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腳步一頓,心里那根弦瞬間就繃緊了。麻煩找上門了,躲是躲不過了。
旁邊的林同急得快跳腳,壓著嗓子催促:“走走走,別理他,裝沒聽見!快走!”
可那曹明遠壓根沒給他們裝傻的機會,已經帶著人堵了過來。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往那一站,就把本就不寬敞的門口堵得嚴嚴實實。
曹明遠一身亮眼的錦緞長袍,腰間那塊翠綠的玉佩晃得人眼暈,下巴抬得老高,拿鼻孔看人。
“爺叫你站住,耳朵聾了?”曹明遠走到陸昭跟前,那眼神跟挑揀牲口似的,從上到下掃了一遍,最后落在陸昭領口隱約露出的黑色練功服邊緣,嘴角撇了撇,那笑意帶著股子餿味兒,“喲,這不是城西王老瘸子那兒出來的?怎么著,也學人聽曲兒附庸風雅了?”
這話忒難聽了。陸昭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還是抱了抱拳:“在下碎岳拳門下弟子陸昭,不知曹公子有何見教?”
“見教?”曹明遠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不敢當,不敢當。就是聽人說,那老家伙收徒弟跟撒網似的,教出來的玩意兒個個都挺能打,本少爺好奇,想開開眼?!?/p>
林同氣不過,往前一步,想把陸昭護在身后:“曹少爺,我們就是來聽個曲兒,沒別的意思,您行個方便?”
曹明遠眼睛一斜,看都懶得多看林同:“哪兒來的土狗?滾開!這里沒你說話的份兒!”說著,朝身后一個壯漢遞了個眼色。
那壯漢二話不說,蒲扇大的手掌往前一推,就把林同搡了個趔趄,差點撞翻旁邊待撤的椅子。
林同臉“唰”地就紅了,一股火直沖腦門,剛要擼袖子,胳膊就被陸昭一把拽住了。
“師兄,算了?!标懻崖曇舨桓?,但很穩,隨即轉向曹明遠,目光平靜,“曹公子的意思是,想試試我們的功夫?”
“嘿,還算不笨?!辈苊鬟h拍了拍手,似乎很滿意陸昭的“上道”,目光掃過周圍越聚越多看熱鬧的人,聲音也揚高了幾分,“正好,本少爺今天高興,給你們碎岳拳一個露臉的機會。聽說王老頭收學費挺黑啊,三十兩?嘖嘖,就不知道教出來的東西,值不值這個價!”
林同臉色鐵青:“曹少爺,這里是清音小筑,是聽曲的地方,不是給你撒野的!你要真有興趣,改天到我們拳館奉陪!”
曹明遠壓根不接茬,手指頭快點到陸昭鼻子上了:“少廢話!就問你,敢不敢跟我這幾個手下過兩招?贏了,這十兩銀子賞你?!彼麖男渥永锩鲆恍″V銀子,在手里拋了拋,“輸了嘛……把你胸口那塊破布扯下來,以后別穿著它在順寧城里晃悠,跌份兒!”
這話一出,周圍的議論聲更大了。有人認出了碎岳拳的標記,也有人對曹明遠的蠻橫指指點點,但更多的是抱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
陸昭心里跟明鏡似的,這小子壓根不是沖著他來的,是沖著王老頭,沖著碎岳拳這塊招牌來的。這是想踩著碎岳拳立威風呢。
“如果我不答應呢?”陸昭問。
曹明遠臉上的笑意更冷了:“不答應?呵,那就別怪本少爺不給王老瘸子面子了。一個耍把式賣藝的老東西,帶著一群窮哈哈的徒弟,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他話音未落,手竟然直接伸過來,就要去扯陸昭胸前的衣服。
找死!
陸昭眼神驟然一冷,快如閃電,一把扣住了曹明遠的手腕。力道不大,卻讓曹明遠的手再也前進不了分毫。陸昭的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既然曹公子非要指教,陸昭,奉陪就是?!?/p>
手腕被抓住,曹明遠臉上先是閃過一絲錯愕,隨即是惱怒,他用力想抽回手,卻發現對方的手像鐵鉗一樣。
他臉色漲紅,獰笑道:“好!好得很!阿虎!給我上!好好‘伺候伺候’這位王老頭的‘高徒’!”
