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本主 若鈴安 98266 字 2025-05-01 08:0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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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診?"葉青青一把掀開他手邊的藥箱,露出里面精致的青瓷藥盅,"去劉蘇的房間呆了一整天也算急診?她就值得你周大少爺親自煎藥三個時辰?"

窗外的雨聲忽然大了,襯得書房里死寂。周汝清指尖敲了敲桌面,忽然輕笑:"你調查我?"

"需要調查?"葉青青扯開抽屜,露出里面疊得整齊的藥方,"你藥童都說漏嘴了——'少爺天沒亮就親自看火'。"她聲音尖了起來,"我們的約會,比不上個道姑的一碗藥?"

周汝清猛地站起,陰影籠罩住她:"注意你的措辭。劉道長之前為你加固護身咒時,可沒計較過時辰。"

"所以這是我的錯了?"葉青青仰頭逼視他,馬鞭手柄的銀飾硌得掌心發疼,"你毀約失信,倒成了我不知感恩?"

"葉青青。"周汝清忽然捏住她下巴,聲音輕柔得像在哄孩子,"你非要跟個病人計較?你看看劉姐姐的眼睛現在都變成什么樣了。"

隨后郵箱變了一個人一般,拇指摩挲著她發紅的眼角,"看看你,妝都花了。好了,不生氣了,你乖一點,我喜歡乖的女生。那楊一可就是太不乖了,要不我也不會越來越不喜歡她。"

她猛地打掉他的手,卻被他順勢扣住手腕。周汝清俯身在她耳邊低語:"下周英國領事館的馬球賽,我弄到了包廂票..."

"不必了。"葉青青掙開他,"劉道長咳一聲,你連婚約都能忘,何況馬球賽?"

周汝清眼神驟冷,忽然從抽屜取出個錦盒:"上個月在亨達利定的。"打開是支鉆石發簪,在雨光里泛著冷芒,"本來打算訂婚宴那天..."

話未說完,葉青青已經抓起藥箱里的青瓷盅砸在地上。褐色的藥汁濺上她的小羊皮馬靴,像干涸的血跡。

"留著哄你的道姑姐姐吧。畢竟她喝了你親手熬的藥,我算什么?"

周汝清一把拽回她,手掌緊緊箍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吃痛。他俯身逼近,溫熱的呼吸噴在她耳畔:"你是我未婚妻。"聲音溫柔得瘆人,"永遠記住這點。"

葉青青仰頭直視他,忽然冷笑:"未婚妻?那劉道長算什么?"她故意放輕聲音,"我聽說...你昨夜在她房里待到三更?"

周汝清眼神一暗,拇指曖昧地摩挲她的腕脈:"怎么?派人盯我的梢?"

"需要盯梢嗎?"葉青青掙了一下,沒掙脫,"你身上到現在還帶著她房里的檀香味。"她湊近他領口深深一嗅,紅唇勾起譏誚的弧度,"還是說...周大少爺現在改行當道士了?"

周汝清突然低笑出聲,另一只手撫上她的后頸,力道溫柔卻不容抗拒:"吃醋了?"他鼻尖幾乎貼上她的,"劉道長現在眼睛不方便,我不過是在旁抄錄藥方..."

"抄到三更?"葉青青指尖戳上他胸口,"什么東西要抄五個時辰?還是說..."她聲音突然顫抖起來,"你們在抄些見不得人的東西?"

周汝清眸色驟沉,猛地將她按在書架上。醫籍嘩啦啦散落一地,他膝蓋頂進她裙擺之間,手指捏住她下巴強迫她抬頭:"葉青青,你過分了。"

窗外一道閃電劈過,照亮他眼中危險的暗光。

葉青青突然發現他的領口內側沾著一點胭脂——杏紅色的,正是劉蘇素日用的那款。

"真臟。"她嗤笑,指甲劃過那抹紅痕,"周少爺連道姑的胭脂都偷?"

周汝清順著她的視線低頭,竟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領:"這是藥引子。"他忽然貼近她耳垂輕咬,"不過你現在這副模樣..."手掌順著她腰線下滑,"倒讓我想起上個月在你家的那晚..."

