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月并沒有看清傾城的臉,生死關頭他只注意到了堂哥和蘇玉柔,一個是自己的族親,一個是自己的未婚妻,向哪個求助都比一個陌生人強。
至于昏迷之后的事,他更是一無所知了。
只知道醒來時看到的就是太醫,身上也不曾哪里受傷。
聽兒子說完,顧夫人頭疼的按住了額角。
“所以,太監說救駕有功的你們,并不是你,而是蘇小姐?!?/p>
顧時月點頭。
“你能尋到這么個未婚妻,真是得感謝你堂哥!”
“看我做什么,明日先去國公府看你堂哥,之后去安平侯府和你未婚妻賠罪。”
顧員外在一旁補充,“太子那邊,是不是也得去送些東西?”
顧夫人想想也是,“咱們也奢求別的,只愿太子殿下莫要生咱們時月的氣。”
東宮之中,燭火通明。
太子和幕僚們就今日遇刺之事徹夜長談。
“四皇子不過剛回京,殿下便遇到了刺客,想來此事和他脫不了關系?!?/p>
“我倒不這么以為,四皇子剛回京,正是扎眼的時候,宮里那位還想著四皇子上朝堂聽政,如此一來,陛下肯定會懷疑他們母子。”
“陛下偏心他們母子還少嗎,便是真的查到什么蛛絲馬跡,陛下也不一定會公布?!?/p>
“也可能是其他幾位皇子,殿下出游向來低調,是哪家的人這么適時盯著?”
眾人各抒己見,太子也沉默的聽著。
“殿下以為呢?”
太子沉聲道,“孤以為,此事就算不是四弟和貴妃做的,也和他們脫不了干系。”
這倒是很有可能。
貴妃母子謀劃太子之位不是一天兩天了,無奈陛下雖寵幸他們母子,但太子畢竟是元后所出,在不犯大錯的情況下,便是皇帝也不能無故廢太子。
就這,四皇子得到的也比其他皇子多多了。
本朝規定,除太子之外,皇子們未娶妻之前不能上朝。
四皇子剛加冠不久,還未娶妻,自然夠不到這個要求。
可是皇帝偏心,從他十幾歲起就安排大大小小的事務讓他做,歷練愛護之心可想而知。
甚至,今年皇帝更是給了四皇子軍權,雖是只有幾千人,可太子衛軍才多少人?
這么一來,朝中支持四皇子的大臣也就更多了。
兩人之間注定你死我活,太子很早就認清了這個現實。
因此,在今日吃虧之后,他勢必要在之后討要回來。
會談結束,宮人伺候太子沐浴休憩。
太監保安小心的問,“殿下可要人來服侍?”
太子擺手,“不用?!?/p>
保全今日未曾跟著出去,誰知道太子竟是遇上了刺客,這讓他一整天了都不得勁,恨不得肝腦涂地為殿下表忠心。
“殿下潔身自好,等日后太子妃進門,殿下在納幾個喜歡的側妃,也讓咱們東宮熱鬧熱鬧?!?/p>
太子不喜歡天子妃,這保全在清楚不過了,因此也不敢說什么恩愛夫妻的話。
“側妃?孤倒是想過?!?/p>
保全問道,“是哪家的姑娘?可要奴婢上門說去?”
太子笑了一聲,“這倒不用……如今也晚了?!?/p>
晚了?
是天色還是什么?
結合殿下的喜好,保全大膽猜測,“殿下說的可是那位安平侯府的表小姐?確實是位妙人呢?!?/p>
此話一出,太子閉著的眼睛睜開。
“你沒看到,今日她竟拿刀捅了一名刺客,血都濺到裙子上了,她卻像沒事人一樣?!?/p>
保全也贊,“蘇小姐看著嬌俏可愛,竟是這么大膽的嗎?”