那個先前推開林同的壯漢應聲而出,獰笑著活動了一下筋骨,發出“噼啪”的聲響。
他叫阿虎,塊頭極大,比陸昭高了快一個頭,胳膊比陸昭大腿還粗,一看就是橫練筋骨、力氣驚人的主兒。
“小子,敢惹曹少?膽子不小??!”阿虎咧著嘴,露出一口黃牙,一步步逼近,“爺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花兒為什么這樣紅!”
林同急得直跺腳:“小昭!小心!這家伙是曹家養的惡犬,手上黑著呢!別跟他硬碰硬!”
陸昭回頭給了林同一個安心的眼神,微微點頭:“師兄,看著?!?/p>
這幾個月的苦練,加上那神秘珠子的助力,還有每天一碗的赤玉羹,他的身體早已脫胎換骨。眼前這阿虎雖然看著兇悍,但他并非沒有一戰之力。
清音小筑里的人們見真要打起來了,呼啦啦地往后退,自覺地空出一片場地,連剛才還在收拾東西的伙計都停下了手,緊張地看著場中。
阿虎也不多話,低吼一聲,腳下猛地發力,龐大的身軀帶著一股惡風就沖了過來,右拳如同攻城錘,直搗陸昭面門!這一拳要是打實了,普通人不死也得重傷。
陸昭不退反進,腳下踩著碎岳拳的基礎步法,身形微側,險之又險地避開拳鋒,同時右手化掌為引,貼著阿虎粗壯的胳膊輕輕一帶一送。
看似輕描淡寫,實則蘊含著巧勁。阿虎只覺得一股大力將自己的沖勢帶偏,拳頭擦著陸昭的耳朵過去,打了個空,巨大的慣性讓他自己往前踉蹌了好幾步,差點一頭栽倒。
“咦?”阿虎穩住身形,臉上閃過濃濃的驚訝和一絲羞惱。他沒想到這看著不算特別壯實的少年,竟然有這等巧勁。
他怒吼一聲,不再試探,雙拳齊出,左右開弓,呼嘯著砸向陸昭的胸口和腹部,招招都是要害。
陸昭神色不變,腳下步法靈動,身體如同風中擺柳,總能在間不容發之際避開要害,同時雙臂格擋。“砰、砰、砰!”拳頭砸在手臂上的聲音沉悶有力。
每一次碰撞,阿虎都感覺像是砸在堅韌的木樁上,震得自己手臂發麻。
對方不僅格擋精準,那手臂上傳來的反震力道也讓他暗暗心驚。
“這小子……硬茬子!”阿虎越打越心驚。
十幾個回合下來,阿虎已經開始呼哧呼哧地喘粗氣,額頭上見了汗,反觀陸昭,依舊是面色平穩,呼吸悠長,仿佛只是做了個熱身。
曹明遠在旁邊看得臉色越來越難看,忍不住罵道:“阿虎!你他娘的在干什么?吃奶的勁兒使出來!連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都拾掇不了?廢物!”
被主子當眾罵廢物,阿虎臉上更是掛不住,眼睛都紅了,他猛地后撤一步,拉開距離,然后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小子!接我這招試試!”
話音未落,他龐大的身軀竟然騰空而起,右腿繃直如鋼鞭,帶著凌厲的風聲,惡狠狠地抽向陸昭的腦袋!這一腳又快又狠,周圍看熱鬧的人群中響起一片抽氣聲。
就是現在!
陸昭眼中精光一閃,一直沉穩防御的他,氣勢陡然一變!右腳向后踏出半步,穩穩扎根,腰部猛然發力,沉肩墜肘,右拳收于腰側,體內氣血瞬間被調動起來,一股凝練的力量匯聚于拳鋒之上,然后對著那抽來的鞭腿,悍然轟出!
“碎岳拳,崩山!”
“嘭??!”
一聲比之前任何一次碰撞都要沉重、響亮的悶響炸開!
阿虎只覺得自己的小腿像是被一柄大錘狠狠砸中,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沿著腿骨瞬間傳遍全身,劇痛襲來,他慘叫一聲,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咣當”一聲砸在幾張桌子上,桌椅碎裂,木屑橫飛,他摔在地上,抱著腿蜷縮成一團,痛苦地呻吟著,半天都爬不起來。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場中那個身形挺拔的少年,又看看地上痛苦呻吟的壯漢,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好??!”林同最先回過神,激動得滿臉通紅,用力一揮拳頭,大聲喝彩,“好拳法!小師弟威武!打得好!”
