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再一次來到了晚上。
穗因正趴在炕上看著手里的小人書,捂著嘴笑地不能自已,
林幺醒來恰巧看到的就是這一幅場景。
她伸手摸了摸穗因的小腦袋瓜,問道:“因子,你傻笑什么呢?”
穗因見林幺已醒,便敞開了懷地大笑起來,
她指著自己正在看的那頁,高興跟對方地分享道:
“幺姑,書上說豬八戒沒吃飽就走不了路,我覺得好搞笑?。 ?/p>
林幺雖然不理解這孩子的笑點,但她還是正兒了八經的跟穗因解釋道:
“人與人之間的飯量不一樣,比如說:
你吃一碗就能飽,幺姑要吃兩碗才能飽!
想想你餓的時候,就明白豬八戒為啥會餓的走不動路了!”
穗因聽完,望了望自己,又望了望林幺,說道:
“那因子剛才已經吃了一碗飯了,可幺姑還沒吃,所以幺姑現在要吃兩碗飯……”
林幺實在是搞不清楚這孩子的腦回路,
于是她下炕穿鞋、準備去找林棟一塊回家,穗因見此趕緊攔住她:
“幺姑,你得吃完兩碗飯才能走,我奶給你們做了雞蛋醬,我吃了一碗!”
聽到這,林幺才明白對方之前為什么要那么在意這一碗、兩碗了,
她頗為無奈地點了點頭,“好!快去叫你棟叔起來,咱們一塊吃飯!”
飯后,穗因和狗子不愿意再待在穗家,便跟著眾人一起回到了狗子家。
屋內的大人們圍在一起討論著這林老頭過去的英雄事跡,
而已經聽過當事人講述過原版的穗因頓時便覺的好沒有意思啊!
她悄悄地走到靈堂里,跪在棺材前,陪著林棟和林幺一塊兒燒紙,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室內只有劣質紙錢時不時傳來的刺啦和噼啪的燃燒聲。
林棟被尿憋的實在是難受,他跟旁邊的林幺說了一句:
“我去一趟廁所!”便快速地消失在了靈堂內。
而本來已經昏昏欲睡的穗因,聽見林棟起身離開的聲音,
也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p>
只見楠木做的棺材前站了一個大肚子女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林老頭的遺體,
穗因冷不丁地被嚇了一個激靈,她壯了壯膽地、用正常的音量問道:“你是誰?”
這讓一直在燒紙的林幺也下意識地抬起了頭,
她也磕磕巴巴地開口問道:“你、你、你是誰?”
對方沒有回答她們,只是伸出自己的手就要去觸碰棺材內的林老頭,
死者為大,林幺見此,當即便起身上前阻止道:“不許你碰我爸!”
可對方絲毫不顧林幺的勸阻,只是自顧自地用指甲扣下了林老頭身上的一塊肉,
林幺心疼極了,氣得她忍不住、當即便使勁推搡了一下對面的女子,
并大聲地質問道:“你干什么?聽沒聽見,我說了不讓你碰我爸!”
大肚子女子似乎還沒有聽見林幺的呵斥,準備要再次伸手扣下林老頭的一塊肉,
只聽“啪”的一聲,是林幺狠戾地打掉對方欲要作祟的手的聲音。
“我說沒說過!不許你碰我爸!”林幺氣急了,
這次是直接只是指著對方、一直低著的頭說的。
大肚子女子緩緩地抬起頭,魚肚般白的眼睛,
毫無焦距地看著面前與她差不多高的林幺,嘴里一張一合地無聲的回答著林幺的話。
“你大點聲!你說什么呢?我聽不見!”林幺當對方只是個瞎子,便沒有在意這個細節。
但一直觀察兩人的穗因,可是被大肚子女人給嚇壞了,
因為剛剛對方抬起手的那刻,牽動了身上寬大的衣服,那裸露出來的腹部,
讓穗因不禁發現該女子隆起的肚子里竟是一只長滿了腿的紅色油眼蟲。
穗因怕極了,她哆哆嗦嗦喊道:“幺姑!你快過來!”
“等一會兒的因子!”林幺以為穗因只是一個人待著無聊,
喊她不過是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便沒有在意。
“幺姑!你快點!”穗因已經走到林幺的身邊,拉著她的衣角,試圖將她帶離大肚子女人的身邊。
“等一會兒的!因子!”林幺很生氣對方還是沒有道歉的意思,
在沒得到準確的道歉前,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穗因見林幺如此固執,便忍不住、哭了起來,她抽泣地說道:“幺姑!她不是人!”