“孤以前只覺她是個長的還算合心意的,并沒多當回事,今日一見發現,這人竟是如此有趣,可惜了?!?/p>
保全也覺得可惜,“還未成婚,一切都說不準呢?!?/p>
關于這些,蘇玉柔可不知道。
她接連幾日整宿的做噩夢。
閉上眼睛仿佛還能看到那日血腥恐怖的場景,以及刀劍捅破身體的聲音。
許是休息不好,人看著也憔悴許多。
裴修文和顧時月先后邀請,都被她想也不想的拒絕了。
裴夫人倒是沒發現有什么,畢竟她以前就是個文靜乖巧的性子。
“過幾日是你外祖母的祭日,你與我去山上給她燒個香吧。”
白老夫人去的早,蘇玉柔的母親剛出生后不久便撒手人寰了。
裴夫人是長女,白老夫人去的時候已經不小了,蘇玉柔的母親卻是被繼母養育的。
因此,蘇玉柔在進京之前對這位白老夫人并不了解。
這些年跟著裴夫人,倒是知道了些。
她的這位親外祖母,是個喜歡熱鬧的性子,年年的廟會都少不了她。
也因此,裴夫人總是選些香火鼎盛的宮觀廟宇祭拜她。
這次去的是京城附近最大的慈云寺。
對于母親,裴夫人向來是極大方的。
上千兩的香油錢捐出去,便有高僧親自來領著兩人過去堂前磕頭。
裴夫人照例是要跪拜一上午的,蘇玉柔看著滿堂誦經的和尚,默默退了出去。
慈云寺很大,求什么的都有。
蘇玉柔走的遠了些,不知不覺來到了一處偏殿。
這里,似乎是求子的。
進進出出的多是些新婚夫妻和年輕婦人。
院中粗壯的石榴樹掛滿了艷紅色的花,看著喜慶又吉利。
蘇玉柔本不欲多留,卻在不經意間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側臉。
林辭綰?
等這人轉過頭來,蘇玉柔才發現自己看錯了。
這人不是林辭綰,只是樣貌和她很相似。
看這位女子的衣著打扮,應該也是出身不俗,蘇玉柔驀地想起來林辭綰的妹妹,那位林家二小姐。
她身旁的男子也露出了被石榴樹遮住的眉眼,是那位渾身透著高傲不好惹的四皇子。
兩人走了進去,應該是來求子的。
對這個小插曲蘇玉柔并沒在意,但她沒想到,會在求姻緣的觀音殿再次遇到這兩人。
不,準確的說是三人。
另一名女子雖背著身,但蘇玉柔總覺得她有些眼熟。
林二小姐似乎和這女子有爭執,甚至上手去推這人。
四皇子在一旁看著,并不阻攔,卻是直接將那女子攬住進了懷里。
本以為就是兩名女子爭風吃醋,可沒想到這女子竟是逃一般的掙脫了。
她站的離四皇子兩人遠遠的,雖是側身,也讓蘇玉柔看清了她的樣子。
巧了,還真是熟人,是那位落雁姑娘。
她不是被關著的嗎,怎么這時候出現在了慈云寺?
蘇玉柔覺得,自己有必要過去問問。
“落雁姑娘,你怎么在這里?”
蘇玉柔的出聲到了三人的僵局。
林二小姐小姐不認識她沒有開口,四皇子卻是瞇起了眼睛。
“你是哪家姑娘?”
蘇玉柔不知他是有心還是無意,竟是將自己當做了青樓女子。
“這位公子,安平侯夫人是我的親姨母?!?/p>
落雁悄悄翻了個白眼,“蘇小姐是侯府的表小姐,可不是花樓里的姑娘。”
她的動作并不隱蔽,在場幾人都注意到了,林二小姐剛想開口便被四皇子制止。
“你們關系很好嗎?”
四皇子說這話時臉上的不耐已經全然消失,甚至帶上了些笑意。
“好不好的,不勞四皇子費心。”
落雁說的很不客氣。
四皇子也不生氣,依舊握住她的胳膊不放手,“怎么,本皇子還不能問了嗎?這話可真是讓人傷心?!?/p>
兩人說著話走遠,一旁被忽視的林二小姐臉都快綠了。
同樣沒被正眼瞧的蘇玉柔倒不覺有什么,只是好奇顧時月知不知道此事。
觀音殿前有一處天井,四周的欄桿上掛滿了木牌,有的木牌下還會綴著小鈴鐺,風一吹叮鈴作響。
蘇玉柔在這里看了一會,直到有人走近身旁。
一股熟悉的冷香縈繞鼻尖,蘇玉柔扭頭,果然看到了顧珩。
“蘇小姐站在這,可是來求姻緣?”
蘇玉柔搖頭,“不是?!?/p>
顧珩也不是真的來問候,客套一句便直入主題。
“那日多謝你?!?/p>
他說的誠懇,再不復之前的冷漠疏離。
蘇玉柔并不覺得這有什么。
“你的傷可好了?”