曹明遠臉上的傲慢和得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震驚和難以置信,隨即轉為暴怒:“你……你敢傷我的人?!”
他猛地一揮手,指著陸昭,對身后剩下的幾個壯漢厲聲吼道:“都給我上!廢了他!出了事我擔著!”
那幾個壯漢互看一眼,雖然有些忌憚陸昭剛才那一拳的威力,但主子發話,也不敢不從,立刻面露兇光,朝著陸昭圍了上來。
林同見狀,哪里還能看著,抄起旁邊一把沒被撞壞的椅子腿,往前一站,擋在陸昭側前方,怒視著曹明遠:“姓曹的!幾個打一個?算什么英雄好漢?你們曹家就這點出息?有種跟小爺單挑!”
眼看一場更大的混戰就要爆發,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一個洪亮而充滿威嚴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如同炸雷般響徹整個清音小筑:“住手!”
聲音不高,卻像塊石頭砸進水里,剛才還亂糟糟的大廳瞬間靜了不少。
眾人不由自主循聲望去,只見人群分開,走出來一個中年漢子。
這人穿著一身合體的錦緞衣服,不是那種扎眼的亮色,而是沉穩的靛藍,腰間掛著官府的腰牌,臉上沒什么表情,但那眼神掃過來,像帶著鉤子似的,讓人不敢直視。
“是…是關縣尉!”也不知是誰先小聲嘀咕了一句,其他人也紛紛認了出來,神色都變得恭敬起來。
曹明遠臉上那股子囂張氣焰明顯收斂了些,但還是梗著脖子:“關大人,您怎么來了?這小子……”
關峰根本沒理他后面要說什么,目光先是落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阿虎身上,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才轉向陸昭和林同:“怎么回事?誰在這里動手?”
林同趕緊上前一步,抱拳躬身:“回大人!我們是城西碎岳拳館的,來這兒聽個曲兒,是這位曹少爺非要攔著我們,還先動手傷人,我們這才……”他指了指自己被推搡過的地方,又指了指地上的阿虎,“……不得已還了手?!?/p>
曹明遠還想辯解:“關大人,是他先傷了我的人!我的人……”
關峰眼神一厲,打斷他:“曹明遠,你當我瞎?還是聾?清音小筑是什么地方?容得你帶人來撒野?!”
他聲音不大,但那股子威嚴勁兒,讓曹明遠后面的話都憋回了肚子里,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帶著你的人,滾出去?!标P峰指了指門口。
曹明遠咬著后槽牙,看看關峰,又惡狠狠地剮了陸昭一眼,那眼神像是淬了毒:“行!小子,這事兒沒完!咱們走著瞧!”
他招呼剩下的幾個家丁,七手八腳地把還在地上打滾的阿虎扶起來,狼狽不堪地擠出了門。
等他們走了,關峰的目光才重新落回陸昭和林同身上,在陸昭胸口那隱約可見的黑色衣領邊緣停頓了一下:“你們是王瘸子……王師傅的徒弟?”
陸昭心里咯噔一下,這稱呼……但還是恭敬點頭:“是,大人。”
關峰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點了下頭:“行了,這里沒事了。你們也走吧。”
他頓了頓,像是隨口補充,“回去告訴你們師父,就說我關峰說的,最近城里頭不太平,讓他管好你們,少在外面惹是生非。”
林同和陸昭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犯嘀咕,但還是齊聲應下:“是,多謝大人提醒,我們一定轉告?!?/p>
一走出清音小筑,拐過街角,林同再也憋不住了,興奮地一巴掌拍在陸昭肩膀上:“行啊你小子!真有你的!剛才那一拳,嚯!真他娘的帶勁!看到曹明遠那吃癟的慫樣沒?哈哈哈,解氣!”
陸昭揉了揉被拍疼的肩膀,笑了笑:“僥幸,僥幸。對了師兄,剛才那位關縣尉,好像跟咱們師父認識?”
