們收拾行裝。劉順正在幫傷員綁擔架,用的是從日軍那里繳獲的帆布,上面印著“武運長久”,卻被倒過來寫了“長久殺寇”。少年的胸前,彈殼項鏈旁多了枚新四軍的臂章,藍布上的“N4A”字樣在星光下泛著微光。

“排長,咱們要去洪澤湖了?”劉順抱著一箱土炸彈,突然想起什么,從兜里掏出個小布包,“這是南京的城磚碎末,王大嬸說撒在江淮的土地上,能長成新的城墻。”布包打開,磚末混著高郵湖的泥沙,在晨露中閃著微光。

船隊啟航時,東方泛起魚肚白。陳立勛望著漸漸遠去的蘆葦蕩,想起三年前在四行倉庫頂樓看見的第一縷陽光,想起南京城破時的火光,想起高郵湖的菱角花、運河的蘆葦蕩。他知道,無論走到哪里,掌紋里的磚石、項鏈上的彈殼、百姓的指紋,都是永不熄滅的星火。

船頭的北斗星格外明亮,照著這群從南京突圍的漢子,照著江淮大地上千萬個像王大爺、劉順這樣的人。陳立勛摸了摸口袋里的全家福,妻子的笑容穿過三年戰火,依然溫暖。他知道,這場戰爭還遠未結束,但只要星火還在,中國就不會亡——就像高郵湖的水,無論遭遇多少嚴寒,春天總會泛起波瀾,蘆葦總會抽出新芽,菱角總會開出雪白的花。

(第五章完)

更新時間:2025-05-02 03:5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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