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間的磨砂玻璃門突然被推開時，湯思涵正在往打濕的長發上抹護發素。她下意識蜷起裸露的后背，聽見金屬門鎖發出清脆的"咔嗒"聲，蒸騰的水汽里傳來陌生男聲："這熱水器怎么用……"

花灑突然安靜下來。

湯思涵猛地扯過浴巾裹住身體，瓷磚上的水漬讓她差點滑倒。門外的身影僵在原地，深藍色校服領口沾著晨露，喉結上下滾動兩下："對、對不起！我以為這是……"

"出去！"她厲聲打斷，耳朵紅得發燙。鏡子里映出少年倉皇轉身的背影，校服下擺掃過門把手，帶起一陣穿堂風。

薛盟。

湯思涵咬住嘴唇，看著鏡中自己泛紅的鎖骨。這個轉校生昨天剛搬進對面公寓，此刻正抱著歉意過頭的態度拼命道歉："我真的不知道！那扇門沒鎖……"

"所以你就直接闖進來？"她攥緊浴巾的手指發白，忽然注意到少年脖頸處的紅痕——像是被指甲抓傷的新月形疤痕。

"上輩子欠你的。"薛盟突然冒出這句話，指尖無意識撫過頸間傷疤。湯思涵心頭一跳，想起昨夜聽見隔壁搬家的響動，原來他竟折騰到凌晨。

晨光照進浴室，在兩人之間劃出光與影的分界線。薛盟突然彎腰鞠躬，額發垂落遮住眼睛："我會負責的。"

湯思涵愣住。水珠順著發梢滴進鎖骨窩，她這才發現少年校服口袋露出半截泛黃筆記本，封皮上歪歪扭扭寫著"湯思涵觀察日記"。

"主臥室有地暖。"薛盟把備用鑰匙放在玄關的米色收納盒上，鑰匙扣是褪色的兔子掛件，"你腿不能受涼。"

湯思涵猛地抬頭。這個秘密連父母都不知道——每當冷空氣南下，她的小腿就會泛起細密的酸痛，像有無數螞蟻在啃噬骨頭。

"你怎么知道？"她后退半步抵住鞋柜，鑰匙盒投下的陰影剛好籠住薛盟的校服徽章。那枚銀杏葉形狀的?；談e針歪了，折射出細碎的光斑。

"上輩子學過按摩。"薛盟突然握住她手腕，掌心溫度燙得驚人，"讓我看看。"

湯思涵想抽手卻被牢牢箍住，少年指尖精準按在她脛骨外側的凹陷處。酸痛感瞬間減輕，她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在寂靜的走廊回響。

"這里，"薛盟的拇指下移三寸，"是不是每次經期都會抽痛？"他的校服袖口沾著松節油的味道，像是剛給畫板涂過防護層。

湯思涵猛地甩開手，鑰匙盒被碰翻在地。金屬鑰匙嘩啦啦散落，其中一枚刻著"湯"字的銅鑰匙滾到薛盟腳邊——那是她十二歲生日時父親親手打的，本該躺在老家閣樓的首飾盒里。

約法三章的談判在暮色初臨時開始。

"第一條，"湯思涵握著馬克筆在便簽紙上劃重點，"主臥歸我，你睡客房。"薛盟轉著鋼筆的手指頓住，筆尖在草稿紙上洇出墨點。她注意到他草稿紙上反復涂改的"追妻計劃"四個字。

"第二條，"薛盟突然插話，"上學日不能晚歸。"他修長手指劃過便簽紙邊緣，帶起一陣薄荷香氣，"包括你。"

湯思涵筆尖懸在第三條上方。窗外飄來糖炒栗子的焦香，她聽見自己心跳聲混著薛盟轉筆的節奏："第三條……"

"要坦誠。"薛盟突然握住她懸空的右手，指腹帶著常年握畫筆的薄繭，"比如你昨晚偷哭的事。"他校服口袋里的素描本露出一角，某頁上鉛筆畫著的少女蜷縮在床角，膝蓋泛著不正常的紅腫。

湯思涵猛地抽手，馬克筆在便簽紙上劃出長長的紅痕。薛盟卻笑了，虎牙尖抵著下唇："成交。"

深夜的雷暴雨來得猝不及防。

湯思涵被頭痛驚醒時，墻上的電子鐘顯示3:17。隔壁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她赤腳踩過地暖地板，在客房門口看見蜷成蝦米的薛盟。

"藥……"薛盟的校服領口扯開，鎖骨處泛著不自然的潮紅，"在書包夾層。"湯思涵翻出止痛藥時，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是枚子彈殼吊墜，刻著"T.S.H 2017"。

她忽然想起薛盟轉校第一天，班主任介紹時說過他休學兩年。而2017年，正是她遭遇綁架案的年份。

溫水吞服的藥效發揮時，薛盟無意識抓住她手腕："別離開我……"湯思涵僵在原地，少年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像是困在夢魘里的蝴蝶。

"上輩子你總說，"薛盟的校服袖口沾著水漬，不知是雨水還是冷汗，"要等我到三十歲。"

晨光漫過飄窗時，薛盟正在煎荷包蛋。油煙氣里傳來窸窣響動，湯思涵扶著墻挪到廚房門口，看見少年系著印滿胡蘿卜的圍裙，左手無名指上戴著枚銀戒，內圈刻著她名字的縮寫。

"腿麻了就別逞強。"薛盟關火時帶起一陣風，圍裙上的胡蘿卜跟著晃了晃，"昨天按摩到穴位了嗎？"他轉身時，湯思涵看見他后頸處淡粉色的抓痕——和她鎖骨處的胎記形狀一模一樣。

煎蛋在瓷盤里滋滋作響，薛盟突然伸手替她挽起睡褲褲腳。湯思涵下意識要躲，卻被輕輕按住膝蓋："淤青散得差不多了。"他指尖劃過她小腿肚，帶起一串細小的電流，"記得涂藥。"

湯思涵盯著流理臺上未拆封的云南白藥，包裝日期是三年前——正是她腿傷最嚴重的時候。而薛盟此刻哼著走調的搖籃曲，背影與記憶中某個雨夜的身影微妙重合。

更新時間：2025-04-30 16:40: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