“你說什么呢?因子?”林幺被她的話震驚地、眼睛都不由得變大了許多。
“她的肚子里有一只紅色的油眼蟲!”
話落,林幺便小心翼翼地掀起對方身上綢緞裙子的上衣,
“?。 辈恍⌒呐c蟲子對視的她,拉著穗因便向靈堂外跑去。
油眼蟲對周圍的環境變化與振動的頻率本就敏感,
林幺拉著穗因向外跑去更是惹得該女子肚子里的油眼蟲越加的躁動和不安,
它趁機鉆出女子的體外,窮追不舍地追尋著兩人的步伐。
“啊!啊!救命啊!”林幺最討厭的就是多節肢昆蟲了。
此時從廁所返回的林棟,迎面見到林幺和穗因神情慌張的跑著,
剛要開口詢問,還沒來得張嘴呢,便被一起拉著向外跑了。
他一邊跑,一邊滿臉疑惑的問道兩人:“怎么了?發生什么了?”
沒有人回答他。
他回頭望了一眼,登時被嚇的腳下一個趔趄,瞬間便摔倒在地。
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油乎乎的大蟲子,林棟閉著眼睛,大喊道:“救命?。 ?/p>
聽見呼聲的林穗兩家以及守夜的鄉親們,快步趕到靈堂那屋的院子里。
穗老太太掄起手中的拐杖,直接就打在了紅色油眼蟲的軀體上,
剎那間,蟲子便發出了如嬰兒一般的凄慘啼哭聲。
這引得靈堂內的女子也顧不得棺材里的林老頭了,徑直地從屋內步履瞞珊地走了出來。
“尸魑嬰蟲嗎?”如此邪性的東西,穗老太太可是二十多年都不曾見到過了。
“穗大娘,我們該怎辦?。俊?/p>
被林大扶起來的林棟,看著不遠處的蒼白女子,迫切地問道。
“讓人去古老頭那求點雄黃酒來,這東西可不好對付!”
囑咐完,穗老太太便敲著手中的拐杖、高聲呼喊道:“請仙兒!”
“哎呦,這一天天的可真夠折騰的!”尖細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讓四周的鄉親們都有些惶恐,他們紛紛交頭接耳道:
“黃仙顯靈了,穗老太太可真厲害!”
“你那是不知道,穗老太太供奉的可不止這一位呢?”
“是嗎?這么牛呢?”
“啊!你沒聽說嗎?過去的林家和穗家可是有名的先生世家呢!”
“那他們為什么會來咱們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呢?”
“聽說?。∈撬麄兊米锶肆?,才不得不舉家搬遷到咱們這……”
作為少數知情人的村干部——于書記,
聽見大家伙如此明目張膽的討論這些當事人了,不由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他故意提高自己的音量,大聲地詢問道剛才被穗老太太囑咐完的林棟:
“小四,穗大娘說去古叔那兒求雄黃酒,你看讓誰去比較好!”
林棟想了想,對著他和林三說道:
“于大哥,你與我三哥一起去吧!順便再拿點黃紙和火柴回來!”
“我、我……”林三是林家兄弟姐妹中,膽子最小的一位。
林大看到他這副模樣,心中的長兄之情油然而生,他有擔當地站了出來,并統籌全局道:
“這樣吧!我和于的一起去,二子、你和三子帶鄉親們進屋!都在這兒的話,肯定是不行!”
“對!有危險不說,或許還會耽誤穗大娘的正事!”于書記附聲應和道。
“行,就這么定了!小五你……”林大話還沒說完,就被林棟搶先開了口:
“大哥!我和林幺還有因子留在這兒幫穗大娘!”
“好!”林大本來也是這個意思,他同意地點了點頭,然后轉身和于書記走了。
在他們探討的期間里,
有些鄉親豎起自己的耳朵,聽見他們說有危險,
便一個個地過分自覺地回到屋子里,甚至有的人還直接當場推脫、說明天再過來。
穗老太太可管不了那些,
因為她和黃仙正在專心致志地的盯著已經把油眼蟲重新塞回肚子里的女人。
看見她身上穿的并不是這個時代的衣服,穗老太太身上的黃仙不禁語氣嚴肅的說道:
“這個家伙,估計有些兒年頭了!”