葉青青渾身一僵。那是他們定情之夜。

對面廂房突然傳來一陣咳嗽聲,接著是木魚輕響。。

周汝清動作一頓,下意識望向聲源處。

葉青青趁機掙脫,卻被他一把扣住腰肢。

"好了,別生氣了,你不是很想要一套漂亮的洋裝作訂婚禮服,易氏洋裝的事,我明天就安排。"他忽然放軟語氣,手指梳理她散亂的鬢發,"但你要答應我..."唇瓣擦過她耳廓,"別再因為其他人擾亂我們的關系,我們這一路走來不容易。"

葉青青看著他眼底未散的欲色,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撫平旗袍上的褶皺,笑得艷若桃李:"好啊,不過..."指尖點在他唇上,"上次我去易氏洋裝了兩次,易四少兩次拒絕。我要那位設計師帶著婚紗樣稿,親自來我公寓量尺寸。"

周汝清瞇起眼:"公寓?"

"怎么?"葉青青轉身走向門口,回頭時眼波流轉,"周少爺不是最清楚... 公寓隔音好嗎?"

她故意讓這句話飄進對面廂房,滿意地聽見木魚聲亂了一拍。

……

銅鈴"叮當"一響,周汝清邁入易氏洋裝店的腳步卻猛地滯住。

他的目光卻黏在了那個藕荷色的身影上。

她正俯身為易四少整理領口,三寸金蓮踩著繡鞋,動作輕柔得像在撫平一片羽毛。陽光透過彩色玻璃,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細碎的光暈,溫婉得仿佛當年那個為他補長衫的姑娘又回來了。

"一可......"

周汝清喉頭一緊。他分明記得退婚那日——

楊一可看自己時候那種嫌惡的眼神,那潑辣勁兒,活脫脫就是女馬鍋頭木婉琳年輕時的模樣。

可眼前這個低眉順眼為易四少奉茶的女子,哪里還有半分當日的烈性?

周汝清突然覺得胸口發悶。他寧愿看她像當日那般,也不愿見她這般溫順地伺候另一個男人。

他忽然想起那年深秋,自己是如何在楊家院墻外守了整夜,就為接住她拋下的一個繡囊。那時木婉琳舉著掃帚追打,他反倒覺得這姑娘愈發珍貴。

可當婚書真正遞到手里,那繡著鴛鴦的紅色信箋突然就變成了枷鎖——原來他愛的從來都是求而不得時的心跳,而非唾手可得的溫柔。

留學那些年,金發女郎教他跳探戈時故意踩他的腳,紅發寡婦在酒會后解開他領結,黑皮膚的混血兒用蹩腳中文喚他"周先生"。

她們教會他:肉體可以很輕,承諾可以很假,愛情不過是場你情我愿的游戲。

易四少掀簾而出時,周汝清正無意識地碾著腳下的波斯地毯。他突然想起楊一可從前總說:"汝清哥哥,容易得到的,反而不懂得珍惜。"這話如今像根針,直直扎進他心底最卑劣的角落。

易四少掀開里間的珠簾,濃眉下的眼睛閃過精明的光。"喲,周少爺!"他拱手作揖,袖口露出半截瑞士金表,"聽說您要同葉小姐訂婚了?恭喜恭喜!葉會長千金可是名媛,您二位真是郎才女貌。"

周汝清指尖摩挲著西。他扯出個得體的笑:"易老板消息靈通。"目光卻掠過對方肩頭,往內室掃了一眼。

"聽說貴號每周只出三款洋裝?"周汝清突然轉了話鋒,指尖敲了敲玻璃柜臺,"上月那件珍珠領的款式,連瀘上的法國領事夫人都托人打聽。"

易四少笑:“不過是領事館婦人給了幾分薄面?!?/p>

“周某人訂婚在即,聽聞你這有位極好的設計師叫月棠,設計的洋裝一套比一套漂亮。能不能為我引見引見,我想讓她青青也設計一套訂婚宴的禮服,還有后續的婚紗?!?/p>

易四少容僵了僵,金表鏈在腕間輕晃:"規矩不能破。設計師從不見客,就是宋太太來也是這個理。"

"這次出兩款。"周汝清從內袋抽出支票簿,鋼筆尖在紙上劃出沙沙的響,"我們下月就訂婚了。"他筆下不停,數字后頭跟著的零足夠買下小半匹英國進口呢料。

易四少笑意更深了:"既然周少爺執意要見,那便破例一回。"

休息區的西洋沙發上,坐著個耦合色旗袍的身影。周汝清的腳步猛地頓住——

"這位就是我們的設計師,楊小姐。傳說中的月棠。"易四少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得意,"楊小姐設計的洋裝,所有人都贊不絕口。"

楊一可抬起頭,唇角掛著得體的微笑:"易少爺。"她聲音輕柔,目光卻徑直掠過周汝清,落在易四少身上,"四少,您方才說的那批法國蕾絲,我有了許多新想法。"