看著后半身都被鮮血染紅了,這才多久,竟是和正常人一般了。
“好了,只是些傷?!?/p>
蘇玉柔也不是真的關心,聞言點點頭便不再多問。
她不說話,顧珩卻開口了,“你可是跟著顧時月來的?”
蘇玉柔否認,“我和姨母來燒香?!?/p>
顧珩嗯了一聲,猶豫片刻道:“明月樓的落雁姑娘被人買走獻給了四皇子。”
蘇玉柔驚訝,竟是這樣嗎?
“你應該見過他們了吧。”
“是,我以為四皇子只是在追求落雁姑娘?!?/p>
顧珩輕笑,“追求?四皇子可不會追求誰,對他來說,喜歡的就一定要得到?!?/p>
蘇玉柔心緒復雜,也就沒注意他話中的深意。
顧家的人跑來喚顧珩去燒香,蘇玉柔順著望過去,發現一位裝扮華麗的婦人正朝著殿內走去。
這是……
“這是師兄的母親,安樂公主?!?/p>
原來,閔國公給身為長子的顧珩議親,可說一個壞一個,總也成不了。
安樂公主雖是繼母,卻并沒有生育過,對府上的幾個孩子都不錯。
顧珩是最大的,眼看著底下的幾個弟弟妹妹也都長成,沒有在兄長之前成婚的道理。
因此,閔國公和安樂公主對顧珩的婚事可謂十分上心。
顧珩傷勢剛痊愈,公主就巴巴的帶著他來拜觀音。
說話的人自稱是顧珩師弟,笑容格外燦爛。
“初次見面,我叫玄七,是師兄的師弟兼護衛。”他說著伸出手,似乎是想握一下。
蘇玉柔被他的笑容感染,手伸到一半被顧珩制止了。
“師弟,這里不是蒼州。”
玄七驚的跳了一下,“不好意思,忘記了你們這授受不親。”
他說著燙腳一般,快速溜走,徒留兩人面面相覷。
觀音殿前,燒完香出來的安樂公主問身百年的人,“子毓身旁的女子是哪家的?”
宮人道:“是安平侯家的表小姐,長公主宴會上那位?!?/p>
這下安樂公主明白了。
“看著倒是般配。”
可不是,顧珩的容貌太盛,女子站他眼前多數都黯淡了幾分,那些長相勢均力敵的,又總是對不上脾氣。
往那一站,兩人比著放冷氣,別說般配了,不打起來就不錯了。
顧珩性子不錯,卻也只是對著親友等熟悉的人,換個其他人無一例外是面無表情,甚至是冷臉相待。
這么一個美男子,便是再美,小姐們也大多看不上。
初見蘇玉柔時他也是這副樣子,如今許是熟了,相處時不免放松幾分,看在不知情者的眼中便成了般配。
見公主似乎很滿意,侍女提醒道,“奴婢記得,這位小姐似乎是定下了本家的時月公子?!?/p>
太監小心補充,“還是大公子做的媒?!?/p>
在和那位雍容華華貴的公主見過禮后,蘇玉柔便離開了這里。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公主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下山的時候,裴夫人的眼睛紅紅的。
蘇玉柔也沒心思想別的了,一直在勸著她。
“去年我求娘親保佑修文,能順順利利的覓得一門好親事,娶個賢惠的兒媳,光耀門楣……那時連燒三炷香,煙灰堆的很長都沒斷,我以為是娘同意了,誰知她竟是并沒答應?!?/p>
“這林家的女兒還沒進門呢就傳出這么些個名聲,日后若是嫁進來,我侯府還不得雞犬不寧?到那時再傳出個什么,我侯府的臉也不用要了。”
裴夫人邊說邊哭,實在是難過的不行。
蘇玉柔卻從她的話中聽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原來裴家一直想的都是給裴修文選親,而不是讓他倆定親。
此刻,她終于明白了上輩子為何裴夫人會說出那些話了。
裴夫人一直在念叨著雞犬不寧,無顏面對祖宗等,蘇玉柔聽得內心毫無波瀾,還有些不耐煩。
如今再討厭,林辭綰嫁進來后就多喜歡。
何必呢。
這之后的幾日,蘇玉柔始終沒能尋到機會出去。
裴夫人又病了,說是傷心太過,頭痛復發,吃不下也喝不下。
裴修文作為唯一的兒子,伺候母親義不容辭。
連帶的,蘇玉柔也是。
林辭綰倒是想跟著,卻被下人們委婉勸住,表示如今還不合適。
更新時間:2025-04-29 18:40:32