“何止認識!”林同壓低了聲音,左右看了看,神神秘秘地說,“這關峰可是咱們寒州城的一號人物,聽說以前是行伍出身,后來才當的縣尉。為人嘛……不好說,有人說他鐵面無私,也有人說他手腕硬得很。不過他對咱們師父,好像還算客氣。”
“那曹明遠呢?他干嘛非盯著咱們不放?”陸昭問出了心里的疑惑,這梁子結得有點莫名其妙。
“嗨,這你就不懂了吧?”林同湊近了些,“曹家有錢,在城東也開了家武館,叫什么‘天罡武館’,請了外地的師傅,教什么‘劈山掌’、‘鐵線拳’的,花里胡哨的。他們收費比咱們這兒還貴,就想把咱們碎岳拳的名頭壓下去,搶生意唄!曹明遠那小子,估計是看咱們不順眼,想找茬兒立威風,結果踢到你這塊鐵板了,活該!”
原來是同行是冤家。陸昭心里有了數。
林同說著,又忍不住樂了:“走走走,趕緊回去!這事兒得跟老頭子好好說說,看他以后還老說我們是廢物點心不!”
兩人興沖沖地回到拳館,天色已經擦黑了。沒想到剛進院門,就看見王老頭背著手,站在院子中央那棵老槐樹下,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師父!”兩人心里咯噔一下,趕緊上前行禮。
王老頭吐了個煙圈,眼皮都沒抬:“野夠了?知道回來了?”
林同脖子一縮,支支吾吾:“師父,我們……我們就是去清音町聽了個曲兒……”
“聽曲兒?”王老頭哼了一聲,煙桿在鞋底磕了磕,“聽出樂子來了?聽說把曹家的二世祖給打了?”
陸昭和林同對視一眼,都有些發毛。這老頭子的耳朵也太長了吧?這才多久,消息就傳回來了?
“消息長了腿,自己跑回來的。”王老頭好像知道他們在想什么,淡淡地說了一句,“曹家那小子,睚眥必報。你們打了他的狗,他不會就這么算了?!?/p>
林同連忙把事情經過,包括遇到關縣尉的事都說了一遍:“……師父,真是他們先動手的!后來關大人來了,還說讓您管好我們,說城里不太平?!?/p>
“關峰?”王老頭終于抬起眼,看向他們,眉頭微微動了動,“他真這么說?讓你們少惹事?”
陸昭點頭:“是,師父,關大人是這么交代的?!?/p>
王老頭沉默了,又抽了兩口煙,煙霧繚繞在他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看不清表情。
過了一會兒,他才把目光轉向陸昭,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幾眼,那眼神,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陸昭,你小子……真就一拳,把阿虎那樣的壯家伙給打飛了?”
“嗯,用了碎岳拳的勁?!标懻牙蠈嵒卮?。
“好小子……”王老頭喃喃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夸獎還是什么,擺了擺手,“行了,你先回去吧。林同,你留下,我還有話問你?!?/p>
陸昭應聲離開,心里琢磨著王老頭和關縣尉的話,總覺得這寒州城的水,比他想象的要深。
回到家里,一股飯菜的香味撲面而來。蘇氏正把一盤炒青菜端上桌,看到他回來,臉上立刻堆滿了笑:“昭兒回來啦?快洗手吃飯,娘今天燉了你愛喝的骨頭湯?!?/p>
陸昭笑著應了,坐到桌邊。
“今天練功累不累?”蘇氏一邊給他盛湯一邊問。
“還行,娘。今天跟四師兄出去轉了轉,開了開眼界?!标懻押唵翁崃艘痪洹?/p>
蘇氏點點頭:“出去走走也好。對了,下午隔壁你李嬸過來串門子,說她侄子前天晚上在城東那邊差點被搶了,嚇得夠嗆。最近外面是不太平,你晚上沒事少出門,聽見沒?”
又是不太平?陸昭端著碗,心里的那點疑惑又加深了幾分??h尉也這么說,娘也這么說,看來是真的有什么事要發生了?
他低頭喝了口湯,鮮美的味道在嘴里化開,暖意流遍全身。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拳頭,今天在清音小筑,一拳崩飛阿虎的畫面再次浮現。那種力量貫通全身,一往無前的感覺,確實痛快。
這幾個月的苦練,加上那神秘珠子和赤玉羹……他確實變強了,而且不是一點半點。
煉體境八重了嗎?他心里默默想著。
“看看現在到底什么水平了?!?/p>
念頭一起,眼前便有淡淡的光幕浮現:
宿主:陸昭
修為:煉體境八重
習會戰技:焚天拳(第三層),磐石決(第三層),碎岳拳(入門)
更新時間:2025-05-02 02:02: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