周汝清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想說些什么,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像是卡在了喉嚨里。他看著她纖細的手指翻開設計冊,那上面精致的圖樣讓他想起從前她為他繡的荷包——針腳細密,卻再也不會屬于他了。

“月棠?她怎么可能是月棠,傳說中的月棠,設計的服裝連英美法各國的太太都稀罕得很?!敝苋昵迦滩蛔⌒闹朽止?。

易四少湊近楊一可,兩人低聲交談著什么,時不時發出輕笑。

周汝清站在一旁,像個突兀的闖入者。他張了張嘴,想說"一可",卻發現連這個名字都變得陌生起來。

周汝清盯著楊一可手中的設計冊,喉結滾動。他忽然上前一步,聲音壓得極低:"一可,葉小姐的訂婚禮服還請您幫忙......"

楊一可抬頭時,眼里晃著玻璃彩窗折射的碎光:"周少爺說笑了,我這樣的小腳女人,怎么配給葉小姐設計禮服樣式?"

易四少突然插入兩人之間,金表鏈嘩啦一響:"周少爺,楊小姐在敝店只是客卿。"他故意將"客卿"二字咬得極重,"沒有賣身契的規矩,您該懂的。"

周汝清的目光黏在那些設計圖上。巴黎最新潮的魚尾裙擺,袖口卻綴著蘇州獨有的雙面繡纏枝紋。

這樣的巧思真的是巧奪天工,真是一個小腳女人想的出來的嗎?

他見過葉青青穿遍上海灘高定,卻沒有一件能像這些圖樣般——既摩登得耀眼,又含蓄得揪心。

"這些......"他指著設計冊的手微微發抖,"都是你畫的?"

楊一可"啪"地合上冊子,珍珠耳墜在頰邊輕晃:"不過是些上不得臺面的花樣。"她轉身時月白旗袍下擺掃過柜臺下腳處。

銅鈴輕晃,周汝清忽然冷笑一聲:"易老板平日不看報紙嗎?"他指尖敲了敲玻璃柜臺,震得那盞琺瑯臺燈微微顫動,"楊家退婚的新聞,可是占了整整半個月的娛樂版。"

"周少爺是說...那個為攀高枝的負心漢故事?"鏡片反光遮住他眼底的譏誚,"倒是常聽茶客們當笑話說。"

"我與楊小姐是舊識。"周汝清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支票簿重重拍在柜臺上,"行個方便。"

易四少忽然笑出聲,竟隨手推開支票簿:"一可,這位先生說是你故人?"

沉默像滴墨汁在空氣里暈開。半晌,藕荷色旗袍的身影掀簾而出,"易老板說笑了,我這樣的小人物,哪配認識周少爺這樣的體面人?"

周汝清臉色煞白。易四少順勢比了個"請"的手勢,周汝清只得轉身先離開。

……

暮色四合時,楊一可還未推開易氏洋裝的雕花門,就看見周汝清等在門口。

手串中的原主楊一可道【清念,讓我去見見他,我想親自拒絕他?!?/p>

清念猶豫道:“你可以嗎?”

原主楊一可【你放心好了?!?/p>

原主楊一可回到了肉身內,楊清念則從肉身里面飄飄忽忽出來。

黃銅鈴鐺在身后清脆一響。她徑直走向臺階下的黑影——

周汝清指間的煙卷已燃到盡頭,猩紅的光點在薄暮里忽明忽暗。他啞著嗓子開口:"葉青青點名要易氏的神秘設計師。”

楊一可的繡鞋往后退了半步,珍珠耳墜在晚風里輕晃:"不好意思,我不接私人定制。"她轉身要走,卻被一把攥住手腕。

"她說...全熹微城只有你能做出既摩登又含蓄的禮服。"

楊一可的繡鞋往后退了半步,珍珠耳墜在晚風里輕晃:"周少爺說笑了,我這雙'裹腳布纏出來的手',怎么配給新派小姐裁衣?"她特意將"裹腳布"三個字咬得極重。

周汝清突然攥住她的手腕:"你還在記恨……你怎么能這般心胸狹隘?"

"記恨?"楊一可笑出了聲。

這個周汝清就是有本事這樣,明明是自己做錯了,可是還要怪你不是。

上輩子就是這樣,他要和葉青青在一起,怪罪她是小腳、怪罪她迂腐木訥、怪罪她不放手。這一世,她不糾纏,不想和他們有任何牽扯,結果是心胸狹隘。

永遠都是自己的錯。

更新時間:2025-05-01 08:0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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