“那應該不好對付吧?”
“費點事兒!你看她全身上下沒有一處腐爛的地方,就說明她不是個善茬!”
“難道是個已經成了氣候的尸魑嬰蟲?”穗老太太年輕時見過的那幾個,都是些初現端倪的雛形。
“嗯!”仔細地打量了女人一番,黃仙在對方的身上并沒找到什么破綻,忽然她“咦”了一聲。
“怎么了?”穗老太太焦急地問道。
“差一點!就差一點兒呀!”
“怎么說?”穗老太太聽不懂黃仙話里,賣的什么關子。
“幸虧你們發現的早,
要是讓她把林老頭的尸體給吃了,估計就真的成了氣候了!”
“您的意思是,她現在正處在突破的關鍵期了?”
“對!尸魑嬰蟲是怎么演變來的,你不會忘了吧?”
“沒忘!也不敢忘!”穗老太太回答這話時,語氣里有著前所未有的沉重。
畢竟誰也不想,
已經入土為安的自己與自己在生前拼了命都沒能生下來的孩子,
在下葬后被一只該死的蟲子,給鉆了空子吧。
那太慘烈了,也太悲哀了!
她不愿意見到,也不希望見到,可同時她又不得不見到。
黃仙知道穗老太太是從年輕時便產生的心病,她語重深長地安慰道:
“自你開始做這一行,什么妖魔鬼怪沒見過啊?
生前活的好!死后會發展成什么樣,誰也不知道!或許就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
“生前難得安寧,死后同樣難得安寧!”穗老太太似乎是想起了哪位故人,低頭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邊穗老太太和黃仙正在打量對方有什么破綻的時候,
對面的大肚子女人同樣也在觀察著她們的一舉一動。
聽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還在發出痛苦的哭鬧聲,
大肚子女人那魚肚般白的眼睛居然逐漸變成了深不見底的全黑,且渾身散發出濃烈的半魑半尸的戾氣。
黃仙還想再說些什么的時候,卻突然感受到周圍的氣氛發生了變化。
她定眼一看,發現竟是對面的尸魑嬰蟲馬上要突破了,撂下一句“壞事了!”,
便直接掄起手中的拐杖,朝著對方血淋淋的肚子打去。
見對方的棍子又快要打到自己的孩子了,大肚子女人愣是不懼鬼怖木的威力,硬生生地用手接住了拐杖。
霎時間,她那僵硬且蒼白的手掌,發出了“滋滋”的烙肉聲。
黃仙見此,氣的那叫一個火冒三丈,她大罵道:
“你這個傻逼玩意兒!它都把你的孩子給吃了!你竟然還護著它!是不是有毛病?”
大肚子女人扔拐杖的動作好像有那么一秒鐘的停頓,
緊接著刀鋸拉過般的嗓音便從她嘴中冒出:“它就是我的孩子!”
似是暗示,似是肯定。
黃仙老眼一翻,狠狠地白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躺太久了,腦袋也跟著不好使了!
你生前是個人,怎么能懷出個蟲子呢?”
“它不是蟲子,它就是我的孩子!”大肚子女人堅定地回道。
黃仙聽完她說的話,堵得原地直打轉,面目表情那叫一個豐富,
“哎呦!你可真是個又硬又臭的茅坑里的石頭啊!”
“它都貍貓換太子、雀占鳩巢了!
它連你那可憐孩子的尸體都沒有給你留下來,這不是仇人是什么!你……”
黃仙為了挑撥她們之間的關系,已經能把自己想到的所有成語都用上了。
“閉嘴!”大肚子女人慈愛地摸了摸自己肚子里的油眼蟲,并用生硬的語調敘述道:“你惹它生氣了!”
話落,她便高高一躍,直沖黃仙的命門,也就是穗老太太脖頸的方向襲了過去。
黃仙見對方如此不上炫兒,后退到安全地帶后,當時便破口大罵道:
“你姥姥的!狗咬呂洞賓啊你!”
話里話外,暗藏的意思都是:我告訴了你事實真相,
你不僅不感恩、想一直裝睡下去也就罷了,怎么還翻臉倒刺、倒打一耙呢!
這你要是讓我生起氣來,我可是要記仇的!
黃仙的內心戲可謂是相當的豐富。
更新時間:2025-05-02 02